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 卷第六
秦紀一 起柔兆敦牂(丙午),盡昭陽作噩(癸酉),凡二十八年。
〔陸德明曰︰秦,隴西谷名也,在雍州 鳥鼠山之東北。秦之先非子,為周孝王養馬於汧、渭之間,封為附庸,邑之秦谷。非子曾孫秦仲,周宣王命為大夫。仲之孫襄公,討西戎救周,平王東遷,以岐、豐之地賜之,列為儲侯。春秋時稱秦伯。〕
昭襄王〔名稷,惠文王庶子也。西周即亡,天下莫適為主。通鑑以秦卒併天下,因以昭襄王繫年。謚法︰昭德有勞曰昭;辟地有德曰襄。以沈約 謚法言之,則昭襄複謚也。〕
五十二年(丙午、紀元二二六三年)魏安釐王二十二年、韓桓惠王十八年、趙孝成王十一年、楚考烈王七年、燕孝王三年、齊王建十年、衛懷君十八年
□河東守王稽坐與諸侯通,棄市。〔河東本魏地,秦取之,以其地在大河之東,置河東郡。刑人於市,與眾棄之。秦法論死於市,謂之棄市。◎河東,秦郡名,治今山西省 夏縣。〕應侯日以不懌。〔王稽薦范雎於秦王,雎即相秦,稽亦進用,今以罪死,故雎日以不懌。懌,悅也。不懌,不悅也。或曰︰范雎之初進用於秦,至於為相,昭襄王誠悅之也。鄭安平即降趙,王稽又得罪,雎雖為相,昭襄王臨朝接之,日以不悅。◎懌,音義。〕王臨朝而嘆,應侯請其故。王曰:「今武安君死,而鄭安平、王稽等皆叛,內無良將而外多敵國,吾是以憂!」應侯懼,不知所出。
燕客蔡澤聞之,〔蔡,姓也,以國為氏。〕西入秦,先使人宣言於應侯曰:「蔡澤,天下雄辯之士;彼見王,必困君而奪君之位。」應侯怒,使人召之。蔡澤見應侯,禮又倨。〔倨,傲也。◎倨,音句。〕應侯不快,因讓之曰:「子宣言欲代我相,請聞其說。」蔡澤曰:「吁,〔孔安國曰︰吁,疑怪之辭。孔穎達曰︰吁者,心有所嫌而為此聲,故以為疑怪之辭也。〕君何見之晚也!夫四時之序,成功者去。〔謂春生,夏長,秋就實,冬閉藏,各成其功而相代謝也。〕君獨不見夫秦之商君、楚之吳起、越之大夫種,何足願歟?」〔商君事見二卷周顯王三十一年。吳起事見一卷安王二十三年。〔「二十三」原作「二十一」,今改之。〕大夫種相越王 句踐以雪會稽之恥,功成不退,為句踐所殺。〕應侯謬曰:「何為不可!此三子者,義之至也,忠之盡也。君子有殺身以成名,死無所恨。」蔡澤曰:「夫人立功,豈不期於成全耶!身名俱全者,上也;名可法而身死者,次也;名戮辱而身全者,下也。夫商君、吳起、大夫種,其為人臣盡忠致功,則可願矣。閎夭、周公,豈不亦忠且聖乎!三子之可願,孰與閎夭、周公哉?」〔閎夭,周文王、武王之賢臣。〕應侯曰:「善。」蔡澤曰:「然則君之主惇厚舊故,不背功臣,孰與孝公、楚王、越王?」曰:「未知何如。」蔡澤曰:「君之功能孰與三子?」曰:「不若。」蔡澤曰:「然則君身不退,患恐甚於三子矣。語曰:『日中則移,月滿則虧。』進退嬴縮,〔五星早出為嬴,晚出為縮。〕與時變化,聖人之道也。今君之怨已讎而德已報,〔怨已讎,謂殺魏齊;德已報,謂進用王稽、鄭安平等。〕意欲至矣而無變計,竊為君危之!」應侯遂延以為上客,因薦於王。王召見,與語,大悅,拜為客卿。應侯因謝病免。〔◎雲夢秦簡 編年紀云:(昭王)五十二年,王稽、張祿死。〕王新悅蔡澤計畫,遂以為相邦。澤為相數月,免。
□楚 春申君以荀卿為蘭陵令。〔姓譜︰荀,本姓郇,後去「邑」為「荀」。又晉 荀林父,公族隰叔之後。班 志,蘭陵縣屬東海郡。史記正義曰︰今沂州 承縣有蘭陵山。◎蘭陵,楚邑名,今山東省 蘭陵縣西南蘭陵鎮。◎荀子時年近六十。〕荀卿者,趙人,名況,嘗與臨武君論兵於趙孝成王之前。王曰:「請問兵要。」臨武君對曰:「上得天時,下得地利,觀敵之變動,後之發,先之至,此用兵之要術也。」荀卿曰:「不然。臣所聞古之道,凡用兵攻戰之本,在乎一民。弓矢不調,則羿不能以中;六馬不和,則造父不能以致遠;〔羿,古之善射者;造父,古之善御者也。〕士民不親附,則湯、武不能以必勝也。故善附民者,是乃善用兵者也。〔「者」字原無。章校:「十二行本無『者』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荀子 議兵、胡三省
資治通鑑音注卷六皆有「者」字,據補。〕故兵要在乎附民而已。」臨武君曰:「不然。兵之所貴者勢利也,所行者變詐也。善用兵者感忽悠闇,〔楊倞曰︰感忽,恍惚也。悠闇,謂遠視不分之貌。〕莫知所從出;孫、吳用之,無敵於天下,豈必待附民哉!」荀卿曰:「不然。臣之所道,仁人之兵,王者之志也。君之所貴,權謀勢利也。仁人之兵,不可詐也。彼可詐者,怠慢者也,露袒者也,〔露袒,如人之支體上下無衣裳以覆蔽,裸露肉袒者也。〕君臣上下之間渙然有離德者也。〔「渙」原作「滑」,從王引之說改。〕〔◎渙然,離貌也。〕故以桀詐桀,猶巧拙有幸焉。以桀詐堯,譬之以卵投石,以指橈沸,〔橈,攪也。〕若赴水火,入焉焦沒耳。故仁人之兵,上下一心,三軍同力;臣之於君也,下之於上也,若子之事父,弟之事兄,若手臂之扞頭目而覆胸腹也。〔覆,蓋也。〕詐而襲之,與先驚而後擊之,一也。且仁人用十里之國則將有百里之聽,用百里之國則將有千里之聽,用千里之國則將有四海之聽,必將聰明警戒,和摶而一。〔「摶」原作「傅」,據荀子 議兵改。〕故仁人之兵,聚則成卒,〔百人為卒。〕散則成列,延則若莫邪之長刃,〔莫邪,吳之寶劍也。說文︰莫邪,長戟也。〕攖之者斷;銳則若莫邪之利鋒,當之者潰;〔◎銳,利也。〕圜居而方止,則若磐石然,觸之者角摧而退耳。且夫暴國之君,將誰與至哉?彼其所與至者,必其民也。其民之親我歡若父母,其好我芬若椒蘭;彼反顧其上則若灼黥,若仇讎;人之情,雖桀、跖,豈有肯為其所惡,賊其所好者哉!〔字書︰仇、讎,皆匹也。說文︰仇,讎也。讎,猶應也。左傳︰怨耦曰仇。記曰︰父之讎,不與共戴天。蓋謂仇之初匹也。至於耦而成怨,則為仇。讎,校也,兩本相對,覆校是非也。殺父之人一旦相對,覆校是非,則不共戴天矣。仇讎之義,至此為甚;後世率以為言。〕是猶使人之子孫自賊其父母也。彼必將來告之,夫又何可詐也!故仁人用,國日明,諸侯先順者安,後順者危,敵之者削,反之者亡。詩曰:『武王載旆,〔「旆」原作「發」,據詩經 商頌改。〕有虔秉鉞,如火烈烈,則莫我敢遏。』此之謂也。」〔商頌之辭。武王,湯也。古者軍將戰則建旆。◎旆,旌旗。〕
