契丹國志卷之三
太宗嗣聖皇帝下
乙巳 會同八(九)年。晉 開運二年。春正月,遼師至邢、洺、磁三州,至於安陽河(安洛河)。千里之內,焚剽迨盡。遼主見大桑木,罵曰:「吾知紫披襖出自汝身,吾豈容汝活耶?」束薪於木而焚之。
時晉出帝病不能征,遣張從恩、馬全節、安審琦、皇甫遇,悉兵陣于相州 安陽水之南。皇甫遇與濮州刺史慕容彥超將數千騎前覘,至鄴都,遇遼師數萬,遇等且戰且卻,至榆林店,遼師大至,二將死戰,自午至未,百餘合,殺傷甚眾。日暮,安陽諸將怪覘兵不還,安審琦即引騎兵出。遼師自相驚曰:「晉軍悉至矣。」遂引兵退。時遼帝在邯鄲,聞之即時北去。
二月,遼發羸兵驅牛羊,過祁州城下,晉刺史沈斌出兵擊之,遼以精兵奪其門,州兵不得還。趙延壽引兵急攻之。斌在城上,延壽語之曰:「使君何不早降?」斌曰:「侍中父子失計,陷身虜廷,忍率犬羊以殘父母之邦,不自愧恥,更有驕色,何哉?沈斌弓折矢盡,寧為國家死耳,終不傚公所為!」明日城陷,斌自殺。
三月,遼師還軍,南下晉都,排陣使符彥卿等來擊,遼師敗走。
夏四月,晉 杜威等諸軍會于定州。攻遼 泰州,降之。取滿城(蒲城),獲遼二千人。取遂城。趙延壽部曲有降者言:「遼帝還至虎北口,聞晉取泰州,復擁八萬餘騎南向,計來夕當至。」威等懼,退至陽城。遼師大至,晉師與戰,逐北十餘里,遼師踰白溝而去。晉師結陣而南,胡騎四合如山,諸軍力戰拒之,人馬饑渴。至白團村,埋鹿角為行寨。遼師圍之數重,奇兵出寨後,斷糧道。是夕,東北風大起。營中人馬俱渴,掘井輒崩。至曙,風甚。遼帝坐奚車中,命鐵鷂四面下馬,拔鹿角而入,奮短兵以擊晉兵,又順風縱火揚塵以助其勢。諸將憤怒,皆願出一戰。符彥卿等引精兵出西門,諸將繼至。遼師卻數百步。風勢益甚,昏晦如夜。彥卿等擁萬餘騎橫擊遼師,號呼聲動天地,大敗而走,勢如崩山。至幽州,散兵稍集。帝以軍失利,杖其酋長各數百。諸軍引歸。出帝亦還大梁。
六月,晉遣使如遼。
遼連歲入侵,中國疲於奔命,邊民塗地;人畜多死,國人厭苦之。述律太后謂帝曰:「使漢人為胡主,可乎?」曰:「不可。」太后曰:「然則汝何故欲為漢帝?」曰:「石氏負恩,不可容。」后曰:「汝今雖得漢地,不能居也;萬一蹉跌,悔所不及。」又謂群下曰:「漢兒何得一餉眠?自古但聞漢和番,不聞番和漢。漢兒果能回意,我亦何惜與和。」
晉 桑維翰屢勸出帝復請和,以紓國患。遣供奉官張暉(徽)奉表稱臣,詣遼謝過。帝曰:「使景延廣、桑維翰自來,仍割鎮、定兩道隸我,則可和。」出帝以遼語忿,謂其無和意,乃止。及帝入大梁,謂李崧等曰:「向使晉使再來,則南北不戰矣。」
八月朔,日食。
丙午 會同九(十)年。晉 開運三年。春二月朔,日食。
夏四月,晉 定州指揮使孫方簡叛降。
六月,遼攻定州,晉遣李守貞為都部署,將兵禦之。
