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9月7日 星期五

資治通鑑卷082

資治通鑑 卷第八十二
  晉紀四 起屠維作噩(己酉),盡著雍敦牂(戊午),凡十年。

  世祖武皇帝下

太康十年(己酉、紀元二八O六年)
 □夏,四月,太廟成;乙巳,祫祭;大赦。
 慕容廆遣使請降;五月,詔拜鮮卑都督。〔「為」字原無,據通鑑體例補。〕謁見何龕,以士大夫禮,巾衣詣門;嚴兵以見之,乃改服戎衣而入。人問其故,曰:「主人不以禮待客,客何為哉!」聞之,甚慚,深敬異之。時鮮卑 宇文氏段氏方強,數侵掠卑辭厚幣以事之。段國單于 以女妻,生遼東僻遠,徙居徒河青山
 □冬,十月,復明堂及南郊五帝位。
 □十一月,丙辰,〔十一月壬戌朔,無丙辰,或為丙寅、丙子之訛,或為十月之事。〕尚書令濟北成侯 荀勗卒。有才思,善伺人主意,以是能固其寵。久在中書,專管機事。及遷尚書,甚惘悵。人有賀之者,曰:「奪我鳳凰池,諸君何賀耶!」
 帝極意聲色,遂至成疾。楊駿汝南王 ,排出之。甲申,以為侍中、大司馬、假黃鉞、大都督、督豫州諸軍事,鎮許昌;徙南陽王 秦王,都督關中諸軍事;始平王 楚王,都督荊州諸軍事;濮陽王 淮南王,都督揚州諸軍事;〔「揚」字下原有「江二」二字,見下文考異。〕考異曰:晉書 本傳,「太康十年,徙封淮南,仍之國,都督二州諸軍事。」按惠帝 元康元年,有司奏二州,疆土曠遠,統理尤難,於是割揚州荊州十郡,置江州。則此時未有江州也。「江二」二字衍。〉並假節之國。立皇子長沙王成都王吳王豫章王代王;皇孫廣陵王。又封淮南王漢王楚王毗陵王,徙扶風王 順陽王新野公駿之子也。琅邪王 東武公東安公之子也。
  初,帝以才人謝玖賜太子,生皇孫。宮中嘗夜失火,帝登樓望之,年五歲,牽帝裾入闇中曰:「暮夜倉猝,宜備非常,不可令照見人主。」帝由是奇之。嘗對群臣稱宣帝,故天下咸歸仰之。帝知太子不才,然恃明慧,故無廢立之心。復用王佑之謀,以太子母弟分鎮要害。又恐楊氏之逼,復以為北軍中候,典禁兵。帝為皇孫高選僚佐,以散騎常侍劉寔志行清素,命為廣陵王傅。
  以時俗喜進趨,少廉讓,嘗著崇讓論,欲令初除官通謝章者,必推賢讓能,乃得通之。一官缺則擇為人所讓最多者用之。以為:「人情爭則欲毀己所不如,讓則競推於勝己。故世爭則優劣難分,時讓則賢智顯出。當此時也,能退身修己,則讓之者多矣;雖欲守貧賤,不可得也。馳騖進趨而欲人見讓,猶却行而求前也。」
  淮南劉頌上疏曰:「陛下以法禁寬縱,積之有素,未可一旦直繩御下,此誠時宜也。然至於矯世救弊,自宜漸就清肅;譬猶行舟,雖不橫截迅流,然當漸靡而往,稍向所趨,然後得濟也。
  泰始以來,將三十年,凡諸事業,不茂既往。以陛下明聖,猶未反叔世之敝,以成始初之隆,傳之後世,不無慮乎!使夫異時大業,或有不安,其憂責猶在陛下也。
  臣聞為社稷計,莫若封建親賢。然宜審量事勢,使諸侯率義而動者,其力足以維帶京邑;若包藏禍心者,其勢不足獨以有為。其齊此甚難,陛下宜與達古今之士,深共籌之。之諸侯,有罪誅放其身,而國祚不泯;之諸侯,有罪或無子者,國隨以亡。今宜反之敝,循之舊,則下固而上安矣。
