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2月6日 星期三

資治通鑑卷102



資治通鑑 卷第一百二
  晉紀二十四 起屠維大荒落(己巳),盡上章敦牂(庚午),凡二年。

  海西公下

太和四年(己巳、紀元二八八六年)前秦宣昭帝建元五年、前涼悼公升平十三年、前燕幽帝建熙十年、代王拓跋什翼犍建國三十二年
 □春,三月,大司馬請與二州刺史郗愔江州刺史桓沖豫州刺史袁真等伐〔「桓」字原無,今補其姓。〕初,北府常云:「京口酒可飲,兵可用。」深不欲居之;而暗於事機,乃遺牋,欲共獎王室,請督所部出上。參軍,取視,寸寸毀裂;乃更作牋,自陳非將帥才,不堪軍旅,老病,乞閑地自養,勸并領己所統。得牋大喜,即轉冠軍將軍、會稽內史。〔「為」字原無,據通鑑體例補。〕自領二州刺史。夏,四月,庚戌,率步騎五萬發姑熟
 □甲子,立皇后可足渾氏,太后從弟尚書令豫章公 之女也。
 □大司馬兗州郗超曰:「道遠,汴水又淺,恐漕運難通。」不從。六月,辛丑,〔六月庚戌朔,無辛丑,或為五月事。〕金鄉,天旱,水道絕,使冠軍將軍毛虎生鉅野三百里,引汶水會于清水虎生之子也。引舟自清水,舳艫數百里。郗超曰:「清水,難以通運。若寇不戰,運道又絕,因敵為資,復無所得,此危道也。不若盡舉見眾直趨鄴城,彼畏公威名,必望風逃潰,北歸。若能出戰,則事可立決。若欲城而守之,則當此盛夏,難為功力,百姓布野,盡為官有,易水以南必交臂請命矣。但恐明公以此計輕銳,勝負難必,欲務持重,則莫若頓兵,控引漕運,俟資儲充備,至來夏乃進兵;雖如賒遲,然期於成功而已。捨此二策而連軍北上,進不速決,退必愆乏。賊因此勢以日月相引,漸及秋冬,水更澀滯。且北土早寒,三軍裘褐者少,恐於時所憂,非獨無食而已。」又不從。
  遣建威將軍檀玄胡陸,拔之,獲寧東將軍慕容忠下邳王 為征討大都督,率步騎二萬逆戰于黃墟兵大敗,單馬奔還。高平太守徐翻舉郡來降。前鋒鄧遐朱序傅顏林渚復遣樂安王 統諸軍拒不能抗,乃遣散騎常侍李鳳求救于
  秋,七月,武陽兗州刺史孫元率其族黨起兵應戊子,枋頭〔「戊子」二字原無,據晉書 海西公紀補。按桓溫枋頭晉書 帝紀在九月,通鑑疑據晉春秋。〕及太傅大懼,謀奔和龍吳王 曰:「臣請擊之;若其不捷,走未晚也。」乃以樂安王 為使持節、南討大都督,率征南將軍范陽王 等眾五萬以拒表司徒左長史申胤、黃門侍郎封孚、尚書郎悉羅騰皆從軍。之子;之子也。
  又遣散騎侍郎樂嵩請救于,許賂以虎牢以西之地。秦王 引群臣議于東堂,皆曰:「昔桓溫伐我,至灞上不我救;今,我何救焉!且不稱藩於我,我何為救之!」王猛密言於曰:「雖強大,慕容評敵也。若山東,進屯洛邑,收之兵,引之粟,觀兵,則陛下大事去矣。今不如與合兵以退退,亦病矣,然後我承其弊而取之,不亦善乎!」從之。八月,遣將軍苟池洛州刺史鄧羌率步騎二萬以救,出自洛陽,軍至潁川;又遣散騎侍郎姜撫報使于。以王猛為尚書令。
  太子太傅封孚問於申胤曰:「眾強士整,乘流直進,今大軍徒逡巡高岸,兵不接刃,未見克殄之理,事將何如?」曰:「以今日聲勢,似能有為,然在吾觀之,必無成功。何則?晉室衰弱,專制其國,之朝臣未必皆與之同心。故之得志,眾所不願也,必將乖阻以敗其事。又,驕而恃眾,怯於應變。大眾深入,值可乘之會,反更逍遙中流,不出赴利,欲望持久,坐取全勝;若糧廩愆懸,情見勢屈,必不戰自敗,此自然之數也。」