八月,晉 張彥澤敗遼師於定州北。
冬十月,晉遣杜威、李守貞將兵攻遼。
十一月,晉帥杜威、李守貞會兵至嬴州,城門洞啟,寂若無人,威等不敢進。聞遼將高謨翰先已引兵潛出,威遣梁漢璋將二千騎追之(至),漢璋敗死,威等遂引兵而南。
十二月,遼師大舉入攻,趨恒州。杜威等聞之,將自冀、貝而南。張彥澤時在恒州,引兵會之,言遼兵可破之狀,威等乃復趨恒州,以彥澤為前鋒,與遼兵夾滹沱而軍。遼兵恐晉軍渡河與恒州合勢,議引兵還;及聞晉軍築壘為持久計,遂不去。
磁州刺史李穀說杜威及李守貞曰:「今大軍去恒州咫尺,煙火相望。若多以三股木置水中,積薪布土其上,橋可立成;密約城中舉火相應,夜募壯士斫虜營而入,表裡合勢,逃遁必矣。」諸將皆以為然,獨杜威以為不可,遣李穀出督懷、孟軍糧。遼以大兵當晉軍之前,潛遣蕭翰將百騎出晉軍之後,斷晉糧道及歸路。樵採者遇之,悉為所掠,有逸歸者,皆稱遼師之盛。又獲晉民,皆黥其面,曰「奉敕不殺」,縱之南走,運夫在道遇之,皆棄車驚潰。
李穀密奏出帝,具言遼兵危急之勢,請幸滑州及發兵守澶州、河陽,以備奔衝。杜威亦奏請益兵,晉詔悉發守宮禁者數百人赴之。威又遣使告急,還為遼兵所獲,自是出帝與軍前聲問兩不相通。開封府尹桑維翰以國家危在旦夕,求見言事,出帝方在苑中調鷹,辭不見;又詣執政言之,執政不以為然,退謂所親曰:「晉氏不血食矣。」
胡文定公曰:史載維翰請見言事而不知其所欲言,讀之者皆有遺恨。以愚度之,維翰非有他策,不過勸帝稱臣謝過、割關南以增賂耳。此可以救目前之危,終不足以彌異日之禍。蓋與夷狄共事,勢均力敵,猶且見圖,況為之下乎?
晉出帝欲自將北征,李彥韜諫而止。
晉奉國都指揮使王清戰死。
杜威與李守貞、宋彥筠等謀降,威潛遣腹心詣遼,邀求重賞。遼帝紿云:「許以中國,與之為帝。」威喜,遂定降計。召諸將,出降表使署名。乃命軍士出陳於外,軍士皆踊躍,決為一戰,及告以出降,令其釋甲,軍士大哭,聲振原野。
遼帝遣趙延壽衣赭袍至晉營,慰撫士卒;亦以赭袍衣杜威,其實皆戲之耳。
威引遼帝至恒州城下,順國節度使王周降。
帝引兵南向,自易、定趣恒州,威將降兵以從。遣張彥澤將二千騎先取大梁,以通事傅住兒為都監。杜威之降也,皇甫遇初不預謀,帝欲遣遇先入大梁,遇辭,退謂所親曰:「吾位為將相,敗不能死,何面目復南行。」至平棘,遂扼吭而死。
胡文定公曰:五代史稱杜重威召諸將示以降表,皇甫遇等愕然不能對,遂以次署名,摩其下解甲,與張彥澤先入京師。遇行至平棘,絕吭而死。歐陽子譏之曰:「使遇奮然攘袂而起,殺杜威於坐上,雖不幸而不免,猶為得其死矣,其義烈豈不凜然哉!既俛首聽命,相與亡人之國,雖死不能贖也,豈足貴哉?」遇一人爾,如晉史則鄙夫也,如通鑑則節士也,其相去遠矣,尚論取予,可不慎哉!