  天下至大,萬事至眾,人君至少,同於天日,是以聖王之化,執要於己,委務於下,非憚勞而好逸,誠以政體宜然也。夫居事始以別能否,甚難察也;因成敗以分功罪,甚易識也。今陛下每精於造始而略於考終,此政功所以未善也。人主誠能居易執要,考功罪於成敗之後,則群下無所逃其誅賞矣。
  古者六卿分職,冢宰為師;以來,九列執事,丞相都總。今尚書制斷,諸卿奉成,於古制為太重。可出眾事付外寺,使得專之;尚書統領大綱,若丞相之為,歲終課功,校簿賞罰而已,斯亦可矣。今動皆受成於上,上之所失,不得復以罪下,歲終事功不建,不知所責也。
  夫細過謬妄,人情之所必有,而悉糾以法,則朝野無立人矣。近世以來為監司者,類大綱不振而微過必舉,蓋由畏避豪強而又懼職事之曠,則謹密網以羅微罪,使奏劾相接,狀似盡公,而撓法在其中矣。是以聖王不善碎密之案,必責凶猾之奏,則害政之奸,自然擒矣。夫創業之勳,在於立定制,使遺風繫人心,餘烈匡幼弱,後世憑之,雖昏猶明,雖愚若智,乃足尚也。
  至夫修飾官署,凡諸作役,恒傷太過,不患不舉,此將來所不須於陛下而自能者也。今勤所不須以傷所憑,竊以為過矣。」帝皆不能用。
 □詔以劉淵匈奴北部都尉。輕財好施,傾心接物,五部豪傑,名儒,多往歸之。
 □奚軻男女十萬口來降。

  孝惠皇帝上之上

永熙元年(庚戌、紀元二八O七年)
 □春,正月,辛酉朔,改元太熙
 □己巳,以王渾為司徒。
 司空、侍中、尚書令衛瓘,尚繁昌公主嗜酒,多過失,楊駿,欲逐之,乃與黃門謀共毀,勸武帝奪公主。慚懼,告老遜位。詔進位太保,以公就第。
 □劇陽康子 魏舒薨。
 □三月,甲子,以右光祿大夫石鑒為司空。
 □帝疾篤,未有顧命。勳舊之臣多已物故,侍中、車騎將軍楊駿獨侍疾禁中。大臣皆不得在左右,駿因輒以私意改易要近,樹其心腹。會帝小間,見其新所用者,正色謂駿曰:「何得便爾!」時汝南王 尚未發,乃令中書作詔,以駿同輔政,又欲擇朝士有聞望者數人佐之。駿從中書借詔觀之,得便藏去,中書監華廙恐懼,自往索之,終不與。會帝復迷亂,皇后奏以駿輔政,帝頷之。夏,四月,辛丑,皇后召華廙及中書令何劭,口宣帝旨作詔,以駿為太尉、太子太傅、都督中外諸軍事、侍中、錄尚書事。詔成,后對以呈帝,帝視而無言。之孫;之子也。遂促汝南王 赴鎮。帝尋小間,問:「汝南王來未?」左右言未至,帝遂困篤。己酉,崩于含章殿考異曰:晉書 天文志作四月庚申崩,又作四月乙酉崩,皆誤。〉帝宇量弘厚,明達好謀,容納直言,未嘗失色於人。
  太子即皇帝位,大赦,改元永熙〔「永熙」二字原無,今補其年號。〕尊皇后曰皇太后,立妃賈氏為皇后。
  楊駿入居太極殿,梓宮將殯,六宮出辭,而駿不下殿,以虎賁百人自衛。
  詔石鑒與中護軍張劭監作山陵。
  汝南王 駿,不敢臨喪,哭於大司馬門外。出營城外,表求過葬而行。或告欲舉兵討駿者,駿大懼,白太后,令帝為手詔與石鑒張劭,使率陵兵討駿甥也,即率所領促速發;以為不然,保持之。問計於廷尉何勗曰:「今朝野皆歸心於公,公不討人而畏人討耶!」不敢發,夜,馳赴許昌,乃得免。駿及甥河南李斌皆勸駿駿不從。謂尚書左丞傅咸曰:「家兄若徵大司馬,退身避之,門戶庶幾可全。」曰:「宗室外戚,相恃為安。但召大司馬還,共崇至公以輔政,無為避也。」又使侍中石崇駿言之,駿不從。
  五月,辛未,葬武帝峻陽陵