孝成王、臨武君曰:「善。請問王者之兵,設何道,何行而可?」〔楊倞曰︰設,謂制置。道,謂論說教令也。行,謂動用也。〕荀卿曰:「凡君賢者其國治,君不能者其國亂;隆禮貴義者其國治,簡禮賤義者其國亂。治者強,亂者弱,是強弱之本也。上足仰則下可用也;上不足仰則下不可用也。〔楊倞曰︰下託上曰仰。〕下可用則強,下不可用則弱,是強弱之常也。好士者強,不好士者弱;愛民者強,不愛民者弱;政令信者強,政令不信者弱;重用兵者強,輕用兵者弱;權出一者強,權出二者弱;是強弱之常也。齊人隆技擊,〔孟康曰︰技擊者,兵家之技巧,習手足,便器械,積機關,以立攻守之勝者也。楊倞曰︰技,材力也。齊人以勇力擊斬敵者,號為技擊。隆,重也。〕其技也,得一首者則賜贖錙金,無本賞矣。〔楊倞曰︰八兩曰錙。本賞,謂有功同受賞也。其技擊之術,斬得一首,則官賜以錙金贖之。斬首,雖戰敗亦賞;不斬首,雖勝亦不賞︰是無本賞矣。〕是事小敵脆,則偷可用也;事大敵堅,則渙焉離耳;若飛鳥然,〔「鳥」原作「馬」,據荀子 議兵改。〕傾側反覆無日,是亡國之兵也,兵莫弱是矣,是其去賃市傭而戰之幾矣。〔賃,毛晃曰︰借也,僦也。市傭,謂市人之受雇者也。〕魏氏之武卒,以度取之;〔楊倞曰︰選擇武勇之士,號為武卒,度取之,謂取長短材力之中度者也。〕衣三屬之甲,〔如淳曰︰上身一,髀褌一,脛繳一,凡三屬。〕操十二石之弩,〔沈括曰︰鈞石之石,五權之名,石重百二十斤。後人以一斛為一石,自漢時已如此,于定國飲酒一石不亂是也。挽強弓弩,古人以鈞石率之。今人乃以秔米一斛之重為一石,凡石以九十二斤半為法,乃漢秤三百四十一斤也。今之武卒蹶弩有及九石者,計其力乃古二十五石,比魏之武卒,當二人有餘。弓有挽三石者,乃古之二十四鈞,比顏高之弓當五人有餘。此皆近世教習所致。武備之盛,前古未有其比。案括之論詳矣;然用之則誤國喪師,不知合變,是趙括之談兵也。〕負箙矢五十箇,〔「箙」字原無,據荀子 議兵補。〕〔◎箙,音服,盛矢器也。〕置戈其上,〔謂置戈於身之上,即荷戈也。〕冠胄帶劍,贏三日之糧,〔「三」原作「二」。章校:「十二行本『三』作『二』;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荀子 議兵、胡三省
資治通鑑音注卷六皆作「三」,據改。〕日中而趨百里;中試則復其戶,利其田宅。〔中試,言程試而中度者,復其戶,不徭役也。利其田宅,給以田宅便利之處。胄,今之兜鍪。贏,擔也。〕是其氣力數年而衰,而復利未可奪也,改造則不易周也,〔改造,謂更選擇也。〕是故地雖大,其稅必寡,是危國之兵也。秦人,其生民也狹隘,其使民也酷烈,劫之以勢,隱之以阨,狃之以慶賞,鰌之以刑罰,〔狹隘,楊倞曰︰隱之以阨,謂隱蔽以險阨,使敵不能害。鄭氏曰︰秦地多阨,隱藏其民於阨中也。狃,串習也。戰勝則與之慶賞,使習以為常。鰌,藉也。不勝則以刑罰陵藉之。莊子︰風謂蛇曰,鰌我亦勝我。陸德明 音義曰︰鰌,藉也。李云︰鰌,藉也;藉則削也。◎狃,音紐。鰌,音秋。〕使民所以要利於上者,非鬪無由也。使以功賞相長,五甲首而隸五家,〔楊倞曰︰有功則賞之,使相長,凡獲得五甲首則役隸鄉里之五家也。〕是最為眾強長久之道。故四世有勝,非幸也,數也。〔四世,謂秦孝公、惠文王、悼武王、昭襄王。〕故齊之技擊不可以遇魏之武卒,魏之武卒不可以遇秦之銳士,秦之銳士不可以當桓、文之節制,桓、文之節制不可以敵湯、武之仁義,有遇之者,若以焦熬投石焉。〔焦熬之物至脆,投石則碎。〕兼是數國者,皆干賞蹈利之兵也,傭徒鬻賣之道也;未有貴上安制綦節之理也。〔楊倞曰︰干賞蹈利之兵,與傭徒之人鬻賣其力而作者無異,未有愛貴其上而為之致死。安於制度,自不踰越,極於節義,心不為非之理也。〕諸侯有能微妙之以節,則作而兼殆之耳。〔楊倞曰︰微妙,精盡也。節,仁義也。作,起也。殆,危也。諸侯有能精盡仁義,則起而兼此數國,使之危殆。〕故招延募選,隆勢詐,尚功利,是漸之也。〔漸,浸漬也。言勢詐功利漸染以成俗。〕禮義教化,是齊之也。故以詐遇詐,猶有巧拙焉;以詐遇齊,譬之猶以錐刀墮泰山也。〔謂禮義教化之所齊,以詐遇之,無不敗者。〕故湯、武之誅桀、紂也,拱揖指麾,而強暴之國莫不趨使,誅桀、紂若誅獨夫。故泰誓曰:『獨夫紂。』此之謂也。故兵大齊則制天下,小齊則治鄰敵。若夫招延募選,隆勢詐,尚功利之兵,則勝不勝無常,代翕代張,代存代亡,相為雌雄耳。夫是之謂盜兵,君子不由也。」
孝成王、臨武君曰:「善。請問為將。」荀卿曰:「智莫大乎棄疑,〔楊倞曰︰不用疑謀,此智之大。〕行莫大乎無過,事莫大乎無悔;事至無悔而止矣,不可必也。〔言不可自以為必勝。〕故制號政令,欲嚴以威;慶賞刑罰,欲必以信;處舍收藏,欲周以固;〔楊倞曰︰處舍,營壘也。收藏,財物也。周密嚴固,則敵不得而陵奪也。〕徙舉進退,欲安以重,欲疾以速;窺敵觀變,欲潛以深,欲伍以參;〔楊倞曰︰謂使間諜觀敵,欲潛隱深入之也。伍參,猶錯雜也。使間諜或參之,或伍之於敵之間,而盡知其事。韓子曰︰省同異之言,以知朋黨之分,偶參伍之驗,以責陳言之實。又曰︰參之以比物,伍之以合參。〕遇敵決戰,必行吾所明,無行吾所疑;夫是之謂六術。無欲將而惡廢,〔言欲為將而惡失權,則舍己之勝算,遷就以逢君之欲矣。◎嚴衍曰:將者,就也、成也,事有利于成者,亦有利于廢者,唯義所在以為張弛,不可一意欲成而惡其廢也。〕無怠勝而忘敗,無威內而輕外,無見其利而不顧其害,凡慮事欲熟而用財欲泰,夫是之謂五權。將所以不受命於主有三:可殺而不可使處不完,可殺而不可使擊不勝,可殺而不可使欺百姓,夫是之謂三至。〔楊倞曰︰至,謂守一而不變。〕凡受命於主而行三軍,三軍既定,百官得序,〔楊倞曰︰百官,軍之百吏也。〕群物皆正,則主不能喜,敵不能怒,夫是之謂至臣。慮必先事而申之以敬,慎終如始,終始如一,夫是之謂大吉。〔楊倞曰︰言必無覆敗之禍。〕凡百事之成也必在敬之,其敗也必在慢之。故敬勝怠則吉,怠勝敬則滅;計勝欲則從,欲勝計則凶。戰如守,行如戰,有功如幸。敬謀無曠,敬事無曠,敬吏無曠,敬眾無曠,敬敵無曠,夫是之謂五無曠。〔曠,廢也。〕慎行此六術、五權、三至,而處之以恭敬、無曠,夫是之謂天下之將,則通於神明矣。」
臨武君曰:「善。請問王者之軍制。」荀卿曰:「將死鼓,〔將建旗伐鼓以令三軍之進退,死不離局。〕御死轡,〔◎轡,音佩。〕百吏死職,士大夫死行列。聞鼓聲而進,聞金聲而退。順命為上,有功次之。令不進而進,猶令不退而退也,其罪唯均。不殺老弱,不躐禾稼,服者不擒,格者不赦,奔命者不獲。〔楊倞曰︰服,謂不戰而退者不追擒之。格,謂相拒捍者。奔命,謂奔走來歸其命,不獲之以為囚俘。〕凡誅,非誅其百姓也,誅其亂百姓者也。百姓有捍其賊,則是亦賊也。以故順刃者生,傃刃者死,奔命者貢。〔楊倞曰︰傃,向也,謂傃向格鬬者。貢,謂取歸命者獻於上將也。◎傃,音素。〕微子啟封於宋,〔「啟」原作「開」,今改正。〕〔殷紂暴虐,微子奔周。武王殺紂,封微子於宋。◎微子名啟,漢時避景帝諱,改曰開。〕曹觸龍斷於軍,〔楊倞曰︰說苑云︰桀為天子,其臣有左師觸龍者,諂諛不正。此云紂,當是說苑誤。按戰國時趙亦有左師觸龍,豈姓名同乎?姓譜︰曹姓,本自顓頊玄孫陸終之子六安,周武王封曹挾於邾,故邾,曹姓也。至魏武帝,始祖曹叔振鐸。〕商之服民,所以養生之者無異周人,故近者歌謳而樂之,遠者竭蹶而趨之,〔以上下文觀之,商、周二字恐或倒置。楊倞曰︰竭蹶,顛仆,猶言匍匐也。〕無幽間僻陋之國,莫不趨使而安樂之,四海之內若一家,通達之屬莫不從服,夫是之謂人師。詩曰:『自西自東,自南自北,無思不服。』此之謂也。〔引文王有聲之詩而言。〕王者有誅而無戰,城守不攻,兵格不擊,敵上下相喜則慶之,不屠城,不潛軍,不鎦眾,〔◎鎦,音劉。〕師不越時,故亂者樂其政,不安其上,欲其至也。」〔亂國之民樂吾之政,故不安其上,惟欲吾兵之至也。〕臨武君曰:「善。」