是月,張彥澤倍道疾驅,夜渡白馬津。晉出帝召李崧、馮玉、李彥韜入禁計事,欲詔劉知遠發兵入援。明日,彥澤自封丘門斬關而入,城中大擾。出帝於宮中起火,自攜劍驅後宮十餘人將赴火,為嬖臣薛超所持。俄而彥澤自寬仁門傳遼帝與太后書慰撫之,乃命滅火,與后妃聚泣,召范質草降表,自稱「孫男臣重貴禍至神惑,運盡天亡。今與太后及妻馮氏,舉族面縛待罪。遣男延煦、延寶奉國寶出迎」。太后亦上表稱「晉室皇太后李氏妾」。傅住兒入宣遼帝遣解里命,出帝脫黃袍,衣素袍,再拜受宣,曰:「孫無憂,管取一喫飯處。」又詰以所獻傳國寶非真。出帝奏:「頃唐 潞王 從珂自焚,舊傳國寶不知所在。此先帝所為,群臣備知。」乃止。有司欲使啣璧牽羊,大臣輿襯,迎於郊外。遼帝曰:「吾遣奇兵取大梁,非受降也。」不許。又詔晉文武群僚,一切如故;朝廷制度,並用漢禮。出帝使人召彥澤,彥澤笑而不答。且召桑維翰、景延廣。或勸維翰逃去,維翰曰:「吾大臣,逃將安之?」坐而俟命。彥澤以出帝命召之,維翰至天街遇李崧,駐馬語未畢,有軍吏於馬前揖維翰赴侍衛司。維翰知不免,顧謂李崧曰:「侍中當國,今日國亡,反令維翰死之,何也?」崧有愧色。彥澤倨坐見維翰,維翰切責之曰:「去年拔公於罪人之中,復領大鎮,授以兵權,何乃負恩至此?」彥澤無以應,遣兵守之。
彥澤縱兵大掠二日,都城為之一空。彥澤自謂有功於遼,旗幟皆題「赤心為主」,見者笑之。彥澤迫遷出帝於開封府,頃刻不得留,見者流涕。帝與太后、皇后肩輿,宮嬪、宦者十餘人皆步從,以內庫金珠自隨。彥澤曰:「此物不可匿也。」帝悉歸之,彥澤悉輦以歸私第。彥澤遣控鶴指揮使李筠以兵守出帝,內外不通。所上遼表章,皆先示彥澤乃敢上。遣使取內庫帛,主者不與,曰:「非帝之物也。」求酒於李崧,崧曰:「臣家有酒,非敢惜,慮陛下憂躁,飲之有不測之虞,所以不敢進。」欲見李彥韜,彥韜亦不往。出帝姑烏氏公主私賂守門者,得入與帝訣,歸第,自經死。
帝初渡河,出帝欲郊迎,彥澤不聽,遣白遼帝,報曰:「天無二日,豈有兩天子相見於道路耶?」乃止。
晉皇子延煦母楚國夫人 丁氏,有美色,彥澤使人劫取之。
彥澤殺桑維翰,以帶加頸,白帝,云其自經。帝命厚撫其家。
高行周、符彥卿皆詣降,帝以陽城之敗責之。彥卿曰:「臣當時惟知為晉主竭力,今日死生惟命。」帝笑而釋之。
帝又遣兵趣河陽捕景延廣。延廣見帝於封丘。帝責之曰:「致兩主失歡,皆汝所為也,十萬橫磨劍安在?」召喬榮,使相辯證,榮出衣襟所藏書,乃以十事責延廣,每服一事,授一牙籌,授至八籌,帝叱鎖之。後命押送歸本國。宿陳橋,夜分扼吭而死。
丁未 大同元(會同十一)年。晉 開運四年。是歲晉亡。二月,劉知遠立,六月,改號漢,稱高祖。春正月朔,晉文武百官遙辭出帝於都城北,素服紗帽迎降,俯伏路側請罪。帝命起,改服,撫諭之。出帝、太后迎於封丘門外,帝辭不見,館于封禪寺,遣其將崔廷勳以兵守之。是時雨雪連旬,外無供億,上下凍餒,太后使人謂寺僧曰:「吾嘗於此飯僧數萬,今日豈不相憫邪?」僧辭以遼帝之意難測,不敢獻食。出帝陰祈守者,乃稍得食。
帝初入門,民皆驚走,遣通事諭之曰:「我亦人也,汝曹勿懼,會當使汝曹蘇息。我無心南來,漢兵引我至此耳。」至明德門,下馬拜而後入晉宮中,嬪妃迎謁,皆不顧。日暮,復出,屯於赤崗。執楊承勳,責其劫父楊光遠叛,臠而食之。
