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 卷第一百三十一
宋紀十三 柔兆敦牂(丙午),一年。
太宗明皇帝上之下
泰始二年(丙午、紀元二九八三年)北魏獻文帝天安元年
□春,正月,己丑朔,魏大赦,改元天安。
□柔然改元永康。〔此句原繫於資治通鑑卷一百二十九大明八年七月柔然可汗予成繼立之段,據王素 高昌史稿考証移至本年末,並補「柔然」二字。〕〈考異曰:蠕蠕傳云「和平五年,吐賀真死,子予成立,號受羅部真可汗。自稱永康元年」,以柔然建元永康在魏 和平五年甲辰也。按羅振玉 遼居稿謂云吐魯番出土之古物,有妙法蓮華經殘本,題記「永康五年歲在庚戌」,另有殘卷文書記「永康十年」「永康十七年」字樣,乃高昌 闞氏為柔然所立,故奉柔然年號以紀年。據妙法蓮華經殘本所記干支逆推,永康元年應歲在丙午,魏之天安元年,蓋予成立二年後始改元,非即位當年改元也。〉
□癸巳,徵會稽太守尋陽王 子房為撫軍將軍,以巴陵王 休若代之。
甲午,中外戒嚴。以司徒建安王 休仁都督征討諸軍事,車騎將軍、江州刺史王玄謨副之。休仁軍於南州,以沈攸之為尋陽太守,將兵屯虎檻。時玄謨未發,前鋒凡十軍,絡繹繼至,每夜各立姓號,不相稟受。攸之謂諸將曰:「今眾軍姓號不同,若有耕夫、漁父夜相呵叱,便致駭亂,取敗之道也。請就一軍取號。」眾咸從之。
□鄧琬稱說符瑞,詐稱受路太后璽書,率將佐上尊於晉安王 子勛。乙未,子勛即皇帝位於尋陽,改元義嘉。以安陸王 子綏為司徒、揚州刺史;尋陽王 子房、臨海王 子頊並加開府儀同三司;以鄧琬為尚書右僕射,張悅為吏部尚書,袁顗加尚書左僕射;自餘將佐及諸州郡,除官進爵號各有差。
□丙申,以征虜司馬申令孫為徐州刺史。令孫,坦之子也。置司州於義陽,以義陽內史龐孟虯為司州刺史。
徐州刺史薛安都、冀州刺史清河 崔道固皆舉兵應尋陽。帝徵兵於青州刺史沈文秀,〔「帝」原作「上」,今改作「帝」;下同。〕文秀遣其將平原 劉彌之等將兵赴建康。會薛安都遣使邀文秀,文秀更令彌之等應安都。濟陰太守申闡據睢陵應建康,安都遣其從子直閤將軍索兒、太原太守清河 傅靈越等攻之。闡,令孫之弟也。安都婿裴祖隆守下邳,劉彌之至下邳,更以所領應建康,襲擊祖隆。祖隆兵敗,與征北參軍垣崇祖奔彭城。崇祖,護之之從子也。彌之族人北海太守懷恭、從子善明皆舉兵以應彌之,薛索兒聞之,釋睢陵,引兵擊彌之。彌之戰敗,索兒執而殺之。〔此句原作「走保北海」,據宋書 薛安都傳、南齊書 劉善明傳、南史 劉懷珍傳改。〕申令孫進據淮陽,請降於索兒。龐孟虯亦不受命,舉兵應尋陽。
帝召尋陽王長史行會稽郡事孔覬為太子詹事,以平西司馬庾業代之;又遣都水使者孔璪入東慰勞。璪說覬以「建康虛弱,不如擁五郡以應袁、鄧。」覬遂發兵,馳檄奉尋陽。吳郡太守顧琛、吳興太守王曇生、義興太守劉延熙、晉陵太守袁標皆據郡應之。帝又以庾業代延熙為義興,業至長塘湖,即與延熙合。
益州刺史蕭惠開,聞晉安王 子勛舉兵,集將佐謂之曰:「湘東,太祖之昭;晉安,世祖之穆;其於當璧,並無不可。但景和雖昏,本是世祖之嗣;不任社稷,其次猶多。吾荷世祖之眷,當推奉九江。」乃遣巴郡太守費欣壽將五千人東下。於是湘州行事何慧文、廣州刺史袁曇遠、梁州刺史柳元怙、山陽太守程天祚皆附於子勛。元怙,元景之從兄也。
是歲,四方貢計皆歸尋陽,朝廷所保,唯丹陽、淮南等數郡,其間諸縣或應子勛。東兵已至永世,宮省危懼。帝集群臣以謀成敗。蔡興宗曰:「今普天同叛,人有異志,宜鎮之以靜,至信待人。叛者親戚布在宮省,若繩之以法,則土崩立至,宜明罪不相及之義。物情既定,人有戰心,六軍精勇,器甲犀利,以待不習之兵,其勢相萬耳。願陛下勿憂。」帝善之。
□建武司馬劉順說豫州刺史殷琰使應尋陽;琰以家在建康,未許。右衛將軍柳光世自省內出奔彭城,過壽陽,言建康必不能守。琰信之,且素無部曲,為土豪前右軍參軍杜叔寶等所制,不得已而從之。琰以叔寶為長史,內外軍事,皆叔寶專之。帝謂蔡興宗曰:「諸處未平,殷琰已復同逆;頃日人情云何?事當濟否?」興宗曰:「逆之與順,臣無以辨。今商旅斷絕,米甚豐賤,〔「賤」原作「賊」,據宋書 蔡興宗傳、南史 蔡興宗傳、胡三省 資治通鑑音注卷一百三十一改。〕四方雲合,而人情更安,以此卜之,清蕩可必。但臣之所憂,更在事後,猶羊公言:『既平之後,方當勞聖慮耳。』」帝曰:「誠如卿言。」帝知琰附尋陽非本意,乃更厚撫其家以招之。
□汝南、新蔡二郡太守周矜起兵於懸瓠以應建康。袁顗誘矜司馬汝南 常珍奇執矜,斬之,以珍奇代為太守。