陳囂問荀卿曰:〔◎囂,音宵。〕「先生議兵,常以仁義為本,仁者愛人,義者循理,然則又何以兵為?凡所為有兵者,為爭奪也。」荀卿曰:「非汝所知也。彼仁者愛人,愛人,故惡人之害之也;義者循理,循理,故惡人之亂之也。彼兵者,所以禁暴除害也,非爭奪也。」
□燕孝王薨,子喜立。
□周民東亡。〔義不為秦民也。〕秦人取其寶器,遷西周公於狐之聚。〔此段下原有一段通鑑正文「楚人遷魯于莒而取其地」,今刪之。〕〔此西周文公也,武公之子也。自赧王時,東西分治,赧王擁虛器而已。班 志,河南郡 梁縣有狐聚。括地志︰汝州外古梁城,即狐聚也。陽人故城,即陽人聚也;在汝州 梁縣西四十里,秦遷東周所居也。梁,亦古梁城也,在汝州 梁縣西南十五里。索隱曰︰狐聚與陽人聚在洛陽南北五十里梁、新城之間也。◎,音蛋。狐之聚,古地名,今河南省
汝州市西北。〕
五十三年(丁未、紀元二二六四年)魏安釐王二十三年、韓桓惠王十九年、趙孝成王十二年、楚考烈王八年、燕王喜元年、齊王建十一年、衛懷君十九年
□摎伐魏,取吳城。〔後漢志,河東郡 大陽縣有吳山,山上有虞城。杜預曰︰虞,國也。帝王世紀曰︰舜妃嬪于虞,虞城是也;亦謂吳城,秦昭王伐魏取吳城是也。◎摎,音鳩。吳城,魏邑名,今山西省 平陸縣東北。〕韓王入朝。魏舉國聽令。
五十四年(戊申、紀元二二六五年)魏安釐王二十四年、韓桓惠王二十年、趙孝成王十三年、楚考烈王九年、燕王喜二年、齊王建十二年、衛懷君二十年
□王郊見上帝於雍。〔班 志,雍縣屬扶風。秦惠公都之,有五畤,故於此郊見上帝,欲行天子之禮也。應劭曰︰四方積高曰雍。◎雍,秦邑名,今陝西省 鳳翔縣南。〕
□楚遷于鉅陽。〔赧王三十七年,楚自郢東北徙於陳;今自陳徙鉅陽;至始皇六年,春申君以朱英之言,自陳徙壽春︰則此時雖徙鉅陽,未離陳地也。◎鉅陽,楚邑名,今安徽省 太和縣東北原牆鎮。〕
五十五年(己酉、紀元二二六六年)魏安釐王二十五年、韓桓惠王二十一年、趙孝成王十四年、楚考烈王十年、燕王喜三年、齊王建十三年、衛元君元年
□衛懷君朝於魏,魏人執而殺之;更立其弟,是為元君。元君,魏婿也。〔婿,女夫也。妻謂夫亦曰婿。〕
□趙 平原君卒。〔此段原繫於秦昭襄王五十六年末,據史記 六國年表、趙世家移至本年。〕〈考異曰:本傳作明年卒,今從六國表、趙世家。〉
五十六年(庚戌、紀元二二六七年)魏安釐王二十六年、韓桓惠王二十二年、趙孝成王十五年、楚考烈王十一年、燕王喜四年、齊王建十四年、衛元君二年
□初,秦太子之妃曰華陽夫人,〔蓋食湯沐邑於華陽,因以為號。〕無子;夏姬生子異人。異人質於趙,娶趙豪家女,生子政;〔此二句八字原無,據史記 呂不韋列傳補。〕〈考異曰:呂不韋傳:「呂不韋娶邯鄲姬絕美者與居,知其有娠,異人從不韋飲,見而請之。不韋佯怒,既而獻之,孕期年而生子政,異人遂以為夫人。」〔「呂不韋娶邯鄲姬絕美者與居」以下四十八字原為資治通鑑卷六正文,繫於「陽翟大賈呂不韋適邯鄲」段之後,今改為考異之文。〕按呂不韋傳前云娶邯鄲姬者居,獻之子楚,後又云「子楚夫人,趙豪家女也」,焉有豪家女而為歌姬、媵妾者乎?獻姬之說,蓋出呂氏賓客謾辭,以厚誣始皇者,戰國策未之也。後說謂:「秦圍邯鄲急,趙欲殺子楚妻子,子楚夫人趙豪家女也,得匿。」則切于事理也。太史公好奇,遂至前後矛盾若此。茲取後說。〉秦數伐趙,趙人不禮之。異人以庶孽孫質於諸侯,車乘進用不饒,〔張晏曰:孺子曰孽子。何休曰:孽子,賤子也,非嫡正之子曰孽。師古曰:孽,庶子也。唐韻曰:猶木之有孽生也。異人於秦太子為庶子,於秦王為庶孽孫。索隱曰:進者,財也。〕居處困不得意。
陽翟大賈呂不韋適邯鄲,〔◎陽翟,古地名,今河南省 禹州市。邯鄲,趙都名,今河北省
邯鄲市。〕見之,曰:「此奇貨可居!」〔賈人居積滯貨,伺時以牟利,以異人方財貨也。〕乃往見異人,說曰:「吾能大子之門!」異人笑曰:「且自大君之門!」不韋曰:「子不知也,吾門待子門而大。」異人心知所謂,乃引與坐,深語。不韋曰:「秦王老矣,太子愛華陽夫人,夫人無子。子之兄弟二十餘人,子傒有承國之業,〔子傒,蓋秦太子之子,愛而居長者。◎傒,音兮。〕士倉又輔之。〔姓譜:士姓,晉 士蒍之後。〕子居中,不甚見幸,久質諸侯。太子即位,子不得爭為嗣矣。」異人曰:「然則奈何?」不韋曰:「能立嫡嗣者,獨華陽夫人耳。不韋雖貧,請以千金為子西遊,立子為嗣。」異人曰:「必如君策,請得分秦國與君共之。」呂不韋乃以五百金與異人,令結賓客。復以五百金買奇物玩好,自奉而西,見華陽夫人之姊,而以奇物獻於夫人,因譽子異人之賢,賓客遍天下,常日夜泣思太子及夫人,曰:「異人也以夫人為天!」夫人大喜。不韋因使其姊說夫人〈考異曰:戰國策作說秦王后弟陽泉君;今從呂不韋傳。〉曰:「夫以色事人者,色衰則愛弛。今夫人愛而無子,不以繁華時早自結於諸子中賢孝者,舉以為嫡,即色衰愛弛,雖欲開一言,尚可得乎!今子異人賢,而自知中子不得為嫡,夫人誠以此時拔之,是子異人無國而有國,夫人無子而有子也,則終身有寵於秦矣。」夫人以為然,承間言於太子曰:「子異人絕賢,〔毛晃曰:絕,奇冠也,相去遼遠也。〕來往者皆稱譽之。」因泣曰:「妾不幸無子,願得子異人立以為嗣,以託妾身!」太子許之,〔原下有通鑑正文「與夫人刻玉符,約以為嗣,因厚餽遺異人,而請呂不韋傅之。異人名譽盛於諸侯」三十一字,今刪之。〕乃請趙而歸之。〔此句原無,據戰國策 秦策五補。〕
趙未之遣,不韋說趙曰:「子異人,秦之寵子也,無母於中,夫人欲取而子之。〔◎欲為己子。〕使秦而欲屠趙,不顧一子以留計,是抱空質也。〔◎留,止。抱,持。〕若使子意人歸而得立,趙厚送遣之,是不敢背德叛施,是自為德講。〔◎德,恩。講,成。〕秦王老矣,以日晏駕,〔◎晏,晚,謂死亡也。〕雖有子異人,不足以結秦。」〔此段原無,據戰國策 秦策五補。〕趙人奉子楚、妻子歸之。〔此句原繫於後文「子楚為太子」句之後,今移至此段之中。〕〈考異曰:呂不韋傳:「邯鄲之圍,趙人欲殺之,異人與呂不韋行金六百斤予守者,脫亡赴秦軍,遂得歸。」〔「邯鄲之圍」以下三十一字原為資治通鑑卷六正文,繫於「陽翟大賈呂不韋適邯鄲」段之後,今改為考異之文。〕按戰國策,不韋使秦為孝文王時。如史記言,安國君與華陽夫人已許異人為嫡嗣矣,奈何不速其歸,濡滯至數年之久,使遭長平之戰、邯鄲之圍,是棄若敝屣,置之死地,嫡嗣云何哉!疑不韋賓客顛倒毒誣之辭,不可信也。〉異人 楚服而見華陽夫人,〔楚服,為楚人之服。或曰:楚楚,盛服也。〕夫人曰:「吾楚人也,當自子之。」因更其名曰楚。〔以上三段原繫於資治通鑑卷五周赧王五十八年,據王蘧常
