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 卷第八十六
晉紀八 起旃蒙赤奮若(乙丑),盡著雍執徐(戊辰),凡四年。
孝惠皇帝下
永興二年(乙丑、紀元二八二二年)漢王劉淵元熙二年、成都王李雄建興二年
□夏,四月,丙子,〔「丙子」二字原無,據晉書 惠帝紀補。〕張方復廢羊后。〔「復」字原無,據嚴衍 資治通鑑補卷八十六補。〕
□游楷等攻皇甫重,累年不能克,重遣其養子昌求救於外。昌詣司空越,越以太宰顒新與山東連和,不肯出兵。昌乃與故殿中人楊篇詐稱越命,迎羊后於金墉城。入宮,以后令發兵討張方,奉迎大駕。事起倉猝,百官初皆從之;俄知其詐,相與誅昌。顒請遣御史宣詔喻重令降。重不奉詔。先是城中不知長沙厲王及皇甫商已死,重獲御史騶人,問曰:「我弟將兵來,欲至未?」騶人曰:「已為河間王所害。」重失色,立殺騶人。於是城中知無外救,共殺重以降。顒以馮翊太守張輔為秦州刺史。
□六月,甲子,安豐元侯 王戎薨于郟。
□張輔至秦州,殺天水太守封尚,欲以立威;又召隴西太守韓稚,稚子朴勒兵擊輔,輔軍敗,死。涼州司馬楊胤言於張軌曰:「韓稚擅殺刺史,明公杖鉞一方,不可以不討。」軌從之,遣中督護氾瑗率眾二萬討稚,稚詣軌降。未幾,鮮卑 若羅拔能寇涼州,軌遣司馬宋配擊之,斬拔能,俘十餘萬口,威名大振。
□漢王
淵攻東嬴公 騰,騰復乞師於拓跋猗㐌,衛操勸猗㐌助之。猗㐌率輕騎數千救騰,斬漢將綦毋豚。〈考異曰:後魏書 桓帝紀及劉淵傳,皆云「淵南走蒲子」。按晉 載記,淵無走蒲子事,下云「自離石遷黎亭」,蓋後魏書夸誕妄言耳。〉詔假猗㐌大單于,加操右將軍。甲申,猗㐌卒,子普根代立。
□東海中尉劉洽以張方劫遷車駕,勸司空越起兵討之。秋,七月,越傳檄山東征、鎮、州、郡云:「欲糾率義旅,奉迎天子,還復舊都。」東平王 楙聞之,懼;長史王脩說楙曰:「東海,宗室重望;今興義兵,公宜舉徐州以授之,則免於難,且有克讓之美矣。」楙從之。越乃以司空領徐州都督,楙自為兗州刺史;詔即遣使者劉虔授之。是時,越兄弟並據方任,於是范陽王 虓及王浚等共推越為盟主,越輒選置刺史以下,朝士多赴之。
□成都王 穎既廢,河北人多憐之。穎故將公師藩等自稱將軍,起兵於趙、魏,眾至數萬。初,上黨 武鄉 羯人石勒,有膽力,善騎射。并州大饑,建威將軍閻粹說東嬴公 騰執諸胡於山東,賣充軍實。勒亦被掠,賣為茌平人師懽奴,懽奇其狀貌而免之。懽家鄰於馬牧,勒乃與牧帥汲桑結壯士為群盜。及公師藩起,桑與勒率數百騎赴之。桑始命勒以石為姓,勒為名。藩攻陷郡縣,殺二千石、長史,轉前,攻鄴。平昌公 模甚懼;范陽王 虓遣其將苟晞救鄴,與廣平太守譙國 丁紹共擊藩,走之。
□八月,辛丑,大赦。〔八月庚申朔,無辛丑,當是七月事。〕
□司空越以琅邪王 睿為平東將軍,監徐州諸軍事,留守下邳。睿請王導為司馬,委以軍事。〈考異曰:導傳曰:「元帝鎮下邳,請導為安東司馬。」按元帝時為平東,及徙揚州,乃為安東耳。或者「平」字誤為「安」,或後為安東司馬,故但云司馬。〉越率甲卒三萬,西屯蕭縣;范陽王 虓自許屯于滎陽。〔胡注:「許,即許昌。」〕越承制以豫州刺史劉喬為冀州刺史,以范陽王 虓領豫州刺史;九月,〔「九月」二字原無,據晉書 惠帝紀補。〕喬以虓非天子命,發兵拒之。虓以劉琨為司馬,越以劉蕃為淮北護軍,劉輿為潁川太守。喬上尚書,列輿兄弟罪惡,因引兵攻許,遣其長子祐將兵拒越於蕭縣之靈壁,越兵不能進。東平王 楙在兗州,徵求不已,郡縣不堪命。范陽王 虓遣苟晞還兗州,徙楙都督青州。楙不受命,背山東諸侯,與劉喬合。
□太宰顒聞山東兵起,甚懼。以公師藩為成都王 穎起兵,壬子,〔「壬子」原作「壬午」,據晉書 惠帝紀改。〕表穎為鎮軍大將軍、都督河北諸軍事,給兵千人;以盧志為魏郡太守,隨穎鎮鄴,欲以撫安之。又遣建武將軍呂朗屯洛陽。
顒發詔,令東海王 越等各就國,越等不從。會得劉喬上事,冬,十月,丙子,下詔稱:「劉輿迫脅范陽王 虓,造搆凶逆。其令鎮南大將軍劉弘、平南將軍彭城王 釋、征東大將軍劉準,各勒所統,與劉喬并力;以張方為大都督,統精卒十萬,與呂朗共會許昌,誅輿兄弟。」釋,宣帝弟子穆王 權之孫也。〈考異曰:劉喬傳「釋」作「繹」。帝紀、宗室傳皆作「釋」,蓋喬傳誤。帝紀:「八月,車騎大將軍劉弘逐平南將軍彭城王 釋于宛。」弘、釋傳及眾書皆無之。弘傳但云彭城前東奔有不善之言。按弘,晉室純臣,劉喬與范陽搆難,弘猶以書和解之,以安天下,尊王室。釋受王命鎮宛,而弘肯更自逐之乎!據此詔,令弘、釋共討劉輿,疑無弘逐釋事。帝紀必誤。〉丁丑,顒使成都王 穎領將軍樓褒等,前車騎將軍石超領北中郎將王闡等據河橋,為劉喬繼援;進喬鎮東將軍,假節。