  楊駿自知素無美望,欲依魏明帝即位故事,普進封爵以求媚於眾。左軍將軍傅祗駿書曰:「未有帝王始崩,臣下論功者也。」駿不從。之子也。丙子,詔中外群臣皆增位一等,預喪事者增二等,二千石以上皆封關中侯,復租調一年。散騎常侍石崇、散騎侍郎何攀共上奏,以為:「陛下正位東宮二十餘年,〔「陛下」原作「帝」,據晉書 石苞傳改。〕今承大業,而班賞行爵,優於泰始革命之初及諸將平之功,輕重不稱。且大晉卜世無窮,今之開制,當垂于後,若有爵必進,則數世之後,莫非公侯矣。」不從。
  詔以太尉駿為太傅、大都督、假黃鉞,錄朝政,百官總己以聽。傅咸駿曰:「諒闇不行久矣。今聖上謙沖,委政於公,而天下不以為善,懼明公未易當也。周公大聖,猶致流言,況聖上春秋非成王之年乎!竊謂山陵既畢,明公當審思進退之宜,苟有以察其忠款,言豈在多!」駿不從。數諫駿駿漸不平,欲出為郡守。李斌曰:「斥逐正人,將失人望。」乃止。楊濟書曰:「諺云:『生子癡,了官事。』官事未易了也。想慮破頭,故具有白。」復書曰:「衛公有言:『酒色殺人,甚於作直。』坐酒色死,人不為悔,而逆畏以直致禍,此由心不能正,欲以苟且為明哲耳。自古以直致禍者,當由矯枉過正,或不忠篤,欲以亢厲為聲,故致忿耳,安有悾悾忠益而返見怨疾乎!」
  楊駿賈后險悍,多權略,忌之,故以其甥段廣為散騎常侍,管機密;張劭為中護軍,典禁兵。凡有詔命,帝省訖,入呈太后,然後行之。
  駿為政,嚴碎專愎,中外多惡之。馮翊太守孫楚駿曰:「公以外戚居之任,當以至公、誠信、謙順處之。今宗室強盛,而公不與共參萬機,內懷猜忌,外樹私昵,禍至無日矣!」駿不從。之孫也。
  弘訓少府蒯欽駿之姑子也,數以直言犯駿,他人皆為之懼,曰:「楊文長雖闇,猶知人之無罪不可妄殺,不過疏我,我得疏,乃可以免;不然,與之俱族矣。」
  駿匈奴東部人王彰為司馬,逃避不受。其友新興 張宣子怪而問之,曰:「自古一姓二后,未有不敗。況楊太傅昵近小人,疏遠君子,專權自恣,敗無日矣。吾踰海出塞以避之,猶恐及禍,奈何應其辟乎!且武帝不惟社稷大計,嗣子既不克負荷,受遺者復非其人,天下之亂,可立待也。」
 秋,八月,壬午,立廣陵王 為皇太子。以中書監何劭為太子太師,衛尉裴楷為少師,吏部尚書王戎為太傅,前太常張華為少傅,衛將軍楊濟為太保,尚書和嶠為少保。拜太子母謝氏為淑媛。賈后常置謝氏於別室,不聽與太子相見。初,和嶠嘗從容言於武帝曰:「皇太子有淳古之風,而末世多偽,恐不了陛下家事。」武帝默然。後與荀勗等同侍武帝武帝曰:「太子近入朝差長進,卿可俱詣之,粗及世事。」既還,等並稱太子明識雅度,誠如明詔。曰:「聖質如初。」武帝不悅而起。及帝即位,從太子入朝,賈后使帝問曰:「卿昔謂我不了家事,今日定如何?」曰:「臣昔事先帝,曾有斯言;言之不效,國之福也。」
 □冬,十月,辛酉,以石鑒為太尉,隴西王 為司空。
 □以劉淵為建威將軍、匈奴五部大都督。
元康元年(辛亥、紀元二八O八年)
 □春,正月,乙酉朔,改元永平
 初,賈后之為太子妃也,嘗以妬,手殺數人,又以戟擲孕妾,子隨刃墮;武帝大怒,修金墉城,將廢之。荀勗馮紞楊珧及充華趙粲共營救之,曰:「賈妃年少,妬者婦人常情,長自當差。」楊后曰:「賈公閭有大勳於社稷,妃親其女,正復妬忌,豈可遽忘其先德耶!」妃由是得不廢。