□帝使冗從僕射垣榮祖還徐州說薛安都,安都曰:「今京都無百里地,不論攻圍取勝,自可拍手笑殺;且我不欲負孝武。」榮祖曰:「孝武之行,足致餘殃。今雖天下雷同,正是速死,無能為也。」安都不從,因留榮祖使為將。榮祖,崇祖之從父兄也。
□兗州刺史殷孝祖之甥司徒參軍潁川 葛僧韶請徵孝祖入朝,〔「司徒」原作「司法」,「徵」原作「殷」。胡注:「據南史,『司法參軍』當作『司徒參軍』。『請』下當有『徵』字。」章校:「按『徵』字乃後來所改。退齋校云:從宋方與注合。」宋書 殷孝祖傳、南史 段孝祖傳亦作「司徒參軍」「徵」,據改。按通鑑紀事本末卷二十「殷」作「徵」。〕帝遣之。時薛索兒屯據津逕。僧韶間行得至,說孝祖曰:「景和凶狂,開闢未有;朝野危極,假命漏刻。主上夷凶翦暴,〔「凶」原作「山」,據宋書 殷孝祖傳、南史 段孝祖傳、通鑑紀事本末卷二十、胡三省 資治通鑑音注卷一百三十一改。〕更造天地,國亂朝危,宜立長君。而群迷相煽,構造無端,貪利幼弱,競懷希望。使天道助逆,群凶事申,則主幼時艱,〔「則」原作「貯」,據宋書 段孝祖傳、通鑑紀事本末卷二十、胡三省 資治通鑑音注卷一百三十一改。〕權柄不一,兵難互起,豈有自容之地!舅少有立功之志,若能控濟、河義勇,還奉朝廷,〔「河」字原無。胡注:「南史作『控濟河義勇』,文意尤為明暢。」此據胡注補。〕非唯匡主靜亂,乃可以垂名竹帛。」孝祖具問朝廷消息,僧韶隨方酬譬,并陳兵甲精強,主上欲委以前驅之任。孝祖即日委妻子於瑕丘,率文武二千人,隨僧韶還建康。時四方皆附尋陽,朝廷唯保丹陽一郡;而永世令孔景宣復叛,義興兵垂至延陵,內外憂危,咸欲奔散。孝祖忽至,眾力不少,並傖楚壯士;人情大安。甲辰,進孝祖號撫軍將軍,假節、督前鋒諸軍事,遣向虎檻,寵賚甚厚。
初,帝遣東平 畢眾敬詣兗州募人,至彭城,薛安都以利害說之,矯帝命以眾敬行兗州事,眾敬從之。殷孝祖使司馬劉文石守瑕丘,眾敬引兵擊殺之。安都素與孝祖有隙,使眾敬殺孝祖諸子。州境皆附之,唯東平太守申纂據無鹽,不從。纂,鍾之曾孫也。
□丙午,帝親總兵,出頓中堂。辛亥,以山陽王 休祐為豫州刺史,督輔國將軍彭城 劉勔、寧朔將軍廣陵 呂安國等諸軍西討殷琰。〈考異曰:宋略:「二月庚申,以休祐都督西討。」今從宋書。〉巴陵王 休若督建威將軍吳興 沈懷明、尚書張永、輔國將軍蕭道成等諸軍東討孔覬。時將士多東方人,父兄子弟皆已附覬。帝因送軍,普加宣示曰:「朕方務德簡刑,使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助順同逆者,一以所從為斷。卿等當深達此懷,勿以親戚為慮也。」眾於是大悅。凡叛者親黨在建康者,皆使居職如故。
□壬子,路太后殂。〈考異曰:宋略、南史皆曰:「義嘉之難,太后心幸之,延上飲酒,置毒以進。侍者引上衣,上寤,起,以其卮上壽。〔「上」原作「二」,據南史 孝武昭路太后傳、胡三省 資治通鑑音注卷一百三十一引考異改。〕是日,太后崩,喪事如禮。」宋書無之,今不取。〉
□孔覬遣其將孫曇瓘等軍於晉陵 九里,部陣甚盛。沈懷明至奔牛,所領寡弱,乃築壘自固。張永至曲阿,未知懷明安否;百姓驚擾,永退還延陵,就巴陵王 休若,諸將帥咸勸休若退保破岡。其日,大寒,風雪甚猛,塘埭決壞,眾無固心。休若宣令:「敢有言退者斬!」眾小定,乃築壘息甲。尋得懷明書,賊定未進,軍主劉亮又至,兵力轉盛,人情乃安。亮,懷慎之從孫也。
殿中御史吳喜以主書事世祖,稍遷至河東太守。至是,請得精兵三百,致死於東。帝假喜建武將軍,簡羽林勇士配之。議者以「喜刀筆主者,未嘗為將,不可遣。」中書舍人巢尚之曰:「喜昔隨沈慶之,屢經軍旅,性既勇決,又習戰陣;若能任之,必有成績。諸人紛紜,皆是不別才耳。」乃遣之。喜先時數奉使東吳,性寬厚,所至人並懷之。百姓聞吳河東來,皆望風降散,故喜所至克捷。
永世人徐崇之攻孔景宣,斬之,喜版崇之領縣事。喜至國山,遇東軍,進擊,大破之。自國山進屯吳城,劉延熙遣其將楊玄等拒戰。喜兵力甚弱,玄等眾盛。喜奮擊,斬之,進逼義興。延熙柵斷長橋,保郡自守,喜築壘與之相持。
庾業於長塘湖口夾岸築城,有眾七千人,與延熙遙相應接。沈懷明、張永與晉陵軍相持,久不決。外監朱幼舉司徒參軍督護任農夫驍果有膽力,〔「朱」原作「未」,據宋書 孔覬傳、通鑑紀事本末卷二十、胡三省 資治通鑑音注卷一百三十一改。〕帝以四百人配之,使助東討。農夫自延陵出長塘,庾業築城猶未合,農夫馳往攻之,力戰,大破之,庾業棄城走義興。農夫收其船仗,進向義興助吳喜。二月,己未朔,喜渡水攻郡城,分兵擊諸壘,登高指麾,若令四面俱進者。義興人大懼,諸壘皆潰,延熙赴水死,遂克義興。