  降人段思為嚮導,悉羅騰戰,生擒使故李述又與虎賁中郎將染干津共擊斬之;軍奪氣。
  初,使豫州刺史袁真,開石門以通水運,而不能開石門,水運路塞。
  九月, 范陽王 率騎一萬、蘭臺治書侍御史劉當率騎五千屯石門豫州刺史李邽率州兵五千斷糧道。之子也。使將軍慕容宙率騎一千為前鋒,與兵遇,曰:「人輕剽,怯於陷敵,勇於乘退,宜設餌以釣之。」乃使二百騎挑戰,分餘騎為三伏。挑戰者兵未交而走,兵追之,率伏以擊之,兵死者甚眾。
  戰數不利,糧儲復竭,又聞兵將至,丙申,焚舟,棄輜重、鎧仗,自陸道奔還。以毛虎生東燕等四郡諸軍事,領東燕太守。
  東燕倉垣,鑿井而飲,行七百餘里。之諸將爭欲追之,吳王 曰:「不可,初退惶恐,必嚴設警備,簡精銳為後拒,擊之未必得志,不如緩之。彼幸吾未至,必晝夜疾趨,俟其士眾力盡氣衰,然後擊之,無不克矣。」乃率八千騎徐行躡其後。果兼道而進。數日,告諸將曰:「可擊矣。」乃急追之,及襄邑范陽王 先率勁騎四千伏於襄邑東澗中,與夾擊,大破之,斬首三萬級。 苟池邀擊,又破之,死者復以萬計。孫元遂據武陽以拒左衛將軍孟高討擒之。
  冬,十月,己巳,大司馬收散卒,屯于山陽深恥喪敗,乃歸罪於袁真,奏免為庶人;又免冠軍將軍鄧遐官。誣己,不服,表罪狀;朝廷不報。遂據壽春叛降,且請救;亦遣使如毛虎生淮南太守,守歷陽
 □既結好,使者數往來。散騎侍郎太原 郝晷、給事黃門侍郎梁琛相繼如王猛有舊,接以平生,問東方之事。政不修而大治,知將亡,陰欲自託於,頗泄其實。
  長安秦王 方畋於萬年,欲引見曰:「使至之君臣朝服備禮,灑掃宮廷,然後敢見。今主欲野見之,使臣不敢聞命!」尚書郎辛勁曰:「賓客入境,唯主人所以處之,君焉得專制其禮!且天子稱乘輿,所至曰行在所,何常居之有!又,春秋亦有遇禮,何為不可乎!」曰:「晉室不綱,靈祚歸德,二方承運,俱受明命。而桓溫猖狂,窺我王略,孤,勢不獨立,是以主同恤時患,要結好援。東朝君臣,引領西望,愧其不競,以為鄰憂,西使之辱,敬待有加。今強寇既退,交聘方始,謂宜崇禮篤義以固二國之歡;若忽慢使臣,是卑也,豈修好之義乎!夫天子以四海為家,故行曰乘輿,止曰行在。今寓縣瓜裂,天光分曜,安得以乘輿、行在為言哉!禮,不期而見曰遇;蓋因事權行,其禮簡略,豈平居容與之所為哉!客使單行,誠勢屈於主人;然苟不以禮,亦不敢從也。」乃為之設行宮,百僚倍位,然後延客,如朝之儀。
  事畢,與之私宴;問:「東朝名臣為誰?」曰:「太傅上庸王 ,明德茂親,光輔王室;車騎大將軍吳王 ,雄略冠世,折衝禦侮;其餘或以文進,或以武用,官皆稱職,野無遺賢。」
  從兄尚書郎,使典客,館舍。曰:「昔諸葛瑾,與諸葛亮唯公朝相見,退無私面,余竊慕之。今使之即安私室,所不敢也。」乃不果館。數來就邸舍,與臥起,間問東國事。曰:「今二方分據,兄弟並蒙榮寵,論其本心,各有所在。欲言東國之美,恐非西國之所欲聞;欲言其惡,又非使臣之所得論也。兄何用問為!」
  使太子延相見。人欲使拜太子,先諷之曰:「鄰國之君,猶其君也;鄰國之儲君,亦何以異乎!」曰:「天子之子視元士,欲其由賤以登貴也。尚不敢臣其父之臣,況他國之臣乎!苟無純敬,則禮有往來,情豈忘恭,但恐降屈為煩耳。」乃不果拜。
  王猛不許。
 □遣大鴻臚溫統袁真使持節、都督淮南諸軍事、征南大將軍、揚州刺史,封宣城公未踰而卒。〔「卒」字原下空一格,據胡三省 資治通鑑音注卷一百二合為連文。〕