劉弘遺喬及司空越書,欲使之解怨釋兵,同獎王室,皆不聽。弘又上表曰:「自頃兵戈紛亂,猜禍鋒生,疑隙搆於群王,災難延于宗子。今夕為忠,明旦為逆,翩其反而,互為戎首。載籍以來,骨肉之禍未有如今者也,臣竊悲之!今邊陲無備豫之儲,中華有杼軸之困,而股肱之臣,不惟國體,職競尋常,自相楚剝。萬一四夷乘虛為變,此亦猛虎交鬪自效於卞莊者矣。臣以為宜速發明詔詔越等,令兩釋猜嫌,各保分局。自今以後,其有不被詔書,擅興兵馬者,天下共伐之。」時太宰顒方拒關東,倚喬為助,不納其言。
喬乘虛襲許,破之。劉琨將兵救許,不及,遂與兄輿及范陽王 虓俱奔河北;琨父母為喬所執。劉弘以張方殘暴,知顒必敗,乃遣參軍劉盤為督護,率諸軍受司空越節度。
時天下大亂,弘專督江、漢,威行南服。謀事有成者,則曰「某人之功」,如有負敗,則曰「老子之罪」。每有興發,手書守相,叮嚀款密。所以人皆感悅,爭赴之,咸曰:「得劉公一紙書,賢於十部從事。」前廣漢太守辛冉說弘以縱橫之事,弘怒,斬之。
□有星孛于北斗。
□平昌公 模遣將軍宋胄趣河橋。
□十一月,立節將軍周權,詐被檄,自稱平西將軍,復立羊后。洛陽令何喬攻權,殺之,復廢羊后。太宰顒矯詔,以羊后屢為奸人所立,遣尚書田淑敕留臺賜后死。詔書累至,司隸校尉劉暾等上奏,固執以為:「羊庶人門戶殘破,廢放空宮,門禁峻密,無緣得與奸人搆亂,眾無愚智,皆謂其冤。今殺一枯窮之人,而令天下傷慘,何益於治!」顒怒,遣呂朗收暾;〈考異曰:暾傳云:「顒遣陳顏、呂朗率騎五千收暾。」按暾匹夫,安用五千騎!蓋朗時在洛,顒敕使收暾耳。說者欲大其事,故云耳。〉暾奔青州,依高密王 略。然羊后亦以是得免。
□十二月,呂朗等東屯滎陽,成都王 穎進據洛陽。
□劉琨說冀州刺史太原 溫羨,使讓位於范陽王 虓。虓領冀州,遣琨詣幽州乞師於王浚;浚以突騎資之,〈考異曰:琨傳云:「得突騎八百人。」按劉喬傳云:「琨率突騎五千濟河攻喬。」疑八百太少,或因下文迎東海王之數,〔「文」原作「又」,據胡三省 資治通鑑音注卷八十五胡注改。〕致有此誤。今闕疑。〉擊王闡於河上,殺之。琨遂與虓引兵濟河,斬石超於滎陽。劉喬自考城引退。虓遣琨及督護田徽東擊東平王 楙於廩丘,楙走還國。琨、徽引兵東迎越,擊劉祐於譙;祐敗死,喬眾遂潰,喬奔平氏,〈考異曰:帝紀云:「喬奔南陽。」按地理志:南陽無平氏縣。武帝分南陽置義陽郡,有西平氏縣。今檢前漢書 地理志,平氏縣屬南陽郡。晉書 地理志,平氏縣屬義陽郡。平氏之上有厥西縣。沈約
宋書 地理志:南義陽太守領厥西、平氏二縣。且曰:厥西令,二漢無;晉太康地志屬義陽。以此証之,蓋後人傳寫晉書者,誤以厥西之「西」字聯平氏而書之。其實晉
義陽之平氏,即漢
南陽之平氏也。帝紀所謂「喬奔南陽」,以漢古郡大界書之也。劉昫曰:唐
申州
義陽縣,漢
南陽郡
平氏縣之義陽鄉與唐州之桐柏、平氏二縣,皆漢
南陽
平氏縣地。〉〔「今檢前漢書地理志」句以下原作「或者南陽有東平氏而非縣歟」,據胡三省注改。〕琨始得其父母。〔此句原無,據晉書 劉琨傳補。〕司空越進屯陽武,王浚遣其將祁弘率突騎鮮卑、烏桓為越先驅。
□初,陳敏既克石冰,自謂勇略無敵,有割據江東之志。其父怒曰:「滅我門者,必此兒也!」遂以憂卒。敏以喪去職。司空越起敏為右將軍、前鋒都督。越為劉祐所敗,敏請東歸收兵,遂據歷陽叛。吳王常侍甘卓,棄官東歸,〈考異曰:卓傳云:「州舉秀才,為吳王常侍。討石冰,以功賜爵都亭侯。東海王 越引為參軍,出補離狐令。棄官東歸,遇陳敏。」敏傳云:「吳王常侍甘卓自洛至。」按卓為常侍,不應討石冰;為離狐令,不應自洛至。今從敏傳。〉至歷陽,敏為子景娶卓女,使卓假稱皇太弟令,拜敏為揚州刺史。〔「為」字原無,據通鑑體例補。〕敏使弟恢及別將錢端等南略江州,弟斌東略諸郡,江州刺史應邈、揚州刺史劉機、丹楊太守王曠皆棄官走。