  后數誡厲妃,妃不知后之助己,反以后為搆己於武帝,更恨之。及帝即位,賈后不肯以婦道事太后,又欲干預政事,而為太傅駿所抑。殿中中郎渤海 孟觀李肇,皆駿所不禮也,陰構駿,云將危社稷。黃門董猛,素給事東宮,為寺人監,賈后密使謀誅駿,廢太后。又使汝南王 ,使舉兵討駿不可。報都督荊州諸軍事楚王 欣然許之,乃求入朝。駿素憚勇銳,欲召之而未敢,因其求朝,遂聽之。二月,癸酉,及都督揚州諸軍事、淮南王 來朝。
  三月,辛卯,孟觀李肇啟帝,夜作詔,誣駿謀反,中外戒嚴,遣使奉詔廢駿,以侯就第。命東安公 率殿中四百人討駿,楚王 司馬門,以淮南劉頌為三公尚書,屯衛殿中。段廣跪言於帝曰:「楊駿孤公無子,豈有反理,願陛下審之!」帝不答。
  駿曹爽故府,在武庫南,聞內有變,召眾官議之。太傅主簿朱振駿曰:「今內有變,其趣可知,必是閹豎為賈后設謀,不利於公,宜燒雲龍門以脅之,索造事者首,開萬春門,引東宮及外營兵擁皇太子入宮,取奸人,殿內震懼,必斬送之。不然,無以免難。」駿素怯懦,不決,乃曰:「雲龍門魏明帝所造,功費甚大,奈何燒之!」侍中傅祗駿,請與尚書武茂入宮觀察事勢,因謂群僚曰:「宮中不宜空。」遂揖而下階。眾皆走,猶坐。顧曰:「君非天子臣耶?今內外隔絕,不知國家所在,何得安坐!」乃驚起。駿黨左軍將軍劉豫陳兵在門,遇右軍將軍裴頠,問太傅所在,紿之曰:「向於西掖門遇公乘素車,從二人西出矣。」曰:「吾何之?」曰:「宜至廷尉。」言,遂委而去。尋詔領左軍將軍,屯萬春門之子也。皇太后題帛為書,射之城外,曰:「救太傅者有賞。」賈后因宣言太后同反。尋而殿中兵出,燒駿府,又令弩士於閣上臨駿府而射之,駿兵皆不得出。駿逃于馬,就殺之。孟觀等遂收駿張劭李斌段廣劉豫武茂及散騎常侍楊邈、中書令蔣俊東夷校尉文鴦,皆夷三族,死者數千人。
  臨刑,告東安公 曰:「表在石函,可問張華。」眾謂宜依鍾毓例為之申理。不聽,而賈氏族黨促使行刑。號叫不已,刑者以刀破其頭。諸葛誕之外孫也,故忌文鴦,誣以為駿黨而誅之。是夜,誅賞皆自出,威振內外。王戎曰:「大事之後,宜深遠權勢。」不從。
  壬辰,赦天下,改元元康〔「元康」二字原無,今補其年號。〕
  賈后矯詔,使後軍將軍荀悝送太后于永寧宮,特全太后母高都君 龐氏之命,聽就太后居。尋復諷群公有司奏曰:「皇太后陰漸奸謀,圖危社稷,飛箭繫書,要募將士,同惡相濟,自絕于天。魯侯文姜春秋所許。蓋奉祖宗,任至公於天下,陛下雖懷無已之情,臣下不敢奉詔。」詔曰:「此大事,更詳之。」有司又奏:「宜廢皇太后為峻陽庶人。」中書監張華議:「皇太后非得罪於先帝,今黨其所親,為不母於聖世,宜依趙太后孝成后故事,貶皇太后之號,還稱武皇后,居異宮,以全始終之恩。」左僕射荀愷與太子少師下邳王 等議曰:「皇太后謀危社稷,不可復配先帝,宜貶尊號,廢詣金墉城。」於是有司奏請從等議,廢太后為庶人,詔可。又奏:「楊駿造亂,家屬應誅,詔原其妻命,以慰太后之心。今太后廢為庶人,請以付廷尉行刑。」詔不許;有司復固請,乃從之。臨刑,太后抱持號叫,截髮稽顙,上表詣賈后稱妾,請全母命;不見省。董養遊太學,升堂嘆曰:「朝廷建斯堂,將以何為乎!每覽國家赦書,謀反大逆皆赦,至於殺祖父母、父母不赦者,以為王法所不容故也。奈何公卿處議,文飾禮典,乃至此乎!天人之理既滅,大亂將作矣。」因著無化論以非之。〔此句原無,據晉書 董養傳補。〕
  有司收駿官屬,欲悉誅之。侍中傅祗啟曰:「昔魯芝曹爽司馬,斬關赴宣帝用為青州刺史。駿之僚佐,不可悉加罪。」詔赦之。