  吳王 襄邑,威名益振,太傅愈忌之。奏:「所募將士忘身立效,將軍孫蓋等椎鋒陷陣,應蒙殊賞。」皆抑而不行。數以為言,與廷爭,怨隙愈深。太后可足渾氏素惡,毀其戰功,與密謀誅之。太宰之子蘭建知之,以告曰:「先發制人,但除樂安王 ,餘無能為矣。」曰:「骨肉相殘而首亂於國,吾有死而已,不忍為也。」頃之,二人又以告,曰:「內意已決,不可不早發。」曰:「必不可彌縫,吾寧避之於外,餘非所議。」
  內以為憂,而未敢告諸子。世子請曰:「尊比者如有憂色,豈非以主上幼沖,太傅疾賢,功高望重,愈見猜耶?」曰:「然。吾竭力致命以破強寇,本欲保全家國,豈知功成之後,反令身無所容。汝既知吾心,何以為吾謀?」曰:「主上闇弱,委任太傅,一旦禍發,疾於駭機。今欲保族全身,不失大義,莫若逃之龍城,遜辭謝罪,以待主上之察,若周公之居東,庶幾可以感寤而得還,此幸之大者也。如其不然,則內撫,外懷群夷,守肥如之險以自保,亦其次也。」曰:「善!」
  十一月,辛亥朔,〔十一月丁丑朔,非辛亥朔,亦無辛亥。〕請畋于大陸,因微服出,將趨龍城;至邯鄲,少子,素不為所愛,逃還告狀,左右多亡叛。太傅,遣西平公 率精騎追之,及於范陽;世子斷後,不敢逼。會日暮,曰:「本欲保東都以自全,今事已泄,謀不及設;主方招延英傑,不如往歸之。」曰:「今日之計,捨此安之!」乃散騎滅跡,傍南山復還,隱于顯原陵。俄有獵者數百騎四面而來,抗之則不能敵,逃之則無路,不知所為。會獵者鷹皆飛颺,眾騎散去。乃殺白馬以祭天,且盟從者。
  世子言於曰:「太傅忌賢疾能,構事以來,人尤忿恨。今鄴城之中,莫知尊處,如嬰兒之思母,同之。若順眾心,襲其無備,取之如指掌耳。事定之後,革弊簡能,大匡朝政,以輔主上,安國存家,功之大者也。今日之便,誠不可失,願給騎數人,足以辦之。」曰:「如汝之謀,事成誠為大福,不成悔之何及!不如西奔,可以萬全。」子馬奴潛謀逃歸,殺之而行。至河陽,為津吏所禁,斬之而濟。遂自洛陽段夫人、世子、兄子、舅蘭建、郎中令高弼俱奔,留妃可足渾氏乙泉戌主吳歸追及於閔鄉,世子擊之而退。
  初,秦王 聞太宰卒,陰有圖之志,憚威名,不敢發。及聞至,大喜,郊迎,執手曰:「天生賢傑,必相與共成大功,此自然之數也。要當與卿共定天下,告成岱宗,然後還卿本邦,世封幽州,使卿去國不失為子之孝,歸朕不失事君之忠,不亦美乎!」謝曰:「羈旅之臣,免罪為幸;本邦之榮,非所敢望!」復愛世子慕容楷之才,皆厚禮之,賞賜鉅萬,每進見,屬目觀之。關中士民素聞父子名,皆嚮慕之。王猛言於曰:「慕容垂父子,譬如龍虎,非可馴之物,若借以風雲,將不可復制,不如早除之。」曰:「吾方收攬英雄以清四海,奈何殺之!且其始來,吾已推誠納之矣;匹夫猶不棄言,況萬乘乎!」乃以為冠軍將軍,封賓徒侯為積弩將軍。
   范陽王 素與善,及車騎從事中郎高泰等,皆坐免官。尚書〔「左丞」原作「右丞」。校:「晉書 慕容暐載記尚書左丞』,與通鑑不同。通鑑後文亦作左丞』,此或誤也。」此據校改。〕申紹言於太傅曰:「今吳王出奔,外口籍籍,宜徵王僚屬之賢者顯進之,粗可消謗。」曰:「誰可者?」曰:「高泰其領袖也。」乃以為尚書郎。之從子;之兄也。