敏遂據有江東,以顧榮為右將軍,賀循為丹楊內史,周玘為安豐太守,凡江東豪傑、名士,咸加收禮,為將軍、郡守者四十餘人;或有老疾,就加秩命。循詐為狂疾,得免;乃以榮領丹楊內史。玘亦稱疾,不之郡。敏疑諸名士終不為己用,欲盡誅之。榮說敏曰:「中國喪亂,胡夷內侮,觀今日之勢,不能復振,百姓將無遺種。江南雖經石冰之亂,人物尚全,榮常憂無孫、劉之主有以存之。今將軍神武不世,勳效已著,帶甲數萬,舳艫山積,若能委信君子,使各得盡懷,散蔕芥之嫌,塞讒諂之口,則上方數州,可傳檄而定;不然,終不濟也。」敏乃止。敏命僚佐推己為都督江東諸軍事、大司馬、楚公,加九錫,列上尚書,稱被中詔,自江入沔、漢,奉迎鑾駕。
太宰顒以張光為順陽內史,〔「內史」原作「太守」,按此時順陽為國,非為郡,據改。〕率步騎五千詣荊州討敏。劉弘遣江夏太守陶侃、武陵太守苗光屯夏口,又遣南平太守汝南 應詹督水軍以繼之。
侃與敏同郡,又同歲舉吏。隨郡內史扈懷言於弘曰:「侃居大郡,統強兵,脫有異志,則荊州無東門矣!」弘曰:「侃之忠能,吾得之已久,必無是也。」侃聞之,遣子洪及兄子臻詣弘以自固,弘引為參軍,資而遣之。曰:「賢叔征行,君祖母年高,便可歸也。匹夫之交,尚不負心,況大丈夫乎!」
敏以陳恢為荊州刺史,寇武昌,弘加侃前鋒督護以禦之。侃以運船為戰艦,或以為不可。侃曰:「用官船擊官賊,何為不可!」侃與恢戰,屢破之;又與皮初、張光、苗光共破錢端於長岐。
南陽太守衛展說弘曰:「張光,太宰腹心,公既與東海,宜斬光以明向背。」弘曰:「宰輔得失,豈張光之罪!危人自安,君子弗為也。」乃表光殊勳,乞加遷擢。
□是歲,離石大饑,漢王 淵徙屯黎亭,就邸閣穀;留太尉宏守離石,使大司農卜豫運糧以給之。
光熙元年(丙寅、紀元二八二三年)漢王劉淵元熙三年、成武帝晏平元年
□春,正月,戊子朔,日有食之。〔據劉次沅 諸史天象記錄考証,此日食中原不可見。〕
□初,太弟中庶子蘭陵
繆播有寵於司空越;播從弟右衛率胤,太宰顒前妃之弟也。越之起兵,遣播、胤詣長安說顒,令奉帝還洛,約與顒分陝為伯。顒素信重播兄弟,即欲從之。張方自以罪重,恐為誅首,謂顒曰:「今據形勝之地,國富兵強,奉天子以號令,誰敢不從,奈何拱手受制於人!」顒乃止。及劉喬敗,顒懼,欲罷兵,與山東和解,恐張方不從,猶豫未決。
方素與長安富人郅輔親善,以為帳下督。顒參軍河間 畢垣,嘗為方所侮,因說顒曰:「張方久屯霸上,聞山東兵盛,盤桓不進,宜防其未萌。其親信郅輔具知其謀。」繆播、繆胤復說顒:「宜急斬方以謝,山東可不勞而定。」顒使人召輔,垣迎說輔曰:「張方欲反,人謂卿知之。王若問卿,何辭以對?」輔驚曰:「實不聞方反,為之奈何?」垣曰:「王若問卿,但言爾爾;不然,必不免禍。」輔入,顒問之曰:「張方反,卿知之乎?」輔曰:「爾。」顒曰:「遣卿取之,可乎?」又曰:「爾。」顒於是使輔送書於方,因殺之。輔既昵於方,持刀而入,守閣者不疑。方火下發函,輔斬其頭。還報,顒以輔為安定太守。送方頭於司空越以請和;越不許。
宋胄襲河橋,樓褒西走。平昌公 模遣前鋒督護馮嵩會宋胄逼洛陽。成都王 穎西奔長安,至華陰,聞顒已與山東和親,留不敢進。呂朗屯滎陽,劉琨以張方首示之,遂降。甲子,〔正月戊子朔,無甲子,疑為甲午。〕司空越遣祁弘、宋胄、司馬纂率鮮卑西迎車駕,以周馥為司隸校尉、假節,都督諸軍,屯澠池。
□三月,惤令劉柏根反,眾以萬數,自稱惤公。王彌率家僮從之,柏根以彌為長史,彌從父弟桑為東中郎將。柏根寇臨淄,青州都督高密王 略使劉暾將兵拒之;暾兵敗,奔洛陽,略走保聊城。王浚遣將討柏根,斬之。王彌亡入長廣山為群盜。
□寧州頻歲饑疫,死者以十萬計。五苓夷強盛,州兵屢敗。吏民流入交州者甚眾,夷遂圍州城。李毅疾病,救援路絕,乃上疏言:「不能式遏寇虐,坐待殄斃。若不垂矜恤,乞降大使,及臣尚存,加臣重辟;若臣已死,陳尸為戮。」朝廷不報。積數年,子釗自洛往省之,未至,毅卒。毅女秀,明達有父風,眾推秀領寧州事。秀獎勵戰士,嬰城固守。城中糧盡,炙鼠拔草而食之。伺夷稍怠,輒出兵掩擊,破之。〈考異曰:懷帝紀:「永嘉元年五月,建寧郡 夷攻陷寧州,死者三千餘人。」李雄載記云:「南夷 李毅固守不降,雄誘建寧 夷使討之。毅病卒,城陷,殺壯士三千餘人,送婦女千口於成都。」王遜傳云:「李毅卒,城中奉毅女固守經年。」華陽國志有毅卒年月及女秀守城事,今從之。〉
□范長生詣成都,成都王 雄門迎,執版,拜為丞相,尊之曰范賢。