先是,張彥澤與閣門使高勳有隙,乘醉入其家,殺其叔父及弟而去。後帝至京師,聞彥澤劫掠,怒而鎖之。高勳與百姓亦爭投牒疏其惡,乃命高勳監刑。彥澤前所殺士大夫子孫,皆絰杖哭隨詬罵,以杖撲之,彥澤俛首無一言。行至北市,斷腕出鎖,然後用刑。勳命剖(割)其心祭死者,市人爭破其腦取髓,臠其肉而食之。
胡文定公曰:興晉者桑維翰也,亡晉者景延廣也,二人用心異而受禍同,何也?歐陽子曰:「本末不順而與夷狄共事者,常見其禍,未見其福也。」
帝初入宮,諸門皆用兵守衛。磔犬於門,以竿懸羊皮於庭,為厭勝法。謂晉群臣曰:「自今不修甲兵,不市戰馬,輕賦省役,天下太平矣。」改服中國,百官皆如舊制。以李崧為太子太師,充樞密使:馮道守太傅,於樞密院祗候。及分遣使,詔賜晉之藩鎮,藩鎮大臣爭上表稱臣,惟彰義節度使史匡威據涇州拒遼,而雄武節度使何重建以秦、階、成州降蜀。
帝悉收晉降卒鎧仗貯恒州,驅馬歸北國。以胡騎擁降卒而納之河流,趙延壽勸分以戍邊,由是得免,散遣還營。
遼降出帝為光祿大夫、檢校太尉,封負義侯,遷於黃龍府。即慕容氏 和龍城也。帝使人謂太后曰:「吾聞爾子重貴不從母教而至于此,可求自便,勿與俱行。」太后答曰:「重貴事妾甚謹。所失者,違先君之志,絕兩國之歡,然重貴此去,幸蒙大惠,全生保家,母不隨子,欲何所歸?」於是太后與馮后、皇弟重睿,子延煦、延寶舉族從晉侯而北。以宮女五十,宦者三十,東西班五十,醫官一,控鶴官四,御廚七,茶酒司三,儀鸞司三,六軍士二十人從,衛以騎兵三百。又遣趙瑩、馮玉、李彥韜與之俱。所經州縣,皆故晉將吏,有所供饋,不得通。路傍父老爭持羊酒為獻,衛兵擁隔,不使得見,皆涕泣而去。舊臣亦無敢進謁者,獨磁州刺史李穀迎謁於路,傾貲以獻。晉侯至中度橋見杜威寨,嘆曰:「天乎!我家何負於汝,為此賊所破。」慟哭而去。
帝廣受四方貢獻,大縱酒作樂。趙延壽請給上國兵食。帝曰:「吾國無此法。」乃縱胡騎四出剽掠,謂之「打草穀」。丁壯斃於鋒刃,老弱委於溝壑,自東、西兩畿及鄭、滑、曹、濮數百里間,財畜殆盡。
晉北面行營都統劉知遠遣客將王峻奉表稱臣。帝賜詔褒美,親加「兒」字於知遠姓名之上,仍賜以木拐。胡法以優禮大臣,如漢賜几杖之比。
荊南節度使高從誨遣使入貢。
唐主遣使賀帝滅晉,且請詣長安修復諸陵,帝不從。
二月朔,帝冠通天冠、絳紗袍,執大圭視朝。華人皆法服,北人仍胡服,立於文武班,百官朝賀。帝問百官曰:「中國之俗異於吾國,吾欲擇一人君之,何如?」皆曰:「夷夏之心,皆願推戴皇帝。」於是下制以晉國稱大遼,大赦天下,改會同十年為大同元年。
燕王 趙延壽以遼帝負約,心常怏怏,乞為皇太子。帝曰:「吾於燕王無所愛惜,雖我皮肉可為燕王用者,吾亦割也。吾聞皇太子當以天子兒為之,燕王豈得為之?」因令延壽遷官。張礪奏擬為中京留守、大丞相、錄尚書事、都督中外諸軍事。帝塗去「錄尚書事都督中外諸軍事」而行之。
晉 劉知遠稱帝於晉陽,自言未忍改(忘)晉國,又惡(乃改)開運之名,乃更稱天福十二年。詔諸道為遼國括率錢帛者,皆罷之。
劉知遠自將東迎晉侯,至壽陽,聞已經數日,乃留兵戍承天軍而還。