  梁琛月餘,乃遣歸。兼程而進,比至吳王 已奔言於太傅曰:「人日閱軍旅,多聚糧於東;以觀之,為和必不能久。今吳王又往歸之,必有窺之謀,宜早為之備。」曰:「豈肯受叛臣而敗和好哉!」曰:「今二國分據中原,常有相吞之志;桓溫之入寇,彼以計相救,非愛也;若有釁,彼豈忘其本志哉!」曰:「主何如人?」曰:「明而善斷。」問王猛,曰:「名不虛得。」皆不以為然。又以告亦不然之。以告皇甫真深憂之,上疏言:「苻堅雖聘問相尋,然實有窺上國之心,非能慕樂德義,不忘久要也。前出兵洛川,及使者繼至,國之險易虛實,彼皆得之矣。今吳王 又往從之,為其謀主;伍員之禍,不可不備。洛陽太原壺關,皆宜選將益兵,以防未然。」召太傅謀之,曰:「國小力弱,恃我為援;且苻堅庶幾善道,終不肯納叛臣之言,絕二國之好;不宜輕自驚擾以啟寇心。」卒不為備。
  遣黃門郎石越聘於,太傅示之以奢,欲以誇之富盛。高泰及太傅參軍河間 劉靖言於曰:「言誕而視遠,非求好也,乃觀釁也。宜耀兵以示之,用折其謀。今乃示之以奢,益為其所輕矣。」不從。遂謝病歸。
  是時太后可足渾氏侵橈國政,太傅貪昧無厭,貨賂上流,官非才舉,群下怨憤。尚書左丞申紹上疏,以為:「守宰者,致治之本。今之守宰,率非其人,或武人出於行伍,或貴戚生長綺紈,既非鄉曲之選,又不更朝廷之職。加之黜陟無法,貪惰者無刑罰之懼,清修者無旌賞之勸。是以百姓困弊,寇盜充斥,綱頹紀紊,莫相糾攝。又官吏猥多,踰於前世,公私紛然,不勝煩擾。大燕戶口,數兼二寇,弓馬之勁,四方莫及;而比者戰則屢北,皆由守宰賦調不平,侵漁無已,行留俱窘,莫肯致命故也。後宮之女四千餘人,僮侍廝役尚在其外,一日之費,厥值萬金;士民承風,競為奢靡。彼僭僻,猶能條治所部,有兼并之心,而我上下因循,日失其序;我之不修,彼之願也。謂宜精擇守宰,并官省職,存恤兵家,使公私兩遂,節抑浮靡,愛惜用度,賞必當功,罰必當罪。如此則可梟,二方可取,豈特保境安民而已哉!又,索頭 什翼犍疲病昏悖,雖乏貢御,無能為患,而勞兵遠戌,有損無益。不若移於土,控制西河,南堅壺關,北重晉陽,西寇來則拒守,過則斷後,猶愈於戌孤城守無用之地也。」疏奏,不省。
 □辛丑,丞相與大司馬涂中,以謀後舉;以世子豫州刺史、假節。
 □初,人許割虎牢以西賂兵既退,人悔之,謂人曰:「行人失辭。有國有家者,分災救患,理之常也。」秦王 大怒,遣輔國將軍王猛、建威將軍梁成洛州刺史鄧羌率步騎三萬伐。十二月,進攻洛陽考異曰:燕少帝紀,此年十二月,王猛,明年正月,拔十六國 秦春秋,十一月,王猛,遺慕容紀書,請降;十二月,受降而歸。今按獻莊紀云,慕容令之奔還建熙元年二月也,時王猛猶在。又書云:「去年桓溫起師。」故從燕書。〉
 □大司馬州民築廣陵城,徙鎮之。時征役既頻,加之疫癘,死者什四五,百姓嗟怨。祕書監太原 孫盛晉春秋,直書時事。大司馬見之,怒,謂子曰:「枋頭誠為失利,何至乃如尊君所言!若此史遂行,自是關君門戶事!」其子遽拜謝請改之。時年老家居,性方嚴,有軌度,子孫雖斑白,待之愈峻。至是諸子乃共號泣稽顙,請為百口切計。大怒,不許;諸子遂私改之。先已寫別本,傳之外國。及孝武帝購求異書,得之於遼東人,與見本不同,遂兩存之。
太和五年(庚午、紀元二八八七年)前秦宣昭帝建元六年、前涼悼公升平十四年、前燕幽帝建熙十一年、代王拓跋什翼犍建國三十三年
 □春,正月,己亥,袁真梁國內史沛郡 朱憲及弟汝南內史斌陰通大司馬,殺之。