□夏,四月,己巳,司空越引兵屯溫。初,太宰顒以為張方死,東方兵必可解。既而東方兵聞方死,爭入關,顒悔之,乃斬郅輔,遣弘農太守彭隨、北地太守刁默將兵拒祁弘等於湖。五月,壬辰,弘等擊隨、默,大破之。遂西入關,又敗顒將馬瞻、郭偉於霸水,顒單馬逃入太白山。弘等入長安,所部鮮卑大掠,殺二萬餘人,百官奔散,入山中,拾橡實食之。己亥,弘等奉帝乘牛車東還。以太弟太保梁柳為鎮西將軍,守關中。六月,丙辰朔,帝至洛陽,復羊后。〈考異曰:后傳曰:「張方首至洛陽,即日復后位。」按方傳首已久,不至今日。今從帝紀。〉辛未,大赦,改元光熙。〔「光熙」二字原無,今補其年號。〕
□馬瞻等入長安,殺梁柳,與始平太守梁邁共迎太宰顒於南山。弘農太守裴廙、秦國內史賈龕、安定太守賈疋等起兵擊顒,斬馬瞻、梁邁。疋,詡之曾孫也。司空越遣督護麋晃將兵擊顒,〈考異曰:牽秀傳云:「顒密遣使就東海王 越求迎,越遣將麋晃等迎顒。」今從顒傳。〉至鄭,顒使平北將軍牽秀屯馮翊。顒長史楊騰,詐稱顒命,使秀罷兵,騰遂殺秀,關中皆服於越,顒保城而已。
□成都王 雄即皇帝位,大赦,改元曰晏平,國號大成。〈考異曰:晉 帝紀、三十國、晉春秋,皆云:「永興二年六月,雄即帝位。」華陽國志:「光熙元年,雄即帝位。」後魏書 序紀及李雄傳,皆云「昭帝十二年,雄稱帝。」即光熙元年也。十六國春秋鈔:「晏平元年六月,雄即帝位。」十六國春秋目錄,雄年號,建興二,晏平五,與華陽國志同,今從之。諸書,雄改元晏平,無大武年號;唯晉 載記改元大武,無晏平年號。按雄國號大成。魏書 雄傳云:「雄稱帝,號大成,改年晏平。」故三十國春秋誤云「改年大成」,載記轉寫,誤為「大武」。今從諸書去「大武」之號。〉追尊父特曰景皇帝,廟號始祖;尊母羅氏曰皇太后。〔「母羅氏」原作「王太后」,今改之。〕以范長生為天地太師;〈考異曰:華陽國志:「尊長生曰四時八節天地太師。」今從晉 載記。〉復其部曲,皆不豫徵稅。諸將恃恩,互爭班位,尚書令閻式上疏,請考漢、晉故事,立百官制度;從之。
□秋,七月,乙酉朔,日有食之。
□八月,以司空越為太傅,錄尚書事;范陽王 虓為司空,鎮鄴;〈考異曰:虓傳云「為司徒」,今從帝紀。〉平昌公 模為鎮東大將軍,鎮許昌;王浚為驃騎大將軍、都督東夷、河北諸軍事,領幽州刺史。越以吏部郎潁川 庾敳為軍諮祭酒,前太弟中庶子胡母輔之為從事中郎,黃門侍郎河南 郭象為主簿,鴻臚丞阮脩為行參軍,謝鯤為掾。輔之薦樂安 光逸於越,越亦辟之。敳等皆尚虛玄,不以世務嬰心,縱酒放誕;敳殖貨無厭;象薄行,好招權;越皆以其名重於世,故辟之。
□祁弘之入關也,成都王 穎自武關奔新野。會新城元公 劉弘卒,司馬郭勱作亂,欲迎穎為主;治中順陽 郭舒奉弘子璠以討勱,斬之。詔南中郎將劉陶收穎。穎北渡河,奔朝歌,收故將士,得數百人,欲赴公師藩,九月,頓丘太守馮嵩執之,送鄴;范陽王 虓不忍殺而幽之。公師藩自白馬南渡河,兗州刺史苟晞討斬之。
□進東嬴公 騰爵為東燕王,平昌公 模為南陽王。
□冬,十月,范陽王
虓薨。長史劉輿以成都王 穎素為鄴人所附,祕不發喪,偽令人為臺使稱詔,夜,賜穎死,并殺其二子。穎官屬先皆逃散,唯盧志隨從,至死不怠,收而殯之。太傅越召志為軍諮祭酒。
越將召劉輿,或曰:「輿猶膩也,近則汙人。」及至,越疏之。輿密視天下兵簿及倉庫、牛馬、器械、水陸之形,皆默識之。時軍國多事,每會議,自長史潘滔以下,莫知所對,輿應機辨畫,越傾膝酬接,即以為左長史,軍國之務,悉以委之。輿說越遣其弟琨鎮并州,以為北面之重;越表琨為并州刺史,以東燕王 騰為車騎將軍、都督鄴城諸軍事,鎮鄴。
□十一月,己巳,夜,帝食䴵中毒,庚午,崩于顯陽殿。羊后自以於太弟熾為嫂,恐不得為太后,將立清河王 覃。侍中華混諫曰:「太弟在東宮已久,民望素定,今日寧可易乎!」即露版馳召太傅越,召太弟入宮。后已召覃至尚書閤,疑變,託疾而返。癸酉,太弟即皇帝位,大赦,尊皇后曰惠皇后,居弘訓宮;追尊母王才人曰皇太后;立妃梁氏為皇后。
懷帝始遵舊制,於東堂聽政。每至宴會,輒與群官論眾務,考經籍。黃門侍郎傅宣嘆曰:「今日復見武帝之世矣!」
□十二月,壬午朔,日有食之。
□太傅越以詔書徵河間王 顒為司徒,顒乃就徵。南陽王 模遣其將梁臣邀之於新安,車上扼殺之,并殺其三子。〈考異曰:三十國、晉春秋云「東海王 越殺顒」,今從顒傳。〉
□辛丑,以中書監溫羨為左光祿大夫,領司徒;尚書左僕射王衍為司空。