  壬寅,徵汝南王 為太宰,與太保衛瓘皆錄尚書事,輔政。以秦王 為大將軍,東平王 為撫軍大將軍,楚王 為衛將軍、領北軍中候,下邳王 為尚書令,東安公 為尚書左僕射,進爵為王。之子也。封董猛武安侯,三兄皆為亭侯。
  欲取悅眾心,論誅楊駿之功,督將侯者千八十一人。御史中丞傅咸書曰:「今封賞熏赫,震動天地,自古以來,未之有也。無功而獲厚賞,則人莫不樂國之有禍,是禍原無窮也。凡作此者,東安公〔「皆」字原無,據晉書 傅玄傳補。〕人謂殿下既至,當有以正之,正之以道,眾亦何怒!眾之所怒者,在於不平耳;而今皆更倍論,莫不失望。」頗專權勢,復諫曰:「楊駿有震主之威,委任親戚,此天下所以諠譁。今之處重,宜反此失,靜默頤神,有大得失,乃維持之,自非大事,一皆抑遣。比過尊門,冠蓋車馬,填塞街衢,此之翕習,既宜弭息。又夏侯長容無功而暴擢為少府,論者謂長容,公之姻家,故至於此,流聞四方,非所以為益也。」皆不從。
  賈后族兄車騎司馬、從舅右衛將軍郭彰、女弟之子賈謐楚王 東安王 ,並預國政。賈后暴戾日甚,密謀廢后,賈氏憚之。東武公 ,素惡,屢譖之於太宰曰:「專行誅賞,欲擅朝政。」庚戌,詔免官;又坐有悖言,廢徙帶方
  於是賈謐郭彰權勢愈盛,賓客盈門。雖驕奢而好學,喜延士大夫,郭彰石崇陸機和郁滎陽 潘岳清河 崔基勃海 歐陽建蘭陵 繆徵京兆 杜斌摯虞琅邪 諸葛詮弘農 王粹襄城 杜育南陽 鄒捷齊國 左思沛國 周恢安平 牽秀潁川 陳眕高陽 許猛彭城 劉訥中山 劉輿輿皆附於,號曰二十四友。之弟也。尤諂事,每候廣城君 郭槐出,皆降車路左,望塵而拜。
 太宰、太保楚王 剛愎好殺,惡之,欲奪其兵權,以臨海侯 裴楷為北軍中候,怒;聞之,不敢拜。復與謀,遣與諸王之國,益忿怨。長史公孫宏、舍人岐盛,皆有寵於,勸自昵於賈后;后留領太子少傅。素善於楊駿衛瓘惡其反覆,將收之。乃與謀,因積弩將軍李肇矯稱命,譖賈后,云將謀廢立。后素怨,且患二公執政,己不得專恣,夏,六月,后使帝作手詔賜曰:「太宰、太保欲為之事,王宜宣詔,令淮南長沙成都王屯諸宮門,免官。」夜,使黃門齎以授欲覆奏,黃門曰:「事恐漏泄,非密詔本意也。」亦欲因此復私怨,遂勒本軍,復矯詔召三十六軍,告以「二公潛圖不軌,吾今受詔都督中外諸軍,諸在直衛者,皆嚴加警備;其在外營,便相率徑詣行府,助順討逆。」又矯詔「官屬,一無所問,皆罷遣之;若不奉詔,便軍法從事。」遣公孫宏李肇以兵圍府,侍中、清河王
  帳下督李龍,白「外有變,請拒之」;不聽。俄而兵登牆大呼,驚曰:「吾無貳心,何故至此!詔書其可見乎?」等不許,促兵攻之。長史劉準曰:「觀此必是奸謀。府中俊乂如林,猶可力戰。」又不聽,遂為所執,嘆曰:「我之赤心,可破示天下也。」與世子俱死。
  衛瓘左右亦疑矯詔,請拒之,須自表得報,就戮未晚;不聽。初,為司空,帳下督榮晦有罪,斥遣之。至是,,輒殺及子孫共九人,不能禁。
  岐盛:「宜因兵勢,遂誅以正王室,安天下。」猶豫未決。會天明,太子少傅張華使董猛賈后曰:「楚王既誅二公,則天下威權盡歸之矣,人主何以自安!宜以專殺之罪誅之。」賈后亦欲因此除,深然之。是時內外擾亂,朝廷恟懼,不知所出。張華白帝,遣殿中將軍王宮齎騶虞幡出麾眾曰:「楚王矯詔,勿聽也!」眾皆釋仗而走。左右無復一人,窘迫不知所為,遂執之,下廷尉;乙丑,斬之。出懷中青紙詔,流涕以示監刑尚書劉頌曰:「幸託體先帝,而受枉乃如此乎!」公孫宏岐盛並夷三族。