秦史卷三、卷三十五考証移入此年。〕
秋,後九月,〔「後九月」三字原無,據睡虎地秦墓竹簡 編年紀補。〕王薨,子孝文王 柱立。〔「子」「柱」二字原無,據史記 秦本紀及索隱補。〕〔◎年五十三立。〕尊唐八子為唐太后,〔七子、八子,秦宮中女官名。〕立華陽夫人為王后,〔此句原作「以」,據王蘧常
秦史卷三十五、卷四十七改。〕子楚為太子。韓王縗絰入弔祠。〔賢曰︰喪服斬縗裳,上曰縗,下曰裳,麻在首要皆曰絰,首絰象緇布冠,要絰象大帶。絰之言實,衰之言摧,明中實摧痛也。◎縗,音摧。絰,音跌。〕
□燕王 喜使栗腹約歡於趙,〔姓譜︰栗姓,栗陸氏之後。〕以五百金為趙王酒。返而言於燕王曰:「趙民壯者皆死長平,〔「民」字原無,據戰國策 燕策三補。史記
燕世家「民」作「人」,避唐諱也。〕〔長平之敗,事見五卷周赧王五十五年。◎長平,古地名,今山西省 高平市西北。〕其孤未壯,可伐也。」王召昌國君 樂間問之,對曰:「趙四戰之國,〔言其四境皆鄰於強敵,四面拒戰也。〕其民習兵,不可。」王曰:「吾以五而伐一。」對曰:「不可。」王怒。群臣皆以為可,乃發二千乘,栗腹將而攻鄗,〔◎鄗,音浩,趙邑名,今河北省
柏鄉縣。〕卿秦攻代。〔姓譜︰卿,姓也。◎代,趙邑名,今河北省 蔚縣東北。〕將渠曰:「與人通關約交,以五百金飲人之王,〔姓譜︰將,亦姓也。〕使者報而攻之,不祥;師必無功。」王不聽,自將偏軍隨之。將渠引王之綬,王以足蹴之。〔蹴,蹋也。〕將渠泣曰:「臣非自為,為王也!」燕師至宋子,〔班 志,宋子縣屬鉅鹿郡。◎宋子,趙邑名,今河北省 趙縣東北。〕趙 廉頗為將,逆擊之,敗栗腹於鄗,樂乘敗卿秦於代。〔「樂乘」二字原在「卿秦」之後。胡注:「戰國策曰:樂乘敗卿秦於代,當從之。」此據胡注改。〕〈考異曰:燕世家作「破卿秦、樂乘於代」。按燕策云「趙使樂乘以五萬遇慶秦于代」,則樂乘乃趙將也。樂毅傳云「擒栗腹、樂乘」,「樂乘」當是「卿秦」之誤。〉〔樂乘,趙將也。〕
孝文王〔「孝」前原有「秦」字,據通鑑體例刪。〕〔索隱曰︰名柱。謚法︰五宗安之曰孝;慈惠愛民曰文。〕
元年(辛亥、紀元二二六八年)魏安釐王二十七年、韓桓惠王二十三年、趙孝成王十六年、楚考烈王十二年、燕王喜五年、齊王建十五年、衛元君三年
□冬,十月,己亥,〔◎十月三日。〕王即位;辛丑,〔◎十月五日。〕王薨。〔「辛丑王薨」原作「三日薨」,據史記 秦本紀改。〕〔◎年五十四卒。〕子楚立,是為莊襄王。〔◎年三十二立。〕尊華陽夫人為華陽太后,夏姬為夏太后。〔姓譜︰周封夏后氏於杞,非為後不得封者,以夏為氏。一曰︰陳 夏徵舒之後。夏姬生莊襄王,故尊為太后。〕
□趙將廉頗追燕師五百餘里,〔此句原作「追北五百餘里」,據黃式三
周季編略卷九改。〕遂圍燕。〔燕都薊,趙人進圍之。〕燕人請和,趙人曰:「必令將渠處和。」〔處和者,主和也。〕燕王以將渠為相而處和,趙師乃解去。〔此段原繫於秦昭襄王五十六年,據史記 趙世家移至趙孝成王十六年。〕
□燕將攻齊 聊城,拔之。〔聊城在濟水之北。班 志,聊城縣屬東郡。◎聊城,齊邑名,今山東省 聊城市西北。〕或譖之燕王,燕將保聊城,不敢歸。齊 田單攻之,歲餘不下。魯仲連乃為書,約之矢以射城中,〔約之矢,謂以書圍繞束縛於矢也。〕遺燕將,為陳利害曰:「為公計者,不歸燕則歸齊。今獨守孤城,齊兵日益而燕救不至,將何為乎?」燕將見書,泣三日,猶豫不能自決。欲歸燕,已有隙;欲降齊,所殺虜於齊甚眾,恐已降而後見辱。喟然嘆曰:「與人刃我,寧我自刃!」遂自殺。〔言與其使人加刃於我,寧使我拔刃而自殺也。〕聊城亂,田單克聊城。〔用大師曰克。〕歸,言魯仲連於齊王,欲爵之。仲連逃之海上,曰:「吾與富貴而詘於人,〔禮記︰不充詘於富貴。詘者,喜失節貌。余謂此詘即屈伸之屈。〕寧貧賤而輕世肆志焉!」
魏安釐王問天下之高士於子順,〔◎子順,孔子第七世子孫。〕子順曰:「世無其人也;抑可以為次,其魯仲連乎!」王曰:「魯仲連強作之者,非體自然也。」子順曰:「人皆作之。作之不止,乃成君子;作之不變,習與體成;習與體成,則自然也。」〔朱熹曰︰君子,成德之名。〕
莊襄王〔「莊」前原有「秦」字,據通鑑體例刪。〕〔本名異人,改名楚,孝文王之中子也。謚法︰勝敵志強曰莊。〕
元年(壬子、紀元二二六九年)魏安釐王二十八年、韓桓惠王二十四年、趙孝成王十七年、楚考烈王十三年、燕王喜六年、齊王建十六年、衛元君四年
□呂不韋為相邦。
□東周君與諸侯謀伐秦;〔「與」原作「為」。章校:「十二行本『與』作『為』;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史記 秦本紀、通鑑紀事本末卷一均作「與」,據改。〕王使相邦率師討滅之,遷東周君於陽人聚。〔◎陽人聚,古村落名,今河南省 汝州市西廟下鎮。〕周既不祀。〔皇甫謐曰︰周凡三十七王,八百六十七年。周有天下,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宗廟血食八百六十餘年。西周已亡,猶幸東周能守其祀,東周又為秦所滅,則盡不祀矣。索隱曰︰即,盡也。日食盡曰即。言周祚盡滅,無主祭祀。〕周比亡,〔比,及也。〕凡有七邑:河南、洛陽、穀城、平陰、偃師、鞏、緱氏。〔班 志:河南縣故郟鄏地,周武王遷九鼎,周公營以為都,是為王城;平王居之。洛陽,周公遷殷民於此,是為成周。師古曰︰穀城,即今新安。應劭曰︰平陰,在平城北,故曰平陰。班 志:河南郡之平縣,即平城也。括地志曰︰故穀城在洛州 河南縣西北十八里苑中。河陰縣城本漢 平陰縣,在洛州 洛陽縣東北五十里。十三州志曰︰在平津 大河之南,魏文帝改曰河陰。劉昭曰︰偃師,帝嚳所都。盤庚復南亳,是為西亳。鞏,古鞏伯國,周之東,周公所居。緱氏,周大夫劉子邑。宋白曰︰緱氏,春秋之滑國。以上七邑,漢皆屬河南郡。◎緱,音溝。河南,今河南省
洛陽市 西工區西。洛陽,今河南省
洛陽市東。穀城,今河南省
洛陽市西。平陰,今河南省
孟津縣東。偃師,今河南省
偃師市東。鞏,今河南省
鞏義市西南。緱氏,今河南省
鞏義市南。皆周邑名。〕
□以河南 洛陽十萬戶封相邦不韋為文信侯。〈考異曰:戰國策作食藍田十二縣,今從呂不韋傳。〉
□蒙驁伐韓,〔◎驁,音敖。〕取成皋、滎陽,〔班 志,滎陽縣屬河南郡,滎澤在其南。唐屬鄭州。◎成皋、滎陽,韓邑名,成皋在今河南省
鞏義市西北康店鎮,滎陽在今河南省
鄭州市西北。〕初置三川郡。〔◎嚴衍曰:以洛陽有伊、洛、河三水,故名焉,或曰涇、渭、洛為三川。三川郡,秦郡名,治今河南省
洛陽市東北。〕
□蒙驁伐趙,定太原。〔此段原繫於秦莊襄王二年「取榆次、狼孟等三十七城」句之前,今移入元年。〕