□魏丞相太原王 乙渾專制朝權,多所誅殺。振威將軍賈秀掌吏曹事,〔「振威將軍」原作「安遠將」,據魏書 賈彝傳改。〕渾屢言於秀,為其妻求稱公主,秀曰:「公主豈庶姓所宜稱!秀寧取死今日,不可取笑後世!」渾怒,罵曰:「老奴官,慳!」會侍中拓跋丕告渾謀反,庚申,馮太后收渾,誅之。秀,彝之子;丕,烈帝之玄孫也。太后臨朝稱制,引中書令高允、中書侍郎漁陽 高閭及賈秀共參大政。
□沈懷明、張永、蕭道成等軍於九里西,與東軍相持。東軍聞義興敗,皆震恐。帝遣積射將軍濟陽 江方興、御史王道隆至晉陵視東軍形勢。孔覬將孫曇瓘、程扞宗等列五城,互相連帶。扞宗城猶未固,王道隆與諸將謀曰:「扞宗城既未立,可以藉手,上副聖旨,下成眾氣。」辛酉,道隆率所領急攻,拔之,斬扞宗首。永等因乘勝進擊曇瓘等,壬戌,曇瓘等兵敗,與袁標俱棄城走,遂克晉陵。
吳喜軍至義鄉。孔璪屯吳興 南亭,太守王曇生詣璪計事;聞臺軍已近,璪大懼,墮牀,曰:「懸賞所購,唯我而已;今不遽走,將為人擒!」遂與曇生奔錢唐。喜入吳興,任農夫引兵向吳郡,顧琛棄郡奔會稽。帝以四郡既平,乃留吳喜使統沈懷明等諸將東擊會稽,召張永等北擊彭城,江方興等南擊尋陽。
□以吏部尚書蔡興宗為左僕射,侍中褚淵為吏部尚書。〔南史 宋本紀三繫於二月乙丑。據宋書 明帝紀,乙丑為僧朗卒日。〕
□丁卯,〔宋書 明帝紀無干支,源自孔覬傳云「其月九日,喜等至錢唐」云云。〕吳喜至錢唐,孔璪、王曇生奔浙東。喜遣強弩將軍任農夫等引兵向黃山浦,東軍據岸結寨,農夫等擊破之。喜自柳浦渡,取西陵,擊斬庾業。會稽人大懼,將士多奔亡,孔覬不能制。戊寅,上虞令王晏起兵攻郡,覬逃奔嵴山村;〔「村」字原無,據嚴衍 資治通鑑補卷一百三十一引宋書 孔覬傳補。〕車騎從事中郎張綏封府庫以待吳喜。己卯,王晏入城,殺綏,執尋陽王 子房於別署。縱兵大掠,府庫皆空;獲孔璪,殺之。庚辰,嵴山民縛孔覬送晏,晏謂之曰:「此事孔璪所為,無預卿事,可作首辭,當相為申上。」覬曰:「江東處分,莫不由身;委罪求活,便是君輩行意耳。」晏乃斬之。顧琛、王曇生、袁標等詣吳喜歸罪,喜皆宥之。東軍主凡七十六人,於陣斬十七人,其餘皆原宥。
□薛索兒攻申闡,久不下;使申令孫入睢陵說闡,闡出降,索兒并令孫殺之。
□山陽王 休祐在歷陽,輔國將軍劉勔進軍小峴。〔「國」字原無,據宋書 劉勔傳、胡三省 資治通鑑音注卷一百三十一補。〕殷琰所署南汝陰太守裴季以合肥來降。〔「守」字下原空一格。〕
□鄧琬性鄙闇貪吝,既執大權,父子賣官鬻爵,使婢僕出市道販賣;酣歌博弈,日夜不休;大自矜遇,賓客到門,歷旬不得前;內事悉委褚靈嗣等三人,群小橫恣,競為威福。於是士民忿怨,內外離心。
琬遣孫沖之率龍驤將軍薛常寶、陳紹宗、焦度等兵一萬為前鋒,據赭圻。沖之於道與晉安王 子勛書曰:「舟楫已辦,器械亦整,三軍踊躍,人爭效命;便欲沿流掛帆,直取白下。願速遣陶亮眾軍兼行相接,分據新亭、南州,則一麾定矣。」子勛加沖之左衛將軍;〔「將」字原無,據宋書 鄧琬傳、胡三省 資治通鑑音注卷一百三十一補。〕以陶亮為右衛將軍,統郢、荊、湘、梁、雍五州兵合二萬人,一時俱下。陶亮本無幹略,聞建安王 休仁自上,殷孝祖又至,不敢進,屯軍鵲洲。
殷孝祖負其誠節,陵轢諸將,臺軍有父子兄弟在南者,孝祖悉欲推治。由是人情乖離,莫樂為用。寧朔將軍沈攸之,內撫將士,外諧群帥,眾並賴之。孝祖每戰,常以鼓蓋自隨,軍中人相謂:「殷統軍可謂死將矣!今與賊交鋒,而以羽儀自標顯,若善射者十人共射之,欲不斃,〔「斃」原作「弊」,據宋書 殷孝祖傳、通鑑紀事本末卷二十、胡三省 資治通鑑音注卷一百三十一改。〕得乎?」三月,庚寅,眾軍水陸並進,攻赭圻;陶亮等引兵救之,孝祖於陣為流矢所中,死。軍主范潛率五百人降於亮。人情震駭,並謂沈攸之宜代孝祖為統。
時建安王 休仁屯虎檻,遣寧朔將軍江方興、龍驤將軍襄陽 劉靈遺各將三千人赴赭圻。攸之以為孝祖既死,亮等有乘勝之心,明日若不更攻,則示之以弱。方興名位相亞,必不為己下;軍政不壹,致敗之由也。乃率諸軍主詣方興曰:「今四方並反,國家所保,無復百里之地。唯有殷孝祖為朝廷所委賴,鋒鏑裁交,輿尸而反,文武喪氣,朝野危心。事之濟否,唯在時旦一戰;戰若不捷,則大事去矣。詰朝之事,諸人或謂吾應統之,自卜懦薄,幹略不如卿。今輒相推為統,但當相與戮力耳。」方興甚悅,許諾。攸之既出,諸軍主並尤之,攸之曰:「吾本以濟國活家,豈計此之升降!且我能下彼,彼必不能下我,共濟艱難,豈可自措同異也!」