□己酉,葬惠帝于太陽陵。
□劉琨至上黨,東燕王 騰即自井陘東下。時并州饑饉,數為胡寇所掠,郡縣莫能自保。州將田甄、甄弟蘭、任祉、祁濟、李惲、薄盛等及吏民萬餘人,悉隨騰就穀冀州,號為「乞活」,所餘之戶不滿二萬;寇賊縱橫,道路斷塞。琨募兵上黨,得五百人,轉鬪而前。至晉陽,府寺焚毀,邑野蕭條,琨撫循勞徠,流民稍集。
孝懷皇帝上
永嘉元年(丁卯、紀元二八二四年)漢王劉淵元熙四年、成武帝晏平二年
□春,正月,癸丑,大赦,改元永嘉。〔「永嘉」二字原無,今補其年號。〕
□吏部郎周穆,太傅越之姑子也,與其妹夫御史中丞諸葛玫說越曰:「主上之為太弟,張方意也。清河王本太子,公宜立之。」越不許。重言之,越怒,斬之。
□二月,東萊 王彌寇青、徐二州,〔「東萊」二字原無,據晉書 懷帝紀補。〕自稱征東大將軍,攻殺二千石。太傅越以公車令東萊 鞠羨為本郡太守,以討彌,彌擊殺之。
□陳敏刑政無章,不為英俊所附;子弟凶暴,所在為患;顧榮、周玘等憂之。廬江內史華譚遺榮等書曰:「陳敏盜據吳、會,命危朝露。諸君或剖符名郡,或列為近臣,而更辱身奸人之朝,降節叛逆之黨,不亦羞乎!吳武烈父子皆以英傑之才,繼承大業。今以陳敏凶狡,七弟頑冗,欲躡桓王之高蹤,蹈大皇之絕軌,遠度諸賢,猶當未許也。皇輿東返,俊彥盈朝,將舉六師以清建業,諸賢何顏復見中州之士耶!」榮等素有圖敏之心,及得書,甚慚,密遣使報征東大將軍劉準,使發兵臨江,己為內應,翦髮為信。準遣揚州刺史劉機等出歷陽討敏。
敏使其弟廣武將軍昶將兵數萬屯烏江,歷陽太守宏屯牛渚。敏弟處知顧榮等有貳心,勸敏殺之,敏不從。〈考異曰:敏傳云:「弟昶勸殺榮。」按晉春秋:「敏臨死謂處曰:『我負卿!』」〔「負」原作「貝」,據胡三省 資治通鑑音注卷八十六胡注改。〕時昶已先死。今從晉春秋。〉
昶司馬錢廣,周玘同郡人也,玘密使廣殺昶,因宣言州下已殺敏,敢動者誅三族。廣勒兵朱雀橋南;敏遣甘卓討廣,堅甲精兵盡委之。顧榮慮之敏疑之,故往就敏。敏曰:「卿當四出鎮衛,豈得就我耶!」榮乃出,與周玘共說甘卓曰:「若江東之事可濟,當共成之。然卿觀茲事勢,當有濟理否?敏既常才,政令反覆,計無所定,其子弟各已驕矜,其敗必矣。而吾等安然受其官祿,事敗之日,使江西諸軍函首送洛,題曰『逆賊顧榮、甘卓之首』,此萬世之辱也!」卓遂詐稱疾,迎女,斷朱雀橋,〔「朱雀」二字原無。胡三省注:「橋,即朱雀橋也。」此據胡注補。〕收船南岸,與玘、榮及前松滋侯相丹楊 紀瞻共攻敏。
敏自率萬餘人討卓,軍人隔水語敏眾曰:「本所以戮力陳公者,正以顧丹楊、周安豐耳;今皆異矣,汝等何為!」敏眾狐疑未決,榮以白羽扇麾之,眾皆潰去。敏單騎北走,追獲之於江乘,嘆曰:「諸人誤我,以至今日!」謂弟處曰:「我負卿,卿不負我!」遂斬敏於建業,夷三族。於是會稽等郡盡殺敏諸弟。
時平東將軍周馥代劉準鎮壽春。三月,己未,〔「己未」下原有「朔」字,按三月辛亥朔,己未為九日,今刪「朔」字。〕馥傳敏首至京師。詔徵顧榮為侍中,紀瞻為尚書郎。太傅越辟周玘為參軍,陸玩為掾。玩,機之從弟也。榮等至徐州,聞北方愈亂,疑不進,越與徐州刺史裴盾書曰:「若榮等顧望,以軍禮發遣!」榮等懼,逃歸。盾,楷之兄子,越妃兄也。
□西陽夷寇江夏,太守楊珉請督將議之。諸將爭獻方略,騎督朱伺獨不言。珉曰:「朱將軍何以不言?」伺曰:「諸人以舌擊賊,伺唯以力耳。」珉又問:「將軍前後擊賊,何以常勝?」伺曰:「兩敵共對,唯當忍之;彼不能忍,我能忍,是以勝耳。」珉善之。
□詔追復楊太后尊號;丁卯,改葬之,謚曰武悼。
□庚午,立清河王 覃弟豫章王 詮為皇太子。辛未,大赦。
□帝親覽大政,留心庶事;太傅越不悅,固求出藩。庚辰,越出鎮許昌。
□以高密王 略為征南大將軍,都督荊州諸軍事,鎮襄陽;南陽王 模為征西大將軍,都督秦、雍、梁、益四州諸軍事,鎮長安;東燕王 騰為新蔡王,都督司、冀二州諸軍事,仍鎮鄴。
□公師藩既死,汲桑逃還苑中,更聚眾劫掠郡縣,自稱大將軍,聲言為成都王報仇;以石勒為前驅,所向輒克,署勒掃虜將軍,遂進攻鄴。時鄴中府庫空竭,而新蔡武哀王 騰資用甚饒。騰性吝嗇,無所振惠,臨急,乃賜將士米各數升,帛各丈尺,以是人不為用。夏,五月,桑大破魏郡太守馮嵩,長驅入鄴,騰輕騎出奔,為桑將李豐所殺。桑出成都王 穎棺,載之車中,每事啟而後行。遂燒鄴宮,火旬日不滅;殺士民萬餘人,大掠而去。濟自延津,南擊兗州。太傅越大懼,使苟晞及將軍王讚等討之。