二年(癸丑、紀元二二七O年)魏安釐王二十九年、韓桓惠王二十五年、趙孝成王十八年、楚考烈王十四年、燕王喜七年、齊王建十七年、衛元君五年
□夏,四月,〔「夏四月」三字原無,據史記 秦本紀補。〕日有食之。〔◎按中國歷史日食典,此年日食在西曆四月二十四日,於秦曆為四月一日戊子。〕
□蒙驁取趙
榆次、狼孟等三十七城;〔「趙」字原無,今補之。〕〔班 志,榆次、狼孟二縣並屬太原郡。榆次,即左傳 涂水、梗陽之地。括地志︰狼孟故城,在并州 陽曲縣東北二十六里。◎榆次、狼孟,趙邑名,榆次在今山西省
晉中市,狼孟在今山西省
陽曲縣。〕率師伐魏,取高都、汲。〔班 志,高都縣屬上黨郡,汲縣屬河內郡。括地志︰高都縣,今澤州也。汲故城在衛州所理汲縣之西南二十五里。◎高都、汲,魏邑名,高都在今山西省
晉城市北,汲在今河南省
汲縣。〕魏師數敗,魏王患之,乃使人請信陵君於趙。信陵君畏得罪,不肯還,〔信陵君留趙事見五卷周赧王五十八年。〕誡門下曰:〔誡,敕也。〕「有敢為魏使通者死!」賓客莫敢諫。毛公、薛公見信陵君曰:「公子所以重於諸侯者,徒以有魏也。今魏急而公子不恤,一旦秦人克大梁,夷先王之宗廟,公子當何面目立天下乎!」語未卒,信陵君色變,促駕還魏。〔促,催也。〕魏王持信陵君而泣,以為上將軍。〔「蒙驁」及「率師伐魏」以下至「以為上將軍」一百三十二字原繫於秦莊襄王三年「信陵君使人求援於諸侯」之前,今移入「蒙驁取趙榆次等三十七城」之後。〕
三年(甲寅,紀元二二七一年)魏安釐王三十年、韓桓惠王二十六年、趙孝成王十九年、楚考烈王十五年、燕王喜八年、齊王建十八年、衛元君六年
□王齕攻上黨諸城,悉拔之,初置太原郡。〔◎齕,音何。太原郡,秦郡名,治今山西省
太原市。〕
□魏 信陵君使人求援於諸侯。〔「魏」字原無。據文當補其字。〕諸侯聞信陵君復為魏將,皆遣兵救魏。信陵君率五國之師敗蒙驁於河外,〔自春秋至戰國,率以黃河之西為河外,晉賂秦以河外列城五,即其証也。〕蒙驁遁走。信陵君追至函谷關,〔◎函谷關,關隘名,今河南省 靈寶市境。〕抑之而還。
安陵人縮高之子仕於秦,〔後漢志︰汝南郡 征羌縣有安陵亭。注云︰即魏 安陵君所封地。括地志曰︰鄢陵縣西北十五里。李奇云︰六國時為安陵。◎安陵,魏邑名,今河南省 鄢陵縣西北。〕秦使之守管。〔班 志,河南郡 中牟縣有管叔邑。後漢志,中牟縣有管城。杜預曰︰管,國也,在京縣東北。◎管,秦邑名,今河南省 鄭州市東。〕信陵君攻之不下,使人謂安陵君曰:「君其遣縮高,吾將仕之以五大夫,使為執節尉。」〔信陵君使安陵君遣縮高,欲使安陵以君諭其民,以父諭其子也。軍尉之執節者也。周執節以使,漢執節則使且可以專殺矣。〕安陵君曰:「安陵,小國也,不能必使其民。使者自往請之。」使吏導使者至縮高之所。使者致信陵君之命,縮高曰:「君之幸高也,將使高攻管也。夫父攻子守,人之笑也;見臣而下,是背主也。父教子背,亦非君之所喜。敢再拜辭!」使者以報信陵君。信陵君大怒,遣使之安陵君所曰:「安陵之地,亦猶魏也。〔之,如也,往也。安陵本魏地,魏襄王以封其弟。〕今吾攻管而不下,則秦兵及我,社稷必危矣。願君生束縮高而致之!若君弗致,無忌將發十萬之師以造安陵之城下!」安陵君曰:「吾先君成侯受詔襄王以守此城也,手受太府之憲。〔太府,魏國藏圖籍之府。憲,法也。〕憲之上篇曰:『子弒父,臣弒君,有常不赦。〔有常,謂有常法也。〕國雖大赦,降城亡子不得預焉。』今縮高辭大位以全父子之義,而君曰『必生致之』,是使我負襄王之詔而廢太府之憲也,雖死,終不敢行!」縮高聞之曰:「信陵君為人,悍猛而自用,此辭返,必為國禍。〔謂為安陵之禍也。〕吾已全己,無違人臣之義矣,豈可使吾君有魏患乎!」乃之使者之舍,刎頸而死。信陵君聞之,縞素避舍,〔爾雅曰︰縞,皓也。〕使使者謝安陵君曰:「無忌,小人也,困於思慮,失信於君,請再拜辭罪!」〔安陵,受封於魏國者也,縮高,受廛於安陵者也。縮高之子不為魏民,逃歸秦而臣於秦,為秦守管。時秦加兵於魏,欲取大梁,安陵倘念魏為宗國,縮高倘念其先為魏民,見魏之危,安敢坐視而不救。公子無忌為魏舉師以臨之,安陵君則陳太府之憲,縮高則陳大臣之義以拒之,雖死不避,反而求之,可謂得其死乎!無忌為之縞素避舍以謝安陵,吾亦未知其何所處也。〕
□夏,〔「夏」字原無,據通鑑體例補。〕五月,丙午,〔◎五月二十五日。〕王薨。〔◎年三十五卒。〕太子政立,生十三年矣,國事皆委於文信侯,號稱仲父。〔呂不韋封文信侯。仲父,以齊桓禮管仲禮之。〕〈考異曰:史記
六國表:秦孝文王元辛亥,一年。莊襄王元壬子,終甲寅,三年;按秦本紀,孝文王一年,莊襄王四年。又秦本紀采自秦記,而秦本紀 莊襄王二年「四月日食」,四年「五月丙午莊襄王卒」,皆與當時天象及曆日相符。由孝文王即位止三日,莊襄王即位未踰年改元,連孝文元年數之,故云四年。爾後秦王政時,改莊襄王年數為三年,孝文王單列一年。故本紀所言莊襄元年事,當在辛亥。〉
□楚 春申君言於楚王曰:「淮北地邊於齊,其事急,請以為郡而封於江東。」楚王許之。春申君因城故吳墟以為都邑。〔吳都姑蘇,越王 句踐滅吳王 夫差而吳為墟。班 志:吳縣,太伯所邑,漢為會稽郡治所。◎吳,楚邑名,今江蘇省 蘇州市。〕宮室極盛。〔此段原繫於秦莊襄王二年,今據修正後的戰國 年表移入此年。〕〔春申君相楚,楚正弱,秦正強,不能為國謀,乃營其都而盛宮室,何足道也!孔穎達曰︰爾雅云︰室謂之宮,宮謂之室。別而言之,論其四面穹隆則曰宮,因其貯物則曰室。室之言實也。〕
□晉陽反。〔是年,秦攻得晉陽,置太原郡;未久而秦有莊襄王之喪,故反。◎此晉陽,據河東老景 再說春秋戰國時晉陽的歸屬,此晉陽非太原的晉陽,乃晉南之晉陽,今山西省 永濟縣東。〕
始皇帝上〔「始」前原有「秦」字,據通鑑體例刪。〕〔諱政,莊襄王子也。王併天下,自以德兼三皇,功過五帝,故自號曰皇帝;欲傳世以一至萬,乃除謚法,號始皇帝。〕
元年(乙卯、紀元二二七二年)魏安釐王三十一年、韓桓惠王二十七年、趙孝成王二十年、楚考烈王十六年、燕王喜九年、齊王建十九年、衛元君七年
□蒙驁擊定之。〔擊定晉陽也。〕
□韓欲疲秦人,使無東伐,乃使水工鄭國為間於秦,鑿涇水自仲山為渠,〔班 志:涇水出安定郡 涇陽縣西幵頭山,東至馮翊 陽陵縣入渭,過郡三,行千六十里。淮南子曰︰涇水出薄落之山。華戎對境圖︰涇水上接蔚茹水,南流至笄頭山,西折而東流,逕原州、涇州界,又東流逕邠州、乾州之北,又東南流至雍州 涇陽縣而合于渭。師古曰︰仲山,即今九嵕之東仲山也。◎仲山,山名,今陝西省 涇陽縣西北仲山。〕並北山,東注洛。〔師古曰︰洛水,即馮翊 漆、沮水。程大昌曰︰禹貢止有漆、沮,秦、漢以來始有洛水。所謂洛者,班 志云︰源出北地 歸德縣北蠻夷中。今按其水自入塞後,歷鄜、坊、同三州始入渭,孔安國謂自馮翊 懷德縣入渭是也。漢 懷德、唐 同州 朝邑縣是也。漆水自華原縣東北同官縣界來,沮水自邠州東北來;洛在漆、沮之東,至同州 白水縣與漆、沮合。所謂洛即漆、沮者,言其本同也。◎洛水,河名,今陝西省 北洛河。〕中作而覺,〔師古曰︰中作,謂用功中道,事未竟也。覺,露也,韓之謀露也。〕秦人欲殺之。鄭國曰:「臣為韓延數年之命,然渠成,亦秦萬世之利也。」乃使卒為之。〔卒,終也。〕注填淤之水溉潟鹵之地四萬餘頃,收皆畝一鍾,〔師古曰︰注,引也。填閼,謂壅泥也。言引淤濁之水灌鹹鹵之田,更令肥美,故一畝之收至六斛四斗。杜佑曰︰古者百步為畝,秦、漢以降,即二百四十步為畝。舄,鹵也。鹵,鹹鹵。〕關中由是益富饒。〔饒,有餘裕也。〕