晉侯自幽州十餘里,過平州,沿途無供給,飢不得食,遣宮女、從官採木實、野蔬而食。又行七八日,至錦州,衛兵迫拜太祖畫像,不勝屈辱而呼曰:「薛超悞我,不令我死。」馮后求毒藥,欲與晉侯俱自死,不果。又行五六日,過海北州,至東丹王墓,遣延煦拜之。又行十餘日,渡遼水,至渤海國 鐵州。又行七八日,過南海府,遂至黃龍府。
帝聞劉知遠即位,遣耿崇美守澤、潞,高唐英守相州,崔廷勳守河陽,以控扼要害。滏陽賊帥梁暉夜遣壯士踰相州城,啟關納眾,殺遼兵數百,據州自稱留後。
鎮寧節度使耶律郎五性殘虐,澶州人苦之。賊帥王瓊率其徒千餘人,圍郎五於牙城。帝聞之懼,遣兵救之,瓊敗死。帝自是無久留河南之意矣。
述律太后遣使,以其國中酒饌脯菓賜帝,賀平晉國。帝與群臣宴於永福殿,每舉酒,立而飲之,曰:「太后所賜,不敢坐飲。」
三月朔,帝服赭袍,坐崇元殿,百官行入閤禮。
胡文定公曰:衛宣公淫亂,遂為狄所滅。晉室三綱絕,遂召五胡之亂。唐世家法不正,又好結戎狄,非獨當其世數,因於猾夏,流及五代,更其傳其甚,則至此而天下之亂極矣。堯、舜修德而建士師,三王自治而立司寇,謹華、夷之辨,禁侵亂之階,所以深抉人理,慮末流之若此,使斯人與禽獸雜處而罹其凶害也。
帝謂晉百官曰:「天時向暑,吾難久留,欲暫至上國省太后。」乃以汴州為宣武軍,以蕭翰為節度使。翰,述律太后之兄子,其妹復為帝后。始以蕭為姓,自是遼之后族,皆稱蕭氏。
帝發大梁,晉文武諸司、諸軍吏卒從者皆數千人,宮女、宦官數百人,盡載府庫之實以行。謂宣徽使高勳曰:「吾在上國,以射獵為樂,至此令人悒悒。今得歸,死無恨矣。」
夏四月,遼帝攻相州,克之,悉殺城中男子,驅其婦人而北,留高唐英守,城中遺民僅七百人,而髑髏十餘萬。
帝自大梁北歸,行至欒城,得疾,崩于殺狐林。國人剖其腹,實以鹽數斗,載之北去,晉人謂之「帝羓」。喪車至國,述律太后不哭,曰:「待諸部寧一如故,則葬汝矣。」明年八月,葬於木葉山。
遼帝在位凡二十餘年,謚曰嗣聖皇帝,廟號太宗。
紀異錄曰:遼帝太宗在欒城病時,上京西八十里山,有獵人見太宗容貌如故,乘白馬追奔一白狐,因射殺之。獵人驚國主南征未回,何忽至此?因獲其死狐並箭,失國主所在。不浹旬而凶問至,驗其日,乃得疾之日;驗其箭,則國主南征所帶之箭失其一矣。國人於其地置堂,塑白狐形,并箭在焉,名曰白狐堂。今其陵之側,創置懷州是也。茫茫中原,紅塵暗之。殺狐讖應,白狐祟之。斯豈天道好還,而運數亦為之冥合歟?
論曰:太祖之興,燎灰灼原矣!太宗繼之,承祖父遺基,擅遐陬英氣,遂登大寶,誕受鴻名。然石郎之消息,乃中原之大禍。幽、燕諸州,蓋天造地設以分番、漢之限,誠一夫當關,萬夫莫前也。石晉輕以畀之,則關內之地,彼扼其吭,是猶飽虎狼之吻,而欲其不搏且噬,難矣。遂乃控弦鳴鏑,徑入中原,斬馘華人,肆其窮黷。捲京、洛而無敵,空四海以成墟。謀夫虓將,卒莫敢睨,而神州分裂,強諸侯代起為帝,亦莫之究矣。
五月,永康王 兀欲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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