□秦州流民鄧定、訇氐等據成固,寇掠漢中,梁州刺史張殷遣巴西太守張燕討之。鄧定等飢窘,詐降於燕,且賂之,燕為之緩師。定密遣訇氐求救於成,成主雄遣太尉離、司徒雲、司空璜將兵二萬救定,與燕戰,大破之,張殷及漢中太守杜孟治棄城走。積十餘日,離等引還,盡徙漢中民於蜀。漢中人句方、白落率吏民還守南鄭。
□石勒與苟晞等相持於平原、陽平間數月,大小三十餘戰,互有勝負。秋,七月,己酉朔,太傅越屯官渡,為晞聲援。
□己未,以琅邪王 睿為安東將軍,都督揚州 江南諸軍事,假節,鎮建業。〈考異曰:元帝紀曰:「東海王 越之收兵下邳,以帝都督揚州;越西迎大駕,留帝居守。永嘉初,用王導計,始鎮建業。」按既都督揚州,不當猶鎮下邳。又懷帝紀,明言「七月己未,睿都督揚州,鎮建業」,今從之。〉
□八月,己卯朔,苟晞擊汲桑於東武陽,大破之。桑退保清淵。
□分荊州、江州、廣州十郡為湘州。〔「廣州十郡」原作「八郡」,據中國行政區劃通史 三國兩晉南朝卷第四編西晉諸州郡縣沿革改〕〈考異曰:帝紀:「分荊、江八郡為湘州。」按晉志云「帝分荊州之衡陽、長沙、湘東、零陵、邵陽、桂陽及廣州之始安、始興、臨賀九郡,置湘州」,宋志云「分荊州之長沙、衡陽、湘東、邵陵、零陵、營陽、建昌,江州之桂陽八郡,立湘州」,紀、志自相抵牾。今檢之,衡陽、長沙、湘東、零陵、邵陽五郡屬荊州無誤,宋志曰「建昌郡,晉惠帝
元康九年,分長沙東北下雋諸縣立」,晉志缺;又曰「營陽太守,江左分零陵立」,則愍帝以前無營陽。又桂陽郡,宋志曰「晉惠帝
元康元年度江州」,則晉志「邵陽」下闕「江州之」三字。始安、始興、臨賀三郡屬廣州無誤,所分者荊、江、廣三州十郡,非二州八郡也。〉
□九月,戊申,琅邪王
睿至建業。睿以安東司馬王導為謀主,推心親信,每事諮焉。睿名論素輕,吳人不附,居久之,士大夫莫有至者,導患之。會睿出觀禊,導使睿乘肩舉,具威儀,導與諸名勝皆騎從,紀瞻、顧榮等見之驚異,相率拜於道左。導因說睿曰:「顧榮、賀循,此土之望,宜引之以結人心;二子既至,則無不來矣。」睿乃使導躬造循、榮,二人皆應命而至。〈考異曰:導傳曰:「元帝鎮建康,居月餘,士庶莫有至者。會從兄敦來朝,導謂之曰:『琅邪王仁德雖厚,而名論猶輕;兄威風已振,宜有以匡濟者。』會三月上巳,帝觀禊,敦、導皆騎從。」王敦傳:「東海王 越誅繆播後,乃以敦為揚州刺史,其後徵拜尚書,不就。」周玘傳:「錢璯聞劉聰逼洛陽,不敢進,乃謀反。時王敦遷尚書,與璯俱西,欲殺敦,敦奔告元帝。」懷帝紀:「永嘉元年七月,琅邪王 睿鎮建業。三年三月,殺繆播。四年二月,錢璯反。」是時睿在建業已三年矣,安得言月餘!又睿名論雖輕,安有為都督數年而士庶莫有至者!陳敏得江東,猶首用周、顧以收人望;導為睿佐,豈得待數年然後薦之乎!然則導傳所云,難以盡信,今刪去導語及敦名而已。〉以循為吳國內史;榮為軍司,加散騎常侍,凡軍府政事,皆與之謀議。又以紀瞻為軍諮祭酒,〔「諮」字原無,據嚴衍
資治通鑑補卷八十六補。〕卞壼為從事中郎,周玘為倉曹屬,琅邪 劉超為舍人,張闓及魯國 孔衍為參軍。壼,粹之子;闓,昭之曾孫也。王導說睿:「謙以接士,儉以足用,以清靜為政,撫綏新舊;」故江東歸心焉。睿初至,頗以酒廢事;導以為言。睿命酌,引觴覆之,於此遂絕。
□苟晞追擊汲桑,破其八壘,死者萬餘人。桑與石勒收餘眾,將奔漢,冀州刺史丁紹邀之於赤橋,又破之。桑奔馬牧,勒奔樂平。太傅越還許昌,加苟晞撫軍將軍、都督青、兗諸軍事,丁紹寧北將軍,監冀州諸軍事,皆假節。
晞屢破強寇,威名甚盛,善治繁劇,用法嚴峻。其從母依之,晞奉養甚厚。從母子求為將,晞不許,曰:「吾不以王法貸人,將無後悔耶!」固求之,晞乃以為督護;後犯法,晞杖節斬之,從母叩頭救之,不聽。既而素服哭之曰:「殺卿者,兗州刺史,哭弟者,苟道將也。」
□胡部大張㔨督、馮莫突等,擁眾數千,壁于上黨,石勒往從之,因說㔨督等曰:「劉單于舉兵擊晉,部大拒而不從,自度終能獨立乎?」曰:「不能。」勒曰:「然則安可不早有所屬!今部落皆已受單于賞募,往往聚議,欲叛部大而歸單于矣。」㔨督等以為然。冬,十月,㔨督等隨勒單騎歸漢,漢王 淵署㔨督為親漢王,莫突為都督部大,以勒為輔漢將軍、平晉王,以統之。
烏桓