□王使人行萬金於魏以間信陵君,求得晉鄙客,〔信陵君殺晉鄙事見五卷周赧王五十六年。〕令說魏王曰:「公子亡在外十年矣,今復為將,諸侯皆屬,天下徒聞信陵君而不聞魏王矣。」王又數使人賀信陵君:「得為魏王未也?」魏王日聞其毀,不能不信,乃使人代信陵君將兵。信陵君自知再以毀廢,乃謝病不朝,日夜以酒色自娛。〔此段原繫於秦莊襄王三年,據司馬光
稽古錄卷十一移至秦始皇元年。〕
二年(丙辰、紀元二二七三年)魏安釐王三十二年、韓桓惠王二十八年、趙孝成王二十一年、楚考烈王十七年、燕王喜十年、齊王建二十年、衛元君八年
□麃公將卒攻卷,〔索隱曰︰麃,邑名。麃公,史失其姓名。卷,邑名。◎嚴衍曰:卷,即卷津,在滎陽,魏邑也。麃,音袍。卷,魏邑名,今河南省 原陽縣南。〕斬首三萬。
□趙以廉頗為假相邦,伐魏,取繁陽。〔班 志,繁陽縣屬魏郡。應劭曰︰在繁水之陽。括地志︰繁陽故城,在相州 內黃縣東北二十七里。◎繁陽,魏邑名,今河南省 內黃縣北。〕趙孝成王薨,子悼襄王 偃立,〔「偃」字原無,據史記 趙世家補。〕使武襄君 樂乘代廉頗。廉頗怒,攻武襄君;武襄君走。廉頗出奔魏;久之,魏不能信用。趙師數困於秦,趙王思復得廉頗,廉頗亦思復用於趙。趙王使使者視廉頗尚可用否。廉頗之仇郭開多與使者金,令毀之。廉頗見使者,一飯斗米,肉十斤,披甲上馬,以示可用。使者還報曰:「廉將軍雖老,尚膳飯;然與臣坐,頃之三遺屎矣。」趙王以為老,遂不召。〔郭開之間廉頗,以其仇也;其讒殺李牧,則好貨耳。讒人罔極,其禍國可勝言哉!〕楚人陰使迎之。廉頗一為楚將,無功,曰:「我思用趙人!」卒死於壽春。〔壽春縣,漢屬九江郡,唐為壽州治所。始皇六年,楚方徙都壽春,史終言廉頗之事也。◎壽春,楚邑名,今安徽省 壽縣南。〕
三年(丁巳、紀元二二七四年)魏安釐王三十三年、韓桓惠王二十九年、趙悼襄王元年、楚考烈王十八年、燕王喜十一年、齊王建二十一年、衛元君九年
□大饑。〔五穀皆不熟為大饑。〕
□蒙驁伐韓,取十二城。
四年(戊午、紀元二二七五年)魏安釐王三十四年、韓桓惠王三十年、趙悼襄王二年、楚考烈王十九年、燕王喜十二年、齊王建二十二年、衛元君十年
□春,蒙驁伐魏,取畼、有詭。〔◎畼,音暢。畼、有詭,魏邑名,今地不詳。〕三月,軍罷。
□秦質子歸自趙;趙太子出歸國。
□秋,〔「秋」字原無,據通鑑體例補。〕七月,〔按史記 秦始皇本紀作十月,六國年表作七月。通鑑從後者。〕蝗,疫。〈考異曰:始皇本紀作「十月庚寅」。按十月無蝗,今從年表。〉〔蝗子始生曰蝝,翅成而飛曰蝗,以食苗為災。疫,札瘥瘟也。〕令百姓納粟千石,拜爵一級。
□趙王以李牧為將,伐燕,取武遂、方城。〔班 志,武遂縣屬河間國。方城縣屬廣陽國;後漢志作「方城」。括地志︰易州 遂城縣,戰國時武遂城也。方城故城,在幽州 固安縣南十七里。◎武遂、方城,燕邑名,武遂在今山西省 垣曲縣東南,方城在今河北省 固安縣南。〕李牧者,趙之北邊良將也,嘗居代、雁門備匈奴,〔秦置雁門郡,在代郡西南。匈奴,淳維之後,本夏后氏之苗裔。索隱曰︰張晏云︰淳維以殷時奔北邊。又樂彥 括地譜曰︰夏桀無道,湯放之鳴條,三年而死。其子獯粥妻桀之眾妾,避居北野,隨畜移徙,中國謂之匈奴。其言夏后苗裔,或當然也。故應劭 風俗通曰︰殷時曰獯粥,改曰匈奴。又晉灼云︰堯時曰葷粥,周曰獫狁,秦曰匈奴。韋昭曰︰漢曰匈奴,葷粥其別名,則淳維是其始祖,蓋與獯粥是一也。◎代、雁門,趙郡名,代郡治今河北省 蔚縣西北,雁門郡治今山西省 右玉縣南。〕以便宜置吏,市租皆輸入幕府,為士卒費,〔康曰︰師出無常處,所在張幕居之,以將帥得稱府,故曰幕府。一曰,幕,大也。幕府,猶言大府。〕日擊數牛饗士;習騎射,〔孔穎達曰︰古人不騎馬,故但經記正典無言騎者。今言騎者,當是周末時。射之所起,起自黃帝,故易 繫辭 黃帝下九事章云︰古者弦木為弧,剡木為矢,弧矢之利以威天下。又世本云︰揮作弓,夷牟作矢。注云︰揮、夷牟,黃帝臣。是弓矢起於黃帝矣。〕謹烽火,多間諜,〔塞上置候望之地,邊有警則舉烽。漢書音義︰烽,如覆米䉛,懸著桔槔頭,有寇則舉之。燧,積薪,有寇則燔然之。索隱曰︰字林,䉛,漉米藪也。纂要︰䉛,淅箕也。烽見敵則舉,燧有難則焚。烽主晝,燧主夜。間諜者,使之間行以伺敵,觀其變動也。〕為約曰:「匈奴即入盜,急入收保。〔收畜產而自保也。〕有敢捕虜者斬!」匈奴每入,烽火謹,輒入收保不戰。如是數歲,亦不亡失。匈奴皆以為怯,雖趙邊兵亦以為吾將怯。趙王讓之,〔讓,責也。〕李牧如故。王怒,使他人代之。歲餘,屢出戰,不利,多失亡,邊不得田畜。〔說文︰畜,養也。史記正義︰畜,聚也。〕王復請李牧,李牧杜門稱病不出。王強起之,〔杜門,塞門以拒絕來者。〕李牧曰:「王必用臣,〔「王」字原無。章校:「十二行本作『王必用臣』四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此據史記 廉頗列傳及章校補「王」字。〕臣如前,乃敢奉令。」王許之。李牧至邊,如約。匈奴數歲無所得,終以為怯。邊士日得賞賜而不用,〔言屢賞而不用之以戰也。〕皆願一戰。於是乃具選車得千三百乘,選騎得萬三千匹,〔車、騎皆選其堅良者。〕百金之士五萬人,〔管子曰︰能擒敵殺將者賞百金。〕彀者十萬人,〔彀,張弓也。索隱曰︰彀,謂能射者也。◎彀,音構。〕悉勒習戰;大縱畜牧、人民滿野。匈奴小入,佯北不勝,以數十人委之。〔委,棄也,委之於敵也。〕單于聞之,〔單于,匈奴首領之稱。班 書曰︰單于者,廣大之貌,言其象天單于然也。〕大率眾來入。李牧多為奇陣,張左、右翼擊之,大破,殺匈奴十餘萬騎。滅襜襤,〔如淳曰︰襜襤,胡名,在代地。班 書作「澹林」。◎襜,音攙扶之攙。襤,音蘭。〕破東胡,〔東胡,其後為鮮卑、烏丸。服虔曰︰在匈奴東,故曰東胡。〕降林胡。〔如淳以澹林為東胡,以此觀之,似是兩種。〕單于奔走,十餘歲不敢近趙邊。