  之起兵也,隴西王 嚴兵將助,祭酒丁綏諫曰:「公為宰相,不可輕動。且夜中倉猝,宜遣人參審定問。」乃止。
  衛瓘女與國臣書曰:「先公名謚未顯,每怪一國蔑然無言,春秋之失,其咎安在?」於是太保主簿劉繇等執黃幡,撾登聞鼓,上言曰:「初,矯詔者至,公即奉送章綬,單車從命。如矯詔之文唯免公官,而故給使榮晦,輒收公父子及孫,一時斬戮。乞驗盡情偽,加以明刑。」乃詔族誅榮晦,追復爵位,謚曰文成。封蘭陵郡公〔「為」字原無,據通鑑體例補。〕謚曰
  於是賈后專朝,委任親黨,以賈模為散騎常侍,加侍中。賈謐與后謀,以張華庶姓,無逼上之嫌,而儒雅有籌略,為眾望所依,欲委以朝政。疑未決,以問裴頠贊成之。乃以為侍中、中書監,為侍中,又以安南將軍裴楷為中書令,加侍中,與右僕射王戎並管機要。盡忠帝室,彌縫遺闕,賈后雖凶險,猶知敬重賈模同心輔政,故數年之間,雖闇主在上而朝野安靜,等之功也。
 □秋,七月,分十郡為江州
 □八月,辛未,立隴西王 世子東海王
 □九月,甲午,秦獻王 薨。
 〔「丑」原訛「五」,今改之。〕徵征西大將軍梁王 為衛將軍、錄尚書事。
 冬,十二月,辛酉,京師地震。〔此段原無,據晉書 惠帝紀五行志下、宋書 五行志五補。〕
元康二年(壬子、紀元二八O九年)
 □春,二月,己酉,故楊太后卒于金墉城。是時,太后尚有侍御十餘人,賈后悉奪之,絕膳八日而卒。賈后恐太后有靈,或訴冤於先帝,乃覆而殯之,仍施諸厭劾符書、藥物等。
 □秋,八月,壬子,赦天下。
元康三年(癸丑、紀元二八一O年)
 □夏,四月,榮陽雨雹。〔此二句六字原無,據晉書 惠帝紀五行志下、宋書 五行志四補。〕六月,弘農雨雹,深三尺。
 □鮮卑 宇文莫槐為其下所殺,弟普撥立。
 □拓跋綽卒,弟子立。
元康四年(甲寅、紀元二八一一年)
 □春,正月,丁酉〔「朔」字原無,據晉書 惠帝紀補。〕安昌元公 石鑒薨。石定墓誌石尠墓誌並作「昌安元公」。〕考異曰:本傳,「昌安縣侯」,今從帝紀。〉
 夏,五月。匈奴 郝散反,攻上黨,殺長吏。秋,八月,郝散率眾降,馮翊都尉殺之。
 □是歲,大饑。
 □司隸校尉傅咸卒。考異曰:三十國晉春秋:「元康四年七月,傅咸為司隸,五年五月,始親職,十月卒。」二書附年月多差舛,故以本傳為定。〉性剛簡,風格峻整,初為司隸校尉,上言:「貨賂流行,所宜深絕。」時朝政寬弛,權豪放恣,奏免河南等官,京師肅然。
 □慕容廆徙居大棘城
 □拓跋弗卒,叔父祿官立。
元康五年(乙卯、紀元二八一二年)
 □夏,六月,東海雨雹,深五寸。
 □六州大水。
 □冬,十月,武庫火,考異曰:三十國晉春秋云「閏月」; 五行志云「閏月庚寅」,今從晉書 帝紀王隱 晉書元康三年武庫火,「三年」當「五年」之誤。焚累代之寶及二百萬人器械。十二月,丙戌,新作武庫,大調兵器。
 拓跋祿官分其國為三部:一居上谷之北,濡源之西,自統之;一居代郡 參合陂之北,使兄沙漠汗之子統之;一居定襄盛樂故城,使猗盧統之。猗盧善用兵,西擊匈奴烏桓諸部,皆破之。衛操與從子及同郡箕澹往依拓跋氏,說猗盧招納人。悅之,任以國事,人附者稍眾。
元康六年(丙辰、紀元二八一三年)
 □春,正月,辛酉,帝南郊,〔「辛酉帝南郊」五字原無,據初學記卷二十引王隱 晉書補。〕赦天下。