張伏利度有眾二千,壁于樂平,淵屢招,不能致。勒偽獲罪於淵,往奔伏利度,伏利度喜,結為兄弟,使勒率諸胡寇掠,所向無前,諸胡畏服。勒知眾心之附己,乃因會執伏利度,謂諸胡曰:「今起大事,我與伏利度誰堪為主?」諸胡咸推勒。勒於是釋伏利度,率其眾歸漢。淵加勒督山東征討諸軍事,以伏利度之眾配之。
□十一月,戊申,日有食之。〔「戊申」下原有「朔」字,見下文考異。據劉次沅 諸史天象記錄考証,此日食中原不可見。〕〈考異曰:帝紀、天文志云「戊申朔」。按長曆,十一月丁未朔,戊申為二日,宋志亦無「朔」字,今去「朔」字。〉
□甲寅,以尚書右僕射和郁為征北將軍,鎮鄴。
□乙亥,以王衍為司徒。衍說太傅越曰:「朝廷危亂,當賴方伯,宜得文武兼資以任之。」乃以弟澄為荊州都督,族弟敦為青州刺史,〈考異曰:晉春秋:「王衍言於太傅越,以王澄為荊州,敦為揚州,據吳、楚以為形援,越從之。於是澄、敦同發,越餞之。」敦傳,自青州入為中書監,東海王 越誅繆播後,始出為揚州。播死在永嘉三年三月,此年越在許昌,不在洛,故以晉書為定。〉語之曰:「荊州有江、漢之固,青州有負海之險,卿二人在外而吾居中,足以為三窟矣。」澄至鎮,以郭舒為別駕,委以府事。澄日夜縱酒,不親庶務,雖寇戎交急,不以為懷。舒常切諫,以為宜愛民養兵,保全州境,澄不從。
□十二月,戊寅,乞活田甄、田蘭、薄盛等起兵,為新蔡王 騰報讎,斬汲桑于樂陵。棄成都王 穎棺於故井中,穎故臣收葬之。
□甲午,以前太傅劉寔為太尉,寔以老固辭不許。庚子,以光祿大夫高光為尚書令。
□前北軍中候呂雍、度支校尉陳顏等,謀立清河王 覃為太子;事覺,太傅越矯詔囚覃於金墉城。
□初,太傅越與苟晞親善,引升堂,結為兄弟。司馬潘滔說越曰:「兗州衝要,魏武以之創業。苟晞有大志,非純臣也,久令處之,則患生心腹矣。若遷于青州,厚其名號,晞必悅。公自牧兗州,經緯諸夏,藩衛本朝,此所謂為之於未亂者也。」越以為然。癸卯,越自為丞相,領兗州牧,都督兗、豫、司、冀、幽、并諸軍事。以晞為征東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加侍中、假節、都督青州諸軍事,領青州刺史,封東平郡公。越、晞由是有隙。
晞至青州,以嚴刻立威,日行斬戮,州人謂之「屠伯」。頓丘太守魏植為流民所逼,眾五六萬,大掠兗州,晞出屯無鹽以討之。以弟純領青州,刑殺更甚於晞。晞討植,破之。
初,陽平 劉靈,少貧賤,力制奔牛,走及奔馬,時人雖異之,莫能舉也。靈撫膺嘆曰:「天乎,何當亂也!」及公師藩起,靈自稱將軍,寇掠趙、魏。會王彌為苟純所敗,靈亦為王讚所敗,遂俱遣使降漢。〈考異曰:彌傳曰:「彌逼洛陽,敗於七里澗,乃與其黨劉靈謀歸漢。」按十六國春秋:靈為王讚所逐,彌為苟純所敗,乃謀降漢。今年春,靈已在淵所,五月,彌乃如平陽。然則二人先降漢已久矣,彌傳誤也。〉漢拜彌為鎮東大將軍、青、徐二州牧、都督緣海諸軍事,〔「為」字原無,據通鑑體例補。〕封東萊公;以靈為平北將軍。
□李釗至寧州,州人奉釗領州事。治中毛孟詣京師,求刺史,累上奏,不見省。孟曰:「君亡親喪,幽閉窮城,萬里訴哀,精誠無感,生不如死!」欲自刎,朝廷憐之,以魏興太守王遜為寧州刺史,〈考異曰:華陽國志以廣漢太守王遜為寧州。按時廣漢已為李雄所陷。今從遜傳。〉仍詔交州出兵救李釗。交州刺史吾彥遣其子咨將兵救之。
□慕容廆自稱鮮卑大單于。
□拓跋祿官卒,弟猗盧總攝三部,與廆通好。〔此段原與上段連文,據胡三省 資治通鑑音注卷八十六分為二段。〕
永嘉二年(戊辰、紀元二八二五年)漢光文帝永鳳元年、成武帝晏平三年
□春,正月,丙午朔,日有食之。〔據劉次沅 諸史天象記錄考証,此月無日食。〕〈考異曰:晉書 帝紀、天文志云「丙子朔」。誤,今從宋書
五行志。〉〔「宋書五行志」原作「長曆」,今改之。〕
□丁未,大赦。
□漢王 淵遣撫軍將軍聰等十將南據太行,輔漢將軍石勒等十將東下趙、魏。〈考異曰:石勒載記曰:「元海使劉聰攻壺關,命勒率所統七千為前鋒都督。劉琨遣護軍黃秀等救壺關,勒敗秀於白田,殺之,遂陷壺關。」事在明年。今從十六國春秋。〉
□二月,辛卯,太傅越殺清河王 覃。
□庚子,石勒寇常山,王浚擊破之。