先是時,天下冠帶之國七,而三國邊於戎狄:秦自隴以西有緜諸、緄戎、翟、豲之戎,〔班 志,緜諸道屬天水郡。西漢之制,縣有蠻夷曰道。括地志︰緜諸城在秦州 秦嶺縣北五十六里。唐 貞觀十七年,省秦嶺入清水縣。韋昭曰︰緄戎,春秋以為犬戎。師古曰︰混云夷也。史記正義曰︰緄,字當作「混」。余謂昆戎即周之昆夷。翟,與狄同。班 志,隴西郡有狄道。師古曰︰其地有狄種,故曰狄道。天水郡有豲道。應劭曰︰豲,戎邑也。狄道,晉置武始郡。括地志︰豲道故城,在渭州 襄武縣東南三十七里。◎緄,音滾。豲,音環。緜諸、緄戎、翟、豲,皆在甘肅省 隴右地區。〕岐、梁、涇、漆之北有義渠、大荔、烏氏、朐衍之戎;〔班 志,岐山在扶風 美陽縣西北,梁山在馮翊 夏陽縣西北。師古曰︰此漆水在新平。後漢志,扶風 漆縣有漆水。晉分扶風置新平郡,治漆縣。班 志,義渠道屬北地郡。括地志︰唐 寧、慶二州地。又班 志,馮翊 臨晉縣,古大荔城。括地志︰同州 馮翊縣及朝邑縣本漢 臨晉地。今朝邑縣東三十步故王城,即大荔王城也。宋白曰︰同州 馮翊縣古大荔城,在今州東三十七里朝邑縣界,故王城是也。班 志,安定郡有烏氏縣。括地志︰烏氏故城,在涇州 安定縣東三十里,周之故地,後入戎;秦惠王取之,置烏氏縣。班 志,北地郡有有朐衍縣。括地志︰鹽州,古戎狄居之,即朐衍戎之地。◎朐,音渠。岐山在今陝西省 岐山縣東北,梁山在今陝西省 麟游縣東南,涇水在今甘肅省、陝西省的涇河,漆水在今陝西省 漆水河。義渠、大荔、烏氏、朐衍,皆在甘肅省東部、寧夏回族自治區、陝西省西部一帶。〕而趙北有林胡、樓煩之戎;燕北有東胡、山戎;〔自漢 北平、無終、白狼以北,皆大山重谷,諸戎居之,春秋謂之山戎。〕各分散居谿谷,自有君長,往往而聚者百有餘戎,然莫能相一。其後義渠築城郭以自守,而秦稍蠶食之,至惠王遂拔義渠二十五城。昭王之時,宣太后誘義渠王,殺諸甘泉,〔甘泉在漢 馮翊 雲陽縣,漢起甘泉宮於此。◎甘泉,古地名,今陝西省 淳化縣西北。〕遂發兵伐義渠,滅之,始於隴西、北地、上郡〔隴西,唐 渭州、洮州、河州之地。北地,唐 慶州、寧州、鄜州、靈州、鹽州之地。上郡,唐 延州、綏州、銀州之地。◎隴西、北地、上郡,秦郡名,隴西郡治今甘肅省
臨洮縣南,北地郡治今甘肅省 寧縣西北,上郡治今陝西省 靖邊縣西北。〕築長城以拒胡。趙武靈王北破林胡、樓煩,築長城,自代並陰山下,至高闕為塞,〔徐廣曰︰五原郡 西安陽縣北有陰山,陰山在河南,陽山在河北。酈道元曰︰余按南河、北河及安陽縣以南,悉沙阜耳,無他異山。故廣志云︰朔方郡移沙七所而無山以擬之,是議志之僻也。陰山在河東南斯可矣。漢郎中侯應曰︰陰山東西千餘里,單于之苑囿也。孝武出師攘之於漠北,匈奴過之,未嘗不哭。則此山蓋在沙漠之南也。括地志︰陰山在朔州北塞外突厥界。杜佑曰︰今安北府 北山是也。安北府治中受降城。地志︰朔方郡 臨戎縣北有連山,險於長城,其山中斷,兩峰俱峻,名曰高闕。水經注︰河水自窳渾縣東屈而東流,逕高闕南,闕口有城跨山結局,謂之高闕戍。劉昫曰︰高闕北拒大磧口三百里。杜佑曰︰高闕當在豐州河西。◎高闕,古關隘名,今內蒙古自治區 烏拉特後旗西南呼和溫都爾鎮。〕而置雲中、雁門、代郡。〔史記正義曰︰雲中故城,趙 雲中城,秦 雲中郡,在勝州 榆林縣東北四十里。秦、漢之雁門、代郡皆在句注陘之北,唐之雲、朔、蔚、新、武州即其地也。若唐之代州 雁門郡唯崞、繁畤二縣,漢 雁門郡之舊縣,其雁門縣則漢 太原郡之廣武縣也,五臺則漢 太原之慮虒縣也。◎雲中、雁門、代,趙郡名,雲中郡治今內蒙古自治區
托克托縣東北,雁門郡治今山西省 右玉縣南,代郡治今河北省 蔚縣西北。〕其後燕將秦開為質於胡,〔姓譜︰秦本顓頊後,子嬰即滅,支庶為秦氏,余按左傳 魯有秦堇父,秦姓其來尚矣。〕胡甚信之;歸而襲破東胡,東胡却千餘里。燕亦築長城,自造陽至襄平,〔韋昭曰︰造陽,地名,在上谷。余按漢書所謂「上谷之斗造陽」是也。杜佑曰︰晉太康地志︰自北地郡北行九百里,得五原塞;又北出九百里得造陽,即麟州 銀城縣。史記︰燕築長城,自造陽至襄平。韋昭曰︰造陽地在上谷。未詳孰是。史記正義曰︰上谷,今媯州。王隱 地道志曰︰郡在谷之頭,故以上谷名焉。班 志,襄平縣,遼東郡治所。◎造陽、襄平,燕邑名,造陽在今河北省 赤城縣北獨石口鎮附近,襄平在今遼寧省 遼陽市。〕置上谷、漁陽、右北平、遼東郡以拒胡。〔漁陽,唐 薊州、檀州。北平,唐 平州。遼東,其地在大遼水之東,唐嘗置遼州,又嘗為安東都護府治所。◎上谷、漁陽、右北平、遼東,燕郡名,上谷郡治今河北省 懷來縣東南,漁陽郡治今北京市 密雲區西南,右北平郡治今天津市 薊州區,遼東郡治今遼寧省 遼陽市。〕及戰國之末而匈奴始大。〔此段原繫於秦始皇三年,據史記 六國年表、燕世家、趙世家移入此年。〕
□魏安釐王薨,子景湣王 午立。〔「午」字原無,據史記 魏世家 索隱引世本補。〕〈考異曰:魏世家云景湣王名「增」,今從世本。〉
□魏
信陵君卒。〔「魏信陵君卒」原作「凡四歲而卒」,今改之。〕韓王往弔,其子榮之,以告子順。子順曰:「必辭之以禮!『鄰國君弔,君為之主。』〔鄭玄曰︰君為之主,弔臣恩為己也。子不敢當主,中庭北面,哭不拜。記曰︰昔者衛靈公適魯,遭季桓子之喪,衛君請弔,哀公辭,不得命,公為主。客入弔,公揖讓,升自東階,西鄉;客升自西階弔。公拜,興,哭。〕今君不命子,則子無所受韓君也。」其子辭之。〔此段原繫於秦莊襄王三年,據史記 六國年表、魏世家、信陵君列傳移至秦始皇四年。〕〔◎子順後以年五十七卒。〕
五年(己未、紀元二二七六年)魏景湣王元年、韓桓惠王三十一年、趙悼襄王三年、楚考烈王二十年、燕王喜十三年、齊王建二十三年、衛元君十一年
□蒙驁伐魏,取酸棗、燕、虛、長平、雍丘、山陽等二十城;〔括地志︰酸棗故城,在滑州 酸棗縣北十五里。索隱曰︰燕、虛,二邑名。春秋
桓十二年,會于虛。史記 春申君傳,黃歇說秦王曰︰「拔酸棗、虛、桃。」按今東郡 燕縣東三十里有桃城,虛蓋與桃相近。括地志︰南燕城,古燕國,滑州 胙城縣是也。桃、虛在濮州 雷澤縣東十三里。班 志,長平縣屬汝南郡。括地志︰在陳州 宛丘縣西六十六里。班 志,雍丘縣屬陳留郡,故杞國也。史記正義曰︰地理志,河內郡有山陽縣。余考之上下文,此非河內之山陽,蓋班 志 山陽郡之地。◎酸棗、燕、虛、長平、雍丘、山陽,魏邑名,酸棗在今河南省
延津縣北,燕在今河南省
延津縣東,虛在今河南省
延津縣東北,長平在今河南省
西華縣東北,雍丘在今河南省
杞縣,山陽在今山東省
金鄉縣西北。〕初置東郡。
□初,劇辛在趙與龐煖善,〔史記 燕世家,劇辛自趙適燕。◎煖,音暖。〕已而仕燕。燕王見趙數困於秦,廉頗去而龐煖為將,欲因其敝而攻之,問於劇辛,對曰:「龐煖易與耳。」燕王使劇辛將而伐趙。趙 龐煖禦之,殺劇辛,取燕師二萬。
□諸侯患秦攻伐無已時。〔以發明年合從伐秦事。〕
六年(庚申、紀元二二七七年)魏景湣王二年、韓桓惠王三十二年、趙悼襄王四年、楚考烈王二十一年、燕王喜十四年、齊王建二十四年、衛君角元年
□楚、趙、魏、韓、燕合縱以伐秦,〔「燕」原作「衛」,從梁玉繩