孫沖之謂陶亮曰:「孝祖梟將,一戰便死,天下事定矣,不須復戰,便當直取京都。」亮不從。
辛卯,方興率諸軍進戰,建安王 休仁又遣軍主郭季之、步兵校尉杜幼文、屯騎校尉垣恭祖、龍驤將軍濟北 頓生、京兆 段佛榮等三萬人往會戰,〔「北」原作「地」。胡注:「『濟地頓生』四字必有誤。」嚴衍 資治通鑑補卷一百三十一據宋書 鄧琬傳改「地」作「北」,今從之。〕自寅及午,大破之,追奔至姥山而還。幼文,驥之子也。
孫沖之於湖、白口築二城,軍主竟陵 張興世攻拔之。
壬辰,詔以沈攸之為輔國將軍、假節,代殷孝祖督前鋒諸軍事。
陶亮聞湖、白二城不守,大懼,急召孫沖之還鵲尾,留薛常寶等守赭圻;先於姥山及諸岡分立營寨,亦悉散還,共保濃湖。
時軍旅大起,國用不足,募民上錢榖者,賜荒縣、荒郡,或五品至三品散官有差。
軍中食少,建安王 休仁撫循將士,均其豐儉,弔死問傷,身親隱恤;故十萬之眾,莫有離心。
鄧琬遣其豫州刺史劉胡率眾三萬、鐵騎二千,東屯鵲尾,并舊兵凡十餘萬。胡,宿將,勇健多權略,屢有戰功,將士畏之。司徒中兵參軍冠軍 蔡那,子弟在襄陽,胡每戰,懸之城外;那進戰不顧。吳喜既定三吳,率所領五千人,并運資實,至于赭圻。
□薛索兒將馬步萬餘人自睢陵渡淮,進逼青、冀二州刺史張永營。丙申,詔南徐州刺史桂陽王 休範統北討諸軍事,進據廣陵;又詔蕭道成將兵救永。道成乃屯軍破釜以為永聲援。〔此句原無,據嚴衍 資治通鑑補卷一百三十一補。〕
□戊戌,尋陽王 子房至建康,帝宥之,貶爵為松滋侯。
□庚子,魏以隴西王 源賀為太尉。
□帝遣寧朔將軍劉懷珍率龍驤將軍王敬則等步騎五千,助劉勔討壽陽,斬廬江太守劉道蔚。懷珍,善明之從子也。
□中書舍人戴明寶啟帝,遣軍主竟陵 黃回募兵擊斬尋陽所署馬頭太守王廣元。
□前奉朝請壽陽 鄭黑,〔「奉朝」原作「朝奉」,章校:「甲十一行本二字誤倒;乙十一行本同。」宋書 明帝紀、胡三省 資治通鑑音注卷一百三十一皆作「奉朝」,據乙正。〕起兵於淮上以應建康,東扞殷琰,西拒常珍奇;乙巳,以黑為司州刺史。〈考異曰:宋 殷琰傳作「鄭墨」今從宋 本紀、宋略。〉
□殷琰將劉順、柳倫、皇甫道烈、龐天生等馬步八千人東據宛唐;〔胡注:「『宛唐』,按水經注作「死雩」,云:肥水過九江 成德縣西北,入芍陂;又北,右合閻潤水,水積為陽湖。陽湖水自塘西北,逕死雩亭,宋 泰始初,劉順據之以拒劉勔。杜佑 通典作『死虎』,曰:死虎,地名,在壽州 壽春縣東四十餘里。」〕劉勔率眾軍並進,去順數里立營。時琰所遣諸軍,並受順節度;而以皇甫道烈土豪,柳倫臺之所遣,順本卑微,唯不使統督二軍。勔始至,塹壘未立;順欲擊之,道烈、倫不同,順不能獨進,乃止。勔營既立,不可復攻,因相持守。
□壬子,斷新錢,專用古錢。
□沈攸之率諸軍圍赭圻。薛常寶等糧盡,告劉胡求救;胡以囊盛米,繫流查及船腹,陽覆船,順風流下以餉之。沈攸之疑其有異,遣人取船及流查,大得囊米。丙辰,劉胡率步卒一萬,夜,斫山開道,以布囊運米餉赭圻。平旦,至城下,猶隔小塹,未能入。沈攸之率諸軍邀之,殊死戰,胡眾大敗,捨糧棄甲,緣山走,斬獲甚眾。胡被創,僅得還營;常寶等惶懼,夏,四月,辛酉,開城突圍,走還胡軍。攸之拔赭圻城,斬其寧朔將軍沈懷寶等,納降數千人。陳紹宗單舸奔鵲尾。建安王 休仁自虎檻進屯赭圻。
劉胡等兵猶盛。帝欲綏慰人情,遣吏部尚書褚淵至虎檻,選用將士。時以軍功除官者眾,版不能供,始用黃紙。
鄧琬以晉安王 子勛之命,徵袁顗下尋陽,顗悉雍州之眾馳下。琬以黃門侍郎劉道憲行荊州事,侍中孔道存行雍州事。上庸太守柳世隆乘虛襲襄陽,不克。世隆,元景之弟子也。
□散騎侍郎明僧暠起兵,攻沈文秀以應建康。壬午,以僧暠為青州刺史。平原、樂安二郡太守王玄默據琅邪,清河、廣川二郡太守王玄邈據盤陽城,高陽、勃海二郡太守劉乘民據臨濟城,並起兵以應建康。玄邈,玄謨之從弟;乘民,彌之之從子也。〔「子」訛作「于」。〕沈文秀遣軍主解彥士攻北海,拔之,殺太守劉懷恭。〔此句原作「殺劉彌之」,據楊勝朋 資治通鑑商榷三則考証,以劉彌之死於下邳,此時被殺者為太守劉懷恭,據改。〕乘民從弟伯宗,合率鄉黨,復取北海,因引兵向青州所治東陽城。文秀拒之,伯宗戰死。僧暠、玄默、玄邈、乘民合兵攻東陽城,每戰輒為文秀所破,離而復合,如此者十餘,卒不能克。