 □ 王猛 荊州刺史武威王 書曰:「國家今已塞成皋之險,杜之路,〔「孟津」原作「盟津」。注:「盟,讀曰孟。」此據注改。〕大駕虎旅百萬,自軹關鄴都金墉窮戍,外無救援,城下之師,將軍所監,豈三百弊卒所能支也!」懼,以洛陽降;陳師受之。衛大將軍樂安王 新樂,破兵于石門,執楊猛
  王猛之發長安也,請慕容令參其軍事,以為嚮導。將行,造慕容垂飲酒,從容謂曰:「今當遠別,卿何以贈我?使我睹物思人。」脫佩刀贈之。洛陽,賂所親金熙,使詐為使者,謂曰:「吾父子來此,以逃死也。今王猛疾人如讎,讒毀日深;主雖外相厚善,其心難知。丈夫逃死而卒不免,將為天下笑。吾聞東朝比來始更悔寤,主、后相尤。吾今還東,故遣告汝;吾已行矣,便可速發。」疑之,躊躇終日,又不可審覆。乃將舊騎,詐為出獵,遂奔樂安王 石門叛狀,懼而出走,及藍田,為追騎所獲。秦王 引見東堂,勞之曰:「卿家國失和,委身投朕。賢子心不忘本,猶懷首丘,亦各其志,不足深咎。然之將亡,非所能存,惜其徒入虎口耳。且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卿何為過懼而狼狽如是乎!」待之如舊。人以叛而復還,其父為所厚,疑為反間,徙之沙城,在龍都東北六百里。
  臣曰:昔微子而革命,由余而霸西戎伍員而克強陳平而誅項籍許攸而破袁紹;彼敵國之材臣,來為己用,進取之良資也。王猛慕容垂之心久而難信,獨不念尚未滅,以材高功盛,無罪見疑,窮困歸,未有異心,遽以猜忌殺之,是助為無道而塞來者之門也,如何其可哉!故秦王 禮之以收望,親之以盡情,寵之以傾眾,信之以結心,未為過矣。何汲汲於殺,至乃為市井鬻賣之行,有如嫉其寵而讒之者,豈雅德君子所宜為哉!
 □樂安王 進屯滎陽王猛遣建威將軍梁成洛州刺史鄧羌擊走之;留金墉,以輔國司馬桓寅弘農太守,代陝城而還。
  秦王 王猛為司徒,錄尚書事,封平陽郡侯固辭曰:「今未平,戎車方駕,而始得一城,即受三事之賞,若克殄二寇,將何以加之!」曰:「苟不暫抑朕心,何以顯卿謙光之美!已詔有司權聽所守;封爵酬庸,其勉從朕命!」
 □二月,癸酉,袁真卒。陳郡太守朱輔為建威將軍、豫州刺史,以保壽春,遣其子乾之及司馬爨亮請命。人以揚州刺史,荊州刺史。
 □三月,秦王 以吏部尚書權翼為尚書右僕射。夏,四月,復以王猛為司徒,錄尚書事;固辭,乃止。
 □皆遣兵助袁瑾,大司馬遣督護竺瑤等禦之。兵先至,等與戰於武丘,破之。南頓太守桓石虔克其南城。石虔之弟子也。
 □秦王 復遣王猛督鎮南將軍楊安等十將步騎六萬以伐
 □ 慕容令自度終不得免,〔「燕」字原無,今補之。〕密謀起兵,沙城中謫戍士數千人,皆厚撫之。五月,庚午,〔五月甲戌朔,無庚午,或為庚子之訛。〕殺牙門孟媯。城大涉圭懼,請自效。信之,引置左右。遂率譴戍士東襲威德城,殺城郎慕容倉,據城部署,遣人招東西諸戍,翕然皆應之。鎮東將軍勃海王 龍城將襲之;其弟以告閉城拒守。癸酉,〔五月甲戌朔,無癸酉,或為癸卯之訛。〕涉圭因侍直擊單馬走,其黨皆潰。涉圭薛黎澤,擒而殺之,詣龍城為之誅涉圭,收尸而葬之。
 □六月,乙卯,秦王 王猛灞上,曰:「今委卿以關東之任,當先破壺關,平上黨,長驅取,所謂『疾雷不及掩耳。』吾當親督萬眾,繼卿星發,舟車糧運,水陸俱進,卿勿以為後慮也。」曰:「臣杖威靈,奉成算,蕩平殘,如風掃葉,願不煩鑾輿親犯塵霧,但願速敕所司部置鮮卑之所。」大悅。
 □秋,七月,癸酉朔,日有食之。