 □下邳獻王 薨。以中書監張華為司空。太尉隴西王 行尚書令,徙封高密王
 □夏,郝散度元馮翊北地 馬蘭羌盧水胡俱反,殺北地太守張損,敗馮翊太守歐陽建
  征西大將軍趙王 信用嬖人琅邪 孫秀,與雍州刺史濟南 解系爭軍事,更相表奏,歐陽建亦表罪惡。朝廷以撓亂關右,徵為車騎將軍,以梁王 為征西大將軍、都督二州諸軍事。與其弟御史中丞,皆表請誅以謝張華以告梁王 ,使誅之,許諾。友人辛冉為之說曰:「自反,非之罪。」由是得免。洛陽,用計,深交賈后大愛信之,因求錄尚書事,又求尚書令;張華裴頠固執以為不可,由是怨之。
  秋,八月,解系郝度元所敗, 悉反,立齊萬年為帝,圍涇陽。御史中丞周處,彈劾不避權戚,梁王 嘗違法,案劾之。冬,十一月,丙子,〔「丙子」二字原無,據晉書 惠帝紀補。〕詔以為建威將軍,與振威將軍盧播俱隸安西將軍夏侯駿,以討齊萬年。中書令陳準言於朝曰:「駿梁王皆貴戚,非將帥之才,進不求名,退不畏罪。周處 人,忠直勇果,有仇無援。宜詔積弩將軍孟觀,以精兵萬人為前鋒,必能殄寇;不然,梁王當使先驅,而不救以陷之,其敗必也。」朝廷不從。齊萬年來,曰:「周府君嘗為新平太守,有文武才,若專斷而來,不可當也;或受制於人,此成擒耳!」
 □關中饑、疫。
 初,略陽 清水氐 楊駒始居仇池仇池方百頃,其旁平地二十餘里,四面斗絕而高,為羊腸蟠道三十六回而上。至其孫千萬,封為百頃王千萬飛龍浸強盛,徙居略陽飛龍以其甥令狐茂搜為子,茂搜齊萬年之亂,十二月,自略陽率部落四千家還保仇池,自號輔國將軍、右賢王中人士避亂者多依之,茂搜迎接撫納;欲去者,衛護資送之。
 □是歲,以揚烈將軍巴西 趙廞益州刺史,發兵糧助雍州
元康七年(丁巳、紀元二八一四年)
 春,正月,齊萬年梁山,有眾七萬;梁王 夏侯駿使周處以五千兵擊之。曰:「軍無後繼,必敗,不徒亡身,為國取恥。」駿不聽,逼遣之。癸丑,盧播解系萬年六陌軍士未食,促令速進,自旦戰至暮,斬獲甚眾,弦絕矢盡,救兵不至。左右勸退,按劍曰:「是吾效節致命之日也!」遂力戰而死。朝廷雖以尤,而亦不能罪也。
 □秋,七月,二州大旱,疾疫,米斛萬錢。
 □丁丑,京陵元公 王渾薨。九月,以尚書右僕射王戎為司徒,太子太師何劭為尚書左僕射。
  為三公,與時浮沈,無所匡救,委事僚寀,輕出遊放。性復貪吝,園田遍天下,每自執牙籌,晝夜會計,常若不足。家有好李,賣之恐人得種,常鑽其核。凡所賞拔,專事虛名。阮咸之子嘗見問曰:「聖人貴名明自然,其旨同異?」曰:「將無同!」咨嗟良久,遂辟之。時人謂之「三語掾」。
  是時,王衍為尚書令,南陽 樂廣河南尹,皆善清談,宅心事外,名重當世,朝野之人,爭慕效之。與弟,好題品人物,舉世以為儀準。神情明秀,少時,山濤見之,嗟嘆良久,曰:「何物老嫗,生寧馨兒!然誤天下蒼生者,未必非此人也!」樂廣性沖約清遠,與物無競。每談論,以約言析理,厭人之心,而其所不知,默如也。凡論人,必先稱其所長,則所短不言自見。王澄阮咸從子泰山 胡毋輔之陳國 謝鯤城陽 王尼新蔡 畢卓,皆以任放為達,至於醉狂裸體,不以為非。胡毋輔之嘗酣飲,其子謙之窺而厲聲呼其父字曰:「彥國!年老,不得為耳!」輔之歡笑,呼入共飲。畢卓嘗為吏部郎,比舍郎釀熟,因醉,夜至甕間盜飲之,為掌酒者所縛,明旦視之,乃畢吏部也。樂廣聞而笑之曰:「名內自有樂地,何必乃耳!」