□杜叔寶謂臺軍住歷陽,不能遽進;及劉勔等至,上下震恐。劉順等始行,唯齎一月糧,既與勔久相持,糧盡。叔寶發車千五百乘,載米餉順,自將五千精兵送之。呂安國聞之,言於劉勔曰:「劉順精甲八千,而我眾不能居半。相持既久,強弱勢殊,更復推遷,則無以自立;所賴者,彼糧行竭,我食有餘耳。若使叔寶米至,非唯難可復圖,我亦不能持久。今唯有間道襲其米車,出彼不意,若能制之,將不戰走矣。」勔以為然,以疲弱守營,簡精兵千人配安國及龍驤將軍黃回,使從間道出順後,於橫塘抄之。
安國始行,齎二日熟食;食盡,叔寶不至,將士欲還,安國曰:「卿等旦已一食。今晚米車不容不至;若其不至,夜去不晚。」叔寶果至,以米車為函箱陣,叔寶於外為遊軍。幢主楊仲懷將五百人居前,安國、回等擊斬之,及其士卒皆盡。叔寶至,回欲乘勝擊之,安國曰:「彼將自走,不假復擊。」退三十里,止宿,夜遣騎參候,叔寶果棄米車走。安國復夜往燒米車,驅牛二千餘頭而還。
五月,丁亥朔,夜,劉順眾潰,順走淮西就常珍奇。於是劉勔鼓行,進向壽陽。叔寶斂居民及散卒,嬰城自守,勔與諸軍分營城外。
山陽王 休祐與殷琰書,為陳利害,帝又遣御史王道隆齎詔宥琰罪。勔與琰書,并以琰兄瑗子邈書與之。琰與叔寶等皆有降意,而眾心不壹,復嬰城固守。
弋陽 西山蠻 田益之起兵應建康,詔以益之為輔國將軍,督弋陽四山事。壬辰,以輔國將軍沈攸之為雍州刺史。丁未,以尚書左僕射王景文為中軍將軍。庚戌,以寧朔將軍劉乘民為冀州刺史。
□甲寅,葬昭太后於脩寧陵。
□薛索兒進擊鐘離,張永遣寧朔將軍王寬據盱眙,遏其歸路。索兒擊破臺軍主高道慶於石鱉,將引兵西歸。王寬與軍主任農夫先據白鵠澗,以要之。永慮寬兵少,遣蕭道成助之,索兒欲東要擊道成,使不得前。道成鼓行結陣,直入寬壘,索兒望見不敢發。經數日,索兒引軍頓石梁,道成追之至葛塚,候騎還云賊至,道成分軍為兩夾營外以待之。俄頃,賊馬步奄至,又推火車數道來攻。
相持移日,道成出輕兵攻敵西,又使馬軍合擊其後,賊眾大敗,追奔獲其器仗。進屯石梁澗北。索兒夜遣千人來斫營,營中驚,道成臥不起,宣令左右按部不得動,須臾,賊散。道成又於石梁西南高地築壘通南道,斷賊走路,索兒來爭。道成又擊破之,〔以上原作「張永、蕭道成等與薛索兒戰,大破之」,據嚴衍 資治通鑑補卷一百三十一引南齊書 高帝紀上補。〕索兒退保石梁;食盡而潰,走向樂平,為申令孫子孝叔所斬。薛安都子道智走向合肥,詣裴季降。傅靈越走至淮西,武衛將軍沛郡 王廣之生獲之,送詣勔。勔詰其叛逆,靈越曰:「九州唱義,豈獨在我!薛公不能專任智勇,委付子侄,此其所以敗也。人生歸於一死,實無面求活。」勔送詣建康。帝欲赦之,靈越辭終不改,乃殺之。
□鄧琬以劉胡與沈攸之等相持久不決,乃加袁顗督征討諸軍事。六月,甲戌,顗率樓船千艘,戰士二萬,來入鵲尾。顗本無將略,性又怯橈,在軍中未嘗戎服,語不及戰陣,唯賦詩談義而已,不復撫接諸將;劉胡每論事,酬對甚簡。由此大失人情,胡常切齒恚恨。胡以南運米未至,軍士匱乏,就顗借襄陽之資,顗不許,曰:「都下兩宅未成,方應經理。」又信往來之言,云「建康米貴,斗至數百」,以為將不攻自潰,擁甲以待之。
□田益之率蠻眾萬餘人圍義陽,鄧琬使司州刺史龐孟虯率精兵五千救之,益之不戰潰去。
□安成太守劉襲,始安內史王識之,〈考異曰:宋書作「王職之」,今從宋略。〉建安內史趙道生,並舉郡來降。襲,道憐之孫也。
□蕭道成長子賾為南康 贛令,〔「長子」原作「世子」。胡注:「蕭道成為齊公,賾始為世子,此『世』字衍。」今改「世子」為「長子」。〕鄧琬遣使收繫之。門客蘭陵 桓康擔賾妻裴氏及其子長懋、子良逃於山中,與賾族人蕭欣祖等結客得百餘人,攻郡,破獄出賾。南康相沈肅之率將吏追賾,賾與戰,擒之。賾自號寧朔將軍,據郡起兵,〈考異曰:宋 鄧琬傳云:「世子與南康相沈用之等據郡起義。」宋略亦云:「沈肅之以郡起義。」〔「起」原作「招」,據胡三省 資治通鑑音注卷一百三十一引考異改。〕按賾始自獄中劫出,琬所署南康相不容便與之同。今從蕭子顯 南齊書 紀。〉〔「紀」原作「記」,據胡三省 資治通鑑音注卷一百三十一引考異改。〕與劉襲等相應。琬以中護軍殷孚為豫章太守,督上流五郡以防襲等。〔此段原與上段連文,據胡三省 資治通鑑音注卷一百三十一分為二段。〕
□衡陽內史王應之起兵應建康,襲擊湘州行事何慧文於長沙。〔「湘」原作「襄」,據宋書 鄧琬傳、胡三省 資治通鑑音注卷一百三十一改。〕應之與慧文捨軍身戰,斫慧文八創,慧文斫應之斷足,殺之。
□始興人劉嗣祖等據郡起兵應建康,廣州刺史袁曇遠遣其將李萬周等討之。嗣祖誑萬周云「尋陽已平」。萬周還襲番禺,擒曇遠,斬之。帝以萬周行廣州事。
□初,武都王 楊元和治白水,微弱不能自立,棄國奔魏。元和從弟僧嗣復自立,屯葭蘆。