 □ 王猛壺關楊安晉陽。八月,命太傅上庸王 將中外精兵三十萬以拒考異曰:載記云「四十萬」,今從晉春秋。〉寇為憂,召散騎侍郎李鳳、黃門侍郎梁琛、中書侍郎樂嵩問曰:「兵眾寡何如?今大軍既出,能戰乎?」曰:「國小兵弱,非王師之敵;景略常才,又非太傅之比,不足憂也。」曰:「勝敗在謀,不在眾寡。遠來為寇,安肯不戰!且吾當用謀以求勝,豈可冀其不戰而已乎!」不悅。王猛壺關,執上黨太守南安王 ,所過郡縣,皆望風降附。人大震。
  黃門侍郎封孚問司徒長史申胤曰:「事將何如?」嘆曰:「必亡矣,吾屬今茲將為虜。然得歲而伐之,卒受其禍。今福德在雖得志,而之復建,不過一紀耳。」
 □大司馬廣陵率眾二萬討袁瑾;以襄城太守劉波淮南內史,將五千人鎮石頭之孫也。癸丑,壽春,遂圍之。左衛將軍孟高將騎兵救,至北,未渡,會還。
 □廣漢妖賊李弘,詐稱 歸義侯 之子,聚眾萬餘人,自稱聖王,年號鳳凰隴西李高,詐稱之子,攻破涪城,逐梁州刺史楊亮。九月,益州刺史周楚遣子,又使梓潼太守,皆平之。
 □ 楊安晉陽晉陽兵多糧足,久之未下。王猛留屯騎校尉壺關〔「苟萇」原作「苟長」。注:「苟長』,恐當作苟萇』。」晉書 孝武帝紀張天錫傳苻堅載記皆作「苟萇」,據改。按通鑑紀事本末卷十五亦作「苟長」。〕引兵助晉陽,為地道,使虎牙將軍張蚝率壯士數百潛入城中,大呼斬關,納兵。辛巳,晉陽,執 并州刺史東海王 。太傅不敢進,屯於潞川。冬,十月,辛亥,留將軍武都 毛當晉陽,進兵潞川,與慕容評相持。
  壬戌,遣將軍徐成軍形要,期以日中;及昏而返,怒,將斬之。鄧羌請之曰:「今賊眾我寡,詰朝將戰;,大將也,宜且宥之。」曰:「若不殺,軍法不立。」固請曰:「之郡將也,雖違期應斬,願與效戰以贖之。」弗許。怒,還營,嚴鼓勒兵,將攻問其故,曰:「受詔討遠賊;今有近賊,自相殺,欲先除之!」義而有勇,使語之曰:「將軍止,吾今赦之。」既免,謝。執其手曰:「吾試將軍耳,將軍於郡將尚爾,況國家乎,吾不復憂賊矣!」
  太傅懸軍深入,欲以持久制之。為人貪鄙,鄣固山泉,鬻樵及水,積錢帛如丘陵;士卒怨憤,莫有鬪志。聞之,笑曰:「慕容評真奴才,雖億兆之眾不足畏,況數十萬乎!吾今茲破之必矣。」乃遣遊擊將軍郭慶率騎五千,夜從間道出營後,燒輜重,火見中。懼,遣侍中蘭伊曰:「王,高祖之子也,當以宗廟社稷為憂,奈何不撫戰士而榷賣樵水,專以貨殖為心乎!府庫之積,朕與王共之,何憂於貧!若賊兵遂進,家國喪亡,王持錢帛欲安所置之!」乃命悉以其錢帛散之軍士,且趣使戰。大懼,遣使請戰於
  甲子,陳於潞原而誓之〔「潞原」原作「渭源」。注:「按渭水不出潞縣水經注涅水潞縣西覆甑山。或者『渭』字其『涅』字之誤乎?又按溫公 稽古錄,書王猛清原杜預曰:河東 聞喜縣北有清原。其地又與潞川相遠,姑存疑以待知者。杜佑 通典作『潞源』。」此據注引通典改。〕考異曰: 載記作「渭原」,十六國春秋作「潞原」。按載記前文云慕容評不敢進,屯於潞川,無西至渭原之理,當以「潞原」為是。〉曰:「王景略受國厚恩,任兼內外,今與諸君深入賊地,當竭力致死,有進無退,共立大功,以報國家;受爵明君之朝,稱觴父母之室,不亦美乎!」眾皆踴躍,破釜棄糧,大呼競進。
  兵之眾,謂鄧羌曰:「今日之事,非將軍不能破勍敵。成敗之機,在茲一舉,將軍勉之!」曰:「若能以司隸見與者,公勿以為憂。」曰:「此非吾所及也,必以安定太守、萬戶侯相處。」不悅而退。俄而兵交,寢弗應。馳就許之,乃大飲帳中,與張蚝徐成等跨馬運矛,馳赴陣,出入數四,旁若無人,所殺傷數百。及日中,兵大敗,俘斬五萬餘人,乘勝追擊,所殺及降者又十萬餘人。單騎走還