史記志疑說改。〕〈考異曰:始皇本紀云:「韓、魏、趙、衛、楚共擊秦。」趙世家:「悼襄王四年,龐煖將趙、楚、魏、燕之銳師。」按衛微弱僅存,徙居野王,將救亡不暇,何敢攻秦?蓋燕、楚、趙、魏、韓五國伐秦耳。此紀誤以衛替燕,而趙世家誤脫韓也。〉楚王為縱長,春申君用事,取壽陵。〔徐廣曰︰壽陵在常山。史記正義曰︰本趙邑也。余據五國攻秦,取壽陵,至函谷,則壽陵不在新安、宜陽之閒,當在河東郡界;常山無乃太遠!◎壽陵,魏邑名,今地不詳,一說在今河南省 洛寧縣。〕至函谷,〔◎函谷,古關隘名,今河南省 靈寶市西南。〕秦師出,五國之師皆敗走。楚王以咎春申君,春申君以此益疏。觀津人朱英謂春申君曰:〔史記正義曰︰觀,今魏州 觀城縣。余按班 志,觀津縣屬信都國。又按隋志,魏州之觀城,舊曰衛國,開皇六年始更名;信都國則隋 冀州也。開皇六年置武邑縣,并得觀津縣地,則觀津猶屬信都也。正義誤矣。◎觀津,趙邑名,今河北省 武邑縣東。〕「人皆以楚為強,君用之而弱。其於英不然。先君時,秦善楚,二十年而不攻楚,何也?秦踰黽阨之塞而攻楚,不便;〔劉昭曰︰江夏郡 鄳縣,古冥阨之塞也。史記正義曰︰黽阨之塞在申州。張守節曰︰申州 羅山縣本漢 鄳縣 平靖關,蓋鄳縣之阨塞。括地志曰︰石城山在申州 羅山縣東南二十一里,古冥阨塞。◎黽,音敏。黽阨之塞,古關隘名,今河南省
信陽市西南平靖關。〕假道於兩周,背韓、魏而攻楚,不可。今則不然。魏旦暮亡,不能愛許、鄢陵,魏割以與秦,秦兵去陳百六十里。臣之所觀者,見秦、楚之日鬪也。」楚於是去陳,徙壽春,命曰郢。〔◎郢,楚都名,今安徽省 壽縣南。〕春申君就封於吳,行相事。
□秦拔魏 朝歌〔朝歌,紂都,衛康叔所封也。班 志,朝歌縣屬河內郡。◎朝歌,魏邑名,今河南省 淇縣東北。〕及衛 濮陽。立衛元君子角為衛君,〔「立」「子角為衛君」六字原無,據史記 秦始皇本紀、衛世家補。〕率其支屬徙居野王,〔班 志,野王縣屬河內郡。◎野王,魏邑名,今河南省 沁陽市。〕阻其山以保魏之河內。〈考異曰:衛世家以為衛元君徙野王。按始皇本紀,當是秦另立角為衛君,命角率其支屬徙居野王,以為秦之附庸也。〉
七年(辛酉、紀元二二七八年)魏景湣王三年、韓桓惠王三十三年、趙悼襄王五年、楚考烈王二十二年、燕王喜十五年、齊王建二十五年、衛君角二年
□伐魏,取汲。〔◎汲,魏邑名,今河南省 衛輝市西南。〕
□夏太后薨。〔即夏姬也。〕
□蒙驁卒。
八年(壬戌、紀元二二七九年)魏景湣王四年、韓桓惠王三十四年、趙悼襄王六年、楚考烈王二十三年、燕王喜十六年、齊王建二十六年、衛君角三年
□長安君
成蟜將軍擊趙,返,死屯留。〔◎屯留,秦邑名,今山西省
屯留縣南。〕卒蒲鶮反,〔◎鶮,音鶴。〕戮其尸,軍吏皆斬,遷其民於臨洮。〔此段原無,據史記 秦始皇本紀補。〕〔◎臨洮,秦邑名,今甘肅省
岷縣。〕
□魏與趙 鄴。〔◎鄴,魏邑名,今河北省
磁縣西南。〕
□韓桓惠王薨,子安立。
九年(癸亥、紀元二二八O年)魏景湣王五年、韓王安元年、趙悼襄王七年、楚考烈王二十四年、燕王喜十七年、齊王建二十七年、衛君角四年
□伐魏,取垣、蒲陽。〔「陽」字原無,據史記 秦始皇本紀、六國年表、魏世家補。〕〔蒲,晉公子重耳所居邑也。班 志,蒲子與垣縣皆屬河東郡。括地志︰故垣城,漢縣治,本魏地王垣,在絳州 垣縣西北二十里。蒲故城,在隰州 蒲縣北四十五里。◎垣、蒲陽,魏邑名,垣在今山西省
垣曲縣東南,蒲陽在今山西省
永濟縣。〕
□夏,四月,寒,民有凍死者。
□王宿雍。
□己酉,〔◎四月二十日。〕王冠,帶劍。
□楊端和伐魏,〔姓譜︰周宣王子尚父,幽王邑諸楊,號曰楊侯;後併於晉,因以為氏。又晉大夫楊食我食采於楊氏,子孫以邑為氏。〕取衍氏。〔史記正義曰︰衍氏,在鄭州。◎衍氏,魏邑名,今河南省
鄭州市北。〕
□初,王即位,年少,太后時時與文信侯私通。王益壯,文信侯恐事覺,禍及己,乃詐以舍人嫪毐為宦者,進於太后。〔◎嫪,音烙餅之烙。毐,音矮。〕太后幸之,生二子,封毐為長信侯,以太原為毐國,政事皆決於毐;客求為毐舍人者甚眾。王左右有與毐諍言者,告毐實非宦者,王下吏治毐。毐懼,矯王御璽發兵,欲攻蘄年宮為亂。〔班 志,蘄年宮,秦惠公所起,在雍。括地志︰在岐州城西故城內。◎蘄,音祈。蘄年宮,秦宮名,今陝西省 鳳翔縣西南。〕王使相邦昌平君、昌文君發卒攻毐,戰咸陽,斬首數百;毐敗走,獲之。秋,九月,夷毐三族;〔秦有夷三族之罪。張晏曰︰三族,父母、兄弟、妻子也。如淳曰︰父族、母族、妻族也。師古曰︰如說是,所謂參夷之誅也。〕黨羽皆車裂滅宗;舍人罪輕者徙蜀,凡四千餘家。遷太后於雍 棫陽宮,〔「棫陽宮」原作「萯陽宮」,據史記 呂不韋列傳
索隱引說苑改。今本說苑
正諫作「萯陽宮」。〕〈考異曰:說苑作「萯陽宮」。按呂不韋傳云「遷太后於雍」,史記索隱引說苑云「遷太后棫陽宮」,與今本不同。漢書 地理志 雍縣有棫陽宮,秦昭王起,鄠縣有萯陽宮。三輔黃圖云:「萯陽宮,秦文王所造。」作「棫陽宮」是也,今從之。〉〔◎班 志,棫陽宮,秦昭王所起,在雍。括地志︰在岐州 扶風縣東北。獨程大昌 雍錄以為秦穆公造,恐非是。棫,音育。棫陽宮,秦宮名,今陝西省 鳳翔縣南。〕殺其二子。下令曰:「敢以太后事諫者,戮而殺之,斷其四支,積之闕下!」死者二十七人。齊客茅焦上謁請諫。〔姓譜︰周公之子封於茅,其後以國為氏。又有茅戎。邾大夫有茅地、茅夷鴻。謁,猶今之刺也。上謁者,通名而求見也。〕王使謂之曰:「若不見夫積闕下者耶?」〔若,汝也。〕對曰:「臣聞天有二十八宿,〔二十八宿︰角、亢、氐、房、心、尾、箕、斗、牛、女、虛、危、室、壁、奎、婁、胃、昴、畢、觜、參、井、鬼、柳、星、張、翼、軫,天之經星也。日、月、五星之行,躔次所舍,故謂之宿。〕今死者二十七人,臣之來固欲滿其數耳。臣非畏死者也!」使者走入白之。茅焦邑子同食者,盡負其衣物而逃。〔邑子,同邑之少年也。〕王大怒曰:「是人也,故來犯吾,促召鑊烹之,〔鑊,吳人謂之鍋。〕是安得積闕下哉!」王按劍而坐,口正沫出。〔沫,涎也。〕使者召之入,茅焦徐行至前,再拜謁起,稱曰:「臣聞有生者不諱死,有國者不諱亡;諱死者不可以得生,諱亡者不可以得存。死生存亡,聖主所欲急聞也,陛下欲聞之乎?」〔蔡邕 獨斷曰︰陛,階陛也。與天子言,不敢指斥,故稱陛下。應劭曰︰陛者,升堂之陛,王者必有執兵陳於階陛。群臣與至尊言,不敢指斥,故呼在陛下者以告之,因卑以達尊之意,若今稱殿下、閤下之類。〕王曰:「何謂也?」茅焦曰:「陛下有狂悖之行,〔◎悖,音輩。〕不自知耶?車裂假父,〔謂嫪毐。〕囊撲二弟,〔以囊盛其人,撲而殺之。〕遷母於雍,殘戮諫士;桀、紂之行不至於是矣!令天下聞之,〔「令」字,說苑 正諫、胡三省
資治通鑑音注卷六皆作「今」。〕盡瓦解,無向秦者,臣竊為陛下危之!臣言已矣!」乃解衣伏鑕。〔鑕,鐵椹也。◎