費欣壽至巴東,〔「至」原作「王」,據胡三省 資治通鑑音注卷一百三十一改。〕巴東人任叔兒據白帝,自號輔國將軍,擊欣壽,斬之,叔兒遂阻守三峽。蕭惠開復遣治中程法度將兵三千出梁州,楊僧嗣率群氐斷其道,間使以聞。秋,七月,丁酉,以僧嗣為北秦州刺史、武都王。
□諸軍與袁顗相拒於濃湖,久未決。龍驤將軍張興世建議曰:「賊據上流,兵強地勝,我雖持之有餘而制之不足。若以奇兵數千潛出其上,因險而壁,見利而動,使其首尾周遑,進退疑阻,中流既梗,糧運自艱,此制賊之奇也。錢溪江岸最狹,去大軍不遠,下臨洄洑,船下必來泊岸,又有橫浦可以藏船,千人守險,萬人不能過。衝要之地,莫出於此。」沈攸之、吳喜並贊其策。會龐孟虯引兵來助殷琰,劉勔遣使求援甚急,建安王 休仁欲遣興世救之。沈攸之曰:「孟虯蟻聚,必無能為,遣別將馬步數千,足以相制。興世之行,是安危大機。必不可輟。」乃遣段佛榮將兵救勔,而選戰士七千、輕舸二百配興世。
興世率其眾泝流稍上,尋復退歸,如是者累日。劉胡聞之,笑曰:「我尚不敢越彼下取揚州,張興世何物人,欲輕據我上!」不為之備。一夕,四更,值便風,興世舉帆直前,渡湖、白,過鵲尾。胡既覺,乃遣其將胡靈秀將兵於東岸,翼之而進。戊戌夕,興世宿景洪浦,靈秀亦留。興世潛遣其將黃道標率七十舸徑趣錢溪,立營寨;己亥,興世引兵進據之,靈秀不能禁。庚子,劉胡自將水步二十六軍來攻錢溪。〈考異曰:宋略曰:「胡進軍鵲頭,遣其將陳慶以三百舸逼錢溪。」今從宋書。〉將士欲迎擊之,興世禁之曰:「賊來尚遠,氣盛而矢驟;驟既易盡,盛亦易衰,不如待之。」令將士不得妄動,〔「不得妄動」四字原無,據宋書 張興世傳補。〕治城如故。俄而胡來轉近,船入洄洑;興世命壽寂之、任農夫率壯士數百擊之,眾軍相繼並進,胡敗走,斬首數百,胡收兵而下。時興世城寨未固,建安王 休仁慮袁顗并力更攻錢溪,欲分其勢。辛丑,命沈攸之、吳喜等以皮艦進攻濃湖,斬獲千數。是日,劉胡率步卒二萬、鐵馬一千,欲更攻興世。未至錢溪數十里,袁顗以濃湖之急,遽追之,錢溪城由此得立。胡遣人傳唱「錢溪已平」,眾並懼,沈攸之曰:「不然。若錢溪實敗,萬人中應有一人逃亡得還者,必是彼戰失利,唱空聲以惑眾耳。」勒軍中不得妄動;錢溪捷報尋至。攸之以錢溪所送胡軍耳鼻示濃湖,袁顗駭懼。攸之日幕引歸。
□乙巳,〔「乙巳」二字原無,據宋書 明帝紀補。〕龍驤將軍劉道符攻山陽,程天祚請降。
□龐孟虯進至弋陽,劉勔遣呂安國等迎擊於蓼潭,大破之。孟虯走向義陽。王玄謨之子曇善起兵據義陽以應建康,孟虯走死蠻中。
□劉胡遣輔國將軍薛道標襲合肥,殺汝陰太守裴季,劉勔遣輔國將軍垣閎擊之。閎,閬之弟;道標,安都之子也。
□淮西人鄭叔舉起兵擊常珍奇以應鄭黑;辛亥,以叔舉為北豫州刺史。
□崔道固為土人所攻,閉門自守。帝遣使宣慰,道固請降。甲寅,復以道固為徐州刺史。
□八月,皇甫道烈等聞龐孟虯敗,並開門出降。
□張興世既據錢溪,濃湖軍乏食。鄧琬大送資糧,畏興世,不敢進。劉胡率輕舸四百,由鵲頭內路欲攻錢溪,既而謂長史王念叔曰:「吾少習步戰,未閑水鬪。若步戰,恒在數萬人中;水戰在一舸之上,舸舸各進,不復相關,正在三十人中,此非萬全之計,吾不為也。」乃託瘧疾,住鵲頭不進,遣龍驤將軍陳慶將三百舸向錢溪,戒慶不須戰;「張興世吾之所悉,自當走耳。」陳慶至錢溪,軍於梅根。
胡遣別將王起將百舸攻興世,興世擊起,大破之。胡率其餘舸馳還,謂顗曰:「興世營寨已立,不可猝攻;昨日小戰,未足為損。陳慶已與南陵、大雷諸軍共遏其上,大軍在此,鵲頭諸將又斷其下流;已墮圍中,不足復慮。」顗怒胡不戰,謂曰:「糧運鯁塞,當如此何?」胡曰:「彼尚得泝流越我而上,此運何以不得沿流越彼而下耶!」乃遣安北府司馬沈仲玉將千人步趣南陵迎糧。
仲玉至南陵,載米三十萬斛,錢布數十舫,豎榜為城,規欲突過。行至貴口,不敢進,遣間信報胡,〔「間」原作「聞」,據宋書 張興世傳、胡三省 資治通鑑音注卷一百三十一改。〕令遣重軍援接。張興世遣壽寂之、任農夫等將三千人至貴口擊之,仲玉走還顗營,悉虜其資實;胡眾駭懼,胡將張喜來降。
鎮東中兵參軍劉亮進兵逼胡營,胡不能制。袁顗懼曰:「賊入人肝脾裡,何由得活!」胡陰謀遁去,己卯,誑顗云:「欲更率步騎二萬,上取錢溪,兼下大雷餘運。」令顗悉選馬配之。其日,胡委顗去,徑趣梅根。先令薛常寶辦船,悉發南陵諸軍,燒大雷諸城而走。至夜,顗方知之,大怒,罵曰:「今年為小子所誤!」〔「小」原作「少」,據宋書 袁顗傳、南史 袁顗傳、通鑑紀事本末卷二十、胡三省 資治通鑑音注卷一百三十一改。〕呼取常所乘善馬「飛鷰」,謂其眾曰:「我當自出追之!」因亦走。