  崔鴻曰:鄧羌請郡將以撓法,徇私也;勒兵欲攻王猛,無上也;臨戰豫求司隸,邀君也;有此三者,罪孰大焉!能容其所短,收其所長,若馴猛虎,馭悍馬,以成大功。云:「采葑采菲,無以下體。」之謂矣。
 □兵長驅而東,丁卯,圍上疏稱:「臣以甲子之日,大殲醜類。順陛下仁愛之志,使六州士庶,不覺易主,自非守迷違命,一無所害。」秦王 報之曰:「將軍役不踰時,而元惡克舉,勳高前古。朕今親率六軍,星言電赴。將軍其休養將士,以待朕至,然後取之。」
  之未至也,旁剽劫公行,及至,遠近帖然;號令嚴明,軍無私犯,法簡政寬,民各安其業,更相謂曰:「不圖今日復見太原王!」聞之,嘆曰:「慕容玄恭信奇士也,可謂古之遺愛矣!」設太牢以祭之。
  十一月,秦王 李威輔太子守長安陽平公 洛陽,自率精銳十萬赴,七日而至安陽,宴祖父時故老。潛如安陽曰:「昔周亞夫不迎漢文帝,今將軍臨敵而棄軍,何也?」曰:「亞夫前却人主以求名,臣竊少之。且臣奉陛下威靈,擊垂亡之虜,譬如釜中之魚,何足慮也!監國沖幼,鸞駕遠臨,脫有不虞,悔之何及!陛下忘臣灞上之言耶!」
  初, 宜都王 率眾萬餘屯沙亭,為太傅後繼,聞敗,引兵屯內黃使鄧羌信都。丁丑,鮮卑五千奔龍城。戊寅,散騎侍郎餘蔚扶餘高句麗上黨質子五百餘人,夜,開北門納兵,上庸王 樂安王 定襄王 、左衛將軍孟高、殿中將軍艾朗等奔龍城。辛巳,秦王 宮。
  慕容垂公卿大夫及故時僚吏,有慍色。高弼密言於曰:「大王憑祖宗積累之資,負英傑高世之略,遭值迍阨,棲集外邦。今雖家國傾覆,安知其不為興運之始耶!愚謂國之舊人,宜恢江海之量,有以慰結其心,以立覆簣之基,成九仞之功,奈何以一怒捐之,愚竊為大王不取也!」悅,從之。
  之出也,衛士猶千餘騎,既出城,皆散,唯十餘騎從行;秦王 使遊擊將軍郭慶追之。時道路艱難,孟高扶侍,經護二王,極其勤瘁,又所在遇盜,轉鬪而前。數日,行至福祿,依冢解息,盜二十餘人猝至,皆挾弓矢,持刀與戰,殺傷數人。力極,自度必死,乃直前抱一賊,頓擊於地,大呼曰:「男兒窮矣!」餘賊從傍射,殺之。艾朗獨戰,亦還趨賊,并死。失馬步走,郭慶追及於高陽,部將巨武將縛之,曰:「汝何小人,敢縛天子!」曰:「我受詔追賊,何謂天子!」執以詣秦王 詰其不降而走之狀,對曰:「狐死首丘,欲歸死於先人墳墓耳。」哀而釋之,令還宮,率文武出降。孟高艾朗之忠於命厚加斂葬,拜其子為郎中。
  郭慶進至龍城,太傅高句麗高句麗,送於宜都王 殺鎮東將軍勃海王 ,并其眾,奔遼東遼東太守韓稠,先已降至,不得入,攻之,不克。郭慶遣將軍朱嶷擊之,棄眾單走,獲而殺之。
  諸州牧守及六夷渠帥盡降於〔「郡」字原無,據晉書 苻堅載記補。〕凡得郡百五十七,戶二百四十六萬,口九百九十九萬。以宮人、珍寶分賜將士。下詔大赦曰:「朕以寡薄,猥承休命,不能懷遠以德,柔服四維,至使戎車屢駕,有害斯民,雖百姓之過,然亦朕之罪也。其大赦天下,與之更始。」