  初,何晏等祖述,立論以為:「天地萬物,皆以無為本。無也者,開物成務,無往不存者也。陰陽恃以化生,賢者恃以成德。故無之為用,無爵而貴矣!」王衍之徒皆愛重之。由是朝廷士大夫皆以浮誕為美,弛廢職業。裴頠崇有論以釋其蔽曰:「夫利欲可損而未可絕有也,事務可節而未可全無也。蓋有飾為高談之具者,深列有形之累,盛稱空無之美。形器之累有徵,空無之義難檢;辯巧之文可悅,似象之言足惑;眾聽眩焉,溺其成說。雖頗有異此心者,辭不獲濟,屈於所習,因謂虛無之理誠不可蓋。一唱百和,往而不返,遂薄綜世之務,賤功利之用,嚴衍校:「功烈之『烈』,原本誤作『利』。」〕高浮遊之業,卑經實之賢。人情所徇,名利從之,於是文者衍其辭,訥者贊其旨。立言藉於虛無,謂之玄妙;處官不親所職,謂之雅遠;奉身散其廉操,謂之曠達;故砥礪之風,彌以陵遲。放者因斯,或悖吉凶之禮,忽容止之表,瀆長幼之序,混貴賤之級,甚者至於裸裎褻慢,無所不至,士行又虧矣。
  夫萬物之有形者,雖生於無,然生以有為已分,則無是有之所遺者也。故養既化之有,非無用之所能全也;治既有之眾,非無為之所能修也。心非事也,而制事必由於心,然不可謂心為無也;匠非器也,而制器必須於匠,然不可謂匠非有也。是以欲收重淵之鱗,非偃息之所能獲也;隕高墉之禽,非靜拱之所能捷也。由此而觀,濟有者皆有也,虛無奚益於已有之群生哉!」然習俗已成,論亦不能救也。
 □拓跋猗渡漠北巡,因西略諸國,積五歲,降附者三十餘國。
元康八年(戊午、紀元二八一五年)
 □春,三月,壬戌,赦天下。
 □秋,九月,五州大水。
 □初,張魯漢中李虎巴西 宕渠往依之。〔「李虎」原作「李氏」,據華陽國志卷九改。下同。〕魏武帝漢中李虎將五百餘家歸之,拜為將軍,遷于略陽北土,號曰巴氐。其孫五人,〔「五人輔」「驤」四字原無,據華陽國志卷九、晉書 李雄載記補。〕皆有材武,善騎射,性任俠,州黨多附之。
  齊萬年反,中荐饑,略陽天水等六郡民流移就穀入漢川者數萬家,道路有疾病窮者,〔「乏」原訛「之」。〕兄弟常營護振救之,由是得眾心。流民至漢中,上書求寄食,朝議不許,遣侍御史李苾持節慰勞,且監察之,不令入劍閣漢中,受流民賂,表言:「流民十萬餘口,非漢中一郡所能振贍;有倉儲,人復豐稔,宜令就食。」朝廷從之。由是散在,不可禁止。李特劍閣,太息曰:「劉禪有如此地,面縛於人,豈非庸才耶!」聞者異之。考異曰:帝紀:「元康七年,中饑;八年,雍州有年。」而華陽國志三十國晉春秋,皆云「八年,就穀入。」今從之。〉
 □張華陳準趙王梁王,相繼在關中,皆雍容驕貴,師老無功,乃薦孟觀沈毅有文武材用,使討齊萬年身當矢石,大戰十數,皆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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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句麗年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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