庚辰,建安王 休仁勒兵入顗營,納降卒十萬,遣沈攸之等追顗。顗走至鵲頭,與戍主薛伯珍并所領數千人偕去,欲向尋陽。夜,止山間,殺馬以勞將士,顧謂伯珍曰:「我非不能死;且欲一至尋陽,謝罪主上,然後自刎耳。」因慷慨叱左右索節,無復應者。及旦,伯珍請屏人言事,遂斬顗首,詣錢溪馬軍主襄陽 俞湛之。湛之因斬伯珍,并送首以為己功。
劉胡率二萬人向尋陽,詐晉安王 子勛云:「袁顗已降,軍皆散,唯己率所領獨返;宜速處分,為一戰之資。當停據湓城,誓死不貳。」乃於江外夜趣沔口。
鄧琬聞胡去,憂惶無計,呼中書舍人褚靈嗣等謀之,並不知所出。張悅詐稱疾,呼琬計事,令左右伏甲帳後,戒之:「若聞索酒,便出。」琬既至,悅曰:「卿首唱此謀,今事已急,計將安出!」琬曰:「正當斬晉安王,封府庫,以謝罪耳。」悅曰:「今日寧可賣殿下求活耶!」因呼酒。悅子洵提刀出斬琬。〔「悅」字原無,據嚴衍 資治通鑑補卷一百三十一補。〕中書舍人潘欣之聞琬死,勒兵而至。悅使人語之曰:「鄧琬謀反,今已梟戮。」欣之乃還。取琬子,並殺之。悅因單舸齎琬首馳下,詣建安王 休仁降。
尋陽亂。蔡那之子道淵在尋陽被繫作部,脫鎖入城,執子勛,囚之。沈攸之等諸軍至尋陽,斬晉安王 子勛,傳首建康,時年十一。
初,鄧琬遣臨川內史張淹自鄱陽嶠道入三吳,軍于上饒,聞劉胡敗,軍副鄱陽太守費曄斬淹以降。淹,暢之子也。
廢帝之世,衣冠懼禍,咸欲遠出。至是流離外難,百不一存,眾乃服蔡興宗之先見。
九月,壬辰,以山陽王 休祐為荊州刺史。
癸巳,解嚴,大赦。
庚子,司徒休仁至尋陽,遣吳喜、張興世向荊州,沈懷明向郢州,劉亮及寧朔將軍南陽 張敬兒向雍州,孫超之向湘州,沈思仁、任農夫向豫章,平定餘寇。
劉胡逃至石城,捕得,斬之。郢州行事張沈變形為沙門,潛走,追獲,殺之。荊州行事劉道憲聞濃湖平,散兵,遣使歸罪。荊州治中宗景等勒兵入城,殺道憲,執臨海王 子頊以降。孔道存知尋陽已平,遣使請降;尋聞柳世隆、劉亮當至,眾悉逃潰,道存及三子皆自殺。帝以何慧文才兼將吏,使吳喜宣旨赦之。慧文曰:「既陷逆節,手害忠義,何面見天下之士!」遂自殺。安陸王 子綏、臨海王 子頊、邵陵王 子元並賜死,劉順及餘黨在荊州者皆伏誅。詔追贈諸死節之臣,及封賞有功者各有差。
□己酉,魏初立郡學,置博士、助教、生員,從中書令高允、相州刺史李訢之請也。訢,崇之子也。
□帝既誅晉安王 子勛等,待世祖諸子猶如平日。司徒休仁還自尋陽,言於帝曰:「松滋侯兄弟尚在,將來非社稷計,宜早為之所。」冬,十月,乙卯,松滋侯 子房、永嘉王 子仁、始安王 子真、淮南王 子孟、南平王 子產、廬陵王 子輿、子趨、子期、東平王 子嗣、子悅並賜死,及鎮北諮議參軍路休之、司徒從事中郎路茂之、兗州刺史劉祗、中書舍人嚴龍皆坐誅。世祖二十八子於此盡矣。祗,義欣之子也。
□劉勔圍壽陽,垣閎攻合肥,俱未下。勔患之,召諸將會議。馬隊主王廣之曰:「得將軍所乘馬,判能平合肥。」幢主皇甫肅怒曰:「廣之敢奪節下馬,可斬!」勔笑曰:「觀其意,必能立功。」即推鞍下馬與之。廣之往攻合肥,三日,克之;薛道標突圍奔淮西歸常珍奇,勔擢廣之為軍主。廣之謂肅曰:「節下若從卿言,何以平賊?卿不賞才,乃至於此!」肅有學術,及勔卒,更依廣之,廣之薦於齊世祖為東海太守。
□沈靈寶自廬江引兵攻晉熙,晉熙太守閻湛之棄城走。
□徐州刺史薛安都、益州刺史蕭惠開、梁州刺史柳元怙、〈考異曰:宋略作「元哲」,今從宋書。〉兗州刺史畢眾敬、〈考異曰:宋略作「畢榛」,後魏書云「小名捺」,今從本傳。〉豫章太守殷孚、汝南太守常珍奇,並遣使乞降。帝以南方已平,欲示威淮北,乙亥,命鎮軍將軍張永、中領軍沈攸之將甲士五萬迎薛安都。〈考異曰:後魏 紀 安都與常珍奇降皆在九月,而宋 本紀、宋略遣張永等北出皆在十月,今從之。〉蔡興宗曰:「安都歸順,此誠非虛,正須單使尺書。今以重兵迎之,勢必疑懼;或能招引北虜,為患方深。若以叛臣罪重,不可不誅,則曏之所宥亦已多矣。況安都外據大鎮,密邇邊陲,地險兵強,攻圍難克,考之國計,尤宜馴養;如其外叛,將為朝廷旰食之憂。」帝不從,謂征北司馬行南徐州事蕭道成曰:「吾今因此北討,卿意以為何如?」對曰:「安都狡猾有餘,今以兵逼之,恐非國之利。」帝曰:「諸軍猛銳,何往不克!卿勿多言!」安都聞大兵北上,懼,遣使乞降於魏,常珍奇亦以懸瓠降魏,〈考異曰:宋略:「十二月甲寅,珍奇復以郡叛。」蓋於時宋朝始聞之耳。〉皆請兵自救。
□戊寅,立皇子昱為太子。