  初,梁琛之使也,以侍輦苟純為副。每應對,不先告恨之,歸言於曰:「長安,與王猛甚親善,疑有異謀。」又數稱秦王 王猛之美,且言將興師,宜為之備。已而果伐,皆如言,乃疑知其情。及慕容評敗,遂收繫獄。秦王 而釋之,除中書著作郎,引見,謂之曰:「卿昔言上庸王吳王皆將相奇材,何為不能謀畫,自使亡國?」對曰:「天命廢興,豈二人所能移也!」曰:「卿不能見幾而作,虛稱美,忠不自防,反為身禍,可謂智乎?」對曰:「臣聞『幾者動之微,吉凶之先見者也。』如臣愚暗,實所不及。然為臣莫如忠,為子莫如孝,自非有一至之心者,莫能保忠孝之始終。是以古之烈士,臨危不改,見死不避,以徇君親。彼知幾者,心達安危,身擇去就,不顧家國,臣就使知之,尚不忍為,況非所及耶!」
  悅綰之忠,恨不及見,拜其子為郎中。
  王猛為使持節、都督關東六州諸軍事、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冀州牧,鎮,進爵清河郡侯,悉以慕容評第中之物賜之。賜楊安博平縣侯;以鄧羌為持節、征虜將軍、安定太守,賜爵真定郡侯郭慶為持節、都督幽州諸軍事、揚武將軍、幽州刺史,〔「揚武將軍」四字原無,據晉書 苻堅載記補。〕,賜爵襄城侯。其餘將士封賞各有差。
  京兆 魏郡太守,〔「韋鍾」原作「韋鐘」,據後文卷一百三、一百四、一百六及通鑑紀事本末卷十五改。〕彭豹陽平太守;其餘州縣牧、守、令、長,皆因舊以授之。以 常山太守申紹為散騎侍郎,使與散騎侍郎京兆 韋儒俱為繡衣使者,循行關東州郡,觀省風俗,勸課農桑,振恤窮困,收葬死亡,旌顯節行,政有不便於民者,皆變除之。
  十二月,秦王 慕容暐后妃、王公、百官并鮮卑四萬餘戶于長安
  王猛表留梁琛為主簿,領記室督。他日,與僚屬宴,語及燕朝使者,曰:「人心不同:昔梁君長安,專美本朝;樂君但言桓溫軍盛;郝君微說國弊。」參軍馮誕曰:「今三子皆為國臣,敢問取臣之道何先?」曰:「郝君知幾為先。」曰:「然則明公賞丁公而誅季布也。」大笑。
  秦王 枋頭,宴父老,改枋頭永昌,復之終世。甲寅,至長安,封慕容暐新興侯;以故臣慕容評為給事中,皇甫真為奉車都尉,李洪為駙馬都尉,皆奉朝請;李邽為尚書,封衡為尚書郎,慕容德張掖太守,燕國 平叡為宣威將軍,悉羅騰為三署郎;其餘封授各有差。之子也。
  故太史黃泓嘆曰:「必中興,其在吳王乎!恨吾老,不及見耳!」汲郡 趙秋曰:「天道在,而滅之,不及十五年,必復為有。」
  慕容桓之子,年十一,陰有復讎之志,鮮卑丁零有氣幹者皆傾身與之交結。權翼見而謂之曰:「兒方以才望自顯,勿效爾父不識天命!」厲色曰:「先王欲建忠而不遂,此乃人臣之節;君侯之言,豈獎勸將來之義乎!」改容謝之,言於秦王 曰:「慕容鳳慨有才器,但狼子野心,恐終不為人用耳。」
 □雍州
 □是歲,仇池公 楊世卒,子立,始與絕。叔父武都太守與之爭國,起兵相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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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句麗年號

 從好太王建元永樂開始,至寶藏王共10王,其中長壽王及安原王至少有3個年號,平原王至少有2個年號,因此保守估計高句麗最少使用15個以上的年號。 好太王,391-412在位 永樂391-412 22 長壽王,412-491在位 □□413-? 延壽451-? 建興472-? 文咨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