□涼州刺史張軌病風,口不能言,使其子茂攝州事。隴西內史晉昌 張越,涼州大族,欲逐軌而代之,與其兄酒泉太守鎮及西平太守曹祛,〈考異曰:晉春秋作「曹祗」,今從張軌傳。〉謀遣使詣長安告南陽王 模,稱軌廢疾,請以秦州刺史賈龕代之。龕將受之,其兄讓龕曰:「張涼州一時名士,威著西州,汝何德以代之!」龕乃止。鎮、祛上疏,更請刺史,未報;遂移檄廢軌,以軍司杜耽攝州事,使耽表越為刺史。
軌下教,欲避位,歸老宜陽。長史王融、參軍孟暢蹋折鎮檄,排閤入言曰:「晉室多故,明公撫寧西夏,張鎮兄弟敢肆凶逆,當鳴鼓誅之。」遂出,戒嚴。會軌長子寔自京師還,乃以寔為中督護,將兵討鎮。遣鎮甥太府主簿令狐亞先往說鎮,為陳利害,鎮流涕曰:「人誤我!」乃詣寔歸罪。寔南擊曹祛,走之。
朝廷得鎮、祛疏,以侍中袁瑜為涼州刺史。治中楊澹馳詣長安,〈考異曰:晉春秋作「張澹」,今從張軌傳。〉割耳盤上,訴軌之被誣。南陽王 模表請停瑜,武威太守張琠〈考異曰:前涼錄作「陳琠」,今從張軌傳。〉亦上表留軌;詔依模所表,且命誅曹祛。軌於是命寔率步騎三萬討祛,斬之。張越奔鄴,涼州乃定。
□三月,太傅越自許昌徙鎮鄄城。
□王彌收集亡散,兵復大振。分遣諸將攻掠青、徐、兗、豫四州,所過攻陷郡縣,多殺守令,有眾數萬;苟晞與之連戰,不能克。夏,四月,丁亥,彌入許昌。
太傅越遣司馬王斌率甲士五千人入衛京師,〔「入」字原無,據胡三省 資治通鑑音注卷八十六補。宋校:「叢刊本無『入』字,百衲本同,本末同。然東海王越傳有之,有『入』字是也,宋本脫,不可盡從宋本。」〕張軌亦遣督護北宮純將兵衛京師。五月,彌入自轘轅,敗官軍于伊北,京師大震,宮城門晝閉。壬戌,彌至洛陽,屯于津陽門。詔以王衍都督征討諸軍事。甲子,衍與王斌等出戰,北宮純募勇士百餘人突陣,彌兵大敗。乙丑,彌燒建春門而東,衍遣左衛將軍王秉追之,戰于七里澗,又敗之。
彌走渡河,與王桑自軹關如平陽。漢王 淵遣侍中兼御史大夫郊迎,令曰:「孤親行將軍之館,拂席洗爵,敬待將軍。」及至,拜司隸校尉,加侍中、特進;以桑為散騎侍郎。
□北宮純等與漢 劉聰戰於河東,敗之。〔此段原與下段連文,據胡三省 資治通鑑音注卷八十六分為二段。〕
□詔封張軌為西平郡公,〔「為」字原無,據通鑑體例補。〕軌辭不受。時州郡之使,莫有至者,軌獨遣使貢獻,歲時不絕。
□秋,七月,甲辰,漢王 淵寇平陽,太守宋抽棄郡走,河東太守路述戰死;淵徙都蒲子。〈考異曰:劉琨 答太傅府書曰:「潛遣使驛離間其部落,淵遂怖懼,南奔蒲子,雜虜歸降,萬有餘落。」琨傳亦然。按時淵強琨弱,豈因畏琨而徙都!蓋琨為自大之辭,史因承以為實耳。〉上郡 鮮卑 陸逐延、氐酋單徵並降於漢。〈考異曰:載記作「氐酋大單于徵」。按當時戎狄酋長,皆謂之「大」。徵,即光文單后之父。「于」衍字也。〉
□八月,丁亥,太傅越自鄄城徙屯濮陽;未幾,又徙屯滎陽。
□九月,漢 王彌、石勒寇鄴,和郁棄城走。詔豫州刺史裴憲屯白馬以拒彌,車騎將軍王堪屯東燕以拒勒,平北將軍曹武屯大陽以備蒲子。憲,楷之子也。
□冬,十月,甲戌,漢王
淵即皇帝位,大赦,改元永鳳。十一月,以其子和為大將軍,聰為車騎大將軍,族子曜為龍驤大將軍。
□壬寅,并州刺史劉琨使上黨太守劉惇率鮮卑攻壺關,漢鎮東將軍綦毋達戰敗亡歸。
□丙午,漢都督中外諸軍事、大司馬、領丞相、右賢王 宣卒。
□石勒、劉靈率眾三萬寇魏郡、汲郡、頓丘,百姓望風降附者五十餘壘;皆假壘主將軍、都尉印綬,簡其強壯五萬為軍士,老弱安堵如故。己酉,勒執魏郡太守王粹于三臺,殺之。
□十二月,辛未朔,大赦。
□乙亥,漢主淵以大將軍和為大司馬,封梁王;尚書令歡樂為大司徒,封陳留王;后父御史大夫呼延翼為大司空,封雁門郡公;宗室以親疏悉封郡縣王,異姓以功伐悉封郡縣公侯。
□成尚書令楊褒卒。〈考異曰:載記云「丞相楊褒」,今從晉春秋。〉褒好直言,成主雄初得蜀,用度不足,諸將有以獻金銀得官者,褒諫曰:「陛下設官爵,當網羅天下英豪,何有以官買金耶!」雄謝之。雄嘗醉,推中書令杖太官令,褒進曰:「天子穆穆,諸侯皇皇。安有天子而為酗也!」雄慚而止。
□成平寇將軍李鳳屯晉壽,屢寇漢中,漢中民東走荊 沔。詔以張光為梁州刺史。荊州寇盜不禁,詔起劉璠為順陽內史,〔「內史」原作「刺史」」,據晉書 劉弘傳、胡三省 資治通鑑音注卷八十六改。〕江、漢間翕然歸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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