□薛安都以其子為質於魏,魏遣鎮東大將軍代人尉元、鎮東將軍魏郡 孔伯恭等率騎一萬出東道,救彭城;鎮西大將軍西河公 石、都督荊、豫、南雍州諸軍事張窮奇出西道,救懸瓠。以安都為都督徐、兗等五州諸軍事、鎮南大將軍、徐州刺史、河東公;〔「兗」原作「雍」。章校:「甲十一行本『雍』作『兗』;孔本同;張校同。」魏書 薛安都傳、通鑑紀事本末卷二十皆作「兗」,據改。〕常珍奇為平南將軍、豫州刺史、河內公。
兗州刺史申纂詐降於魏,尉元受之而陰為之備。魏師至無鹽,纂閉門拒守。
薛安都之召魏兵也,畢眾敬不與之同,遣使來請降;帝以眾敬為兗州刺史。眾敬子元賓在建康,先坐他罪誅。〈考異曰:後魏書 眾敬傳云:「元賓有他罪,彧猶不捨之。」〔「彧」原作「或」,據胡三省 資治通鑑音注卷一百三十一引考異改。「猶」原作「獨」,據魏書 畢眾敬傳改。〕宋略云「榛息在都已誅矣」,今從之。〉眾敬聞之,怒,拔刀斫柱曰:「吾皓首唯一子,不能全,安用獨生!」十一月,壬子,魏師至瑕丘,眾敬請降於魏。尉元遣部將先據其城,眾敬悔恨,數日不食。元長驅而進,十二月,己未,軍于秅。
西河公 石至上蔡,常珍奇率文武出迎。石欲頓軍汝北,未即入城,中書博士鄭羲曰:「今珍奇雖來,意未可量。不如直入其城,奪其管籥,據有府庫,制其腹心,策之全者也。」石遂策馬入城,因置酒嬉戲。羲曰:「觀珍奇之色甚不平,不可不為之備。」乃嚴兵設備。其夕,珍奇使人燒府屋,欲為變,以石有備而止。羲,豁之曾孫也。
淮西七郡民多不願屬魏,〔胡注:「淮西七郡:汝南、新蔡、汝陽、汝陰、陳郡、南頓、潁川。」〕連營南奔。魏遣建安王 陸馛宣慰新附。民有陷軍為奴婢者,馛悉免之,新民乃悅。
□乙丑,詔坐依附尋陽削官爵禁錮者,皆從原蕩,隨才銓用。
□劉勔圍壽陽,自首春至于末冬,內攻外禦,戰無不捷,以寬厚得將士心。尋陽既平,帝使中書為詔諭殷琰,蔡興宗曰:「天下既定,是琰思過之日。陛下宜賜手詔數行以相慰引。今直中書為詔,彼必疑謂非真,非所以速清方難也。」不從。琰得詔,謂劉勔詐為之,不敢降。杜叔寶閉絕尋陽敗問,有傳者即殺之,守備益固。凡有降者,帝輒送壽陽城下,使與城中人語,由是眾情離沮。
琰欲請降於魏,主簿譙郡 夏侯詳說琰曰:「今日之舉,本效忠節。若社稷有奉,便當歸身朝廷,何可北面左衽乎!且今魏軍近在淮次,官軍未測吾之去就,若遣使歸款,必厚相慰納,豈止免罪而已。」琰乃使詳出見劉勔。詳說勔曰:「今城中士民知困而猶固守者,畏將軍之誅,皆欲自歸於魏。願將軍緩而赦之,則莫不相率而至矣。」勔許諾,使詳至城下,呼城中人,諭以勔意。丙寅,琰率將佐面縛出降,勔悉加慰撫,不戮一人。入城,約勒將士,士民貲財,秋毫無所失。壽陽人大悅。魏兵至師水,將救壽陽;聞琰已降,乃掠義陽數千人而去。久之,琰復仕至少府而卒。
□蕭惠開在益州,多任刑誅,蜀人猜怨。聞費欣壽敗沒,程法度不得前,於是晉原一郡反,諸郡皆應之,合兵圍成都。城中東兵不過二千,惠開悉遣蜀人出,獨與東兵拒守。蜀人聞尋陽已平,爭欲屠城,眾至十餘萬人。惠開每遣兵出戰,未嘗不捷。
帝遣其弟惠基自陸道使成都,赦惠開罪。惠基至涪,蜀人遏留惠基,不聽進。惠基率部曲擊之,斬其渠帥,然後得前。惠開奉旨歸降,城圍得解。
帝遣惠開宗人寶首自水道慰勞益州。寶首欲以平蜀為己功,更獎說蜀人,使攻惠開。於是處處蜂起,凡諸離散者一時還合,與寶首進逼成都,眾號二十萬。惠開欲擊之,將佐皆曰:「今慰勞使至而拒之,何以自明?」惠開曰:「今表啟路絕,不戰則何以得通使京師?」乃遣宋寧太守蕭惠訓等將萬兵與戰,大破之,生擒寶首,囚於成都。遣使言狀。帝使執送寶首,召惠開還建康。既至,帝問以舉兵狀。惠開曰:「臣唯知逆順,不識天命;且非臣不亂,非臣不平。」帝釋之。
□是歲,僑立兗州,治淮陰;徐州治鍾離;青、冀二州共一刺史,治鬱洲,鬱洲在海中,周數百里,累石為城,高八九尺,虛置郡縣,荒民無幾。
□張永、沈攸之進兵逼彭城,軍于下礚,分遣羽林監王穆之將卒五千守輜重於武原。
魏 尉元至彭城,薛安都出迎。元遣李璨與安都先入城,收其管籥;別遣孔伯恭以精甲二千安撫內外,然後入。其夜,張永攻南門,不克而退。
元不禮於薛安都,安都悔降,復謀叛魏;元知之,不果發。安都重賂元等,委罪於女婿裴祖隆而殺之。元使李璨與安都守彭城,自將兵擊張永,絕其糧道,又破王穆之於武原。穆之率餘眾就永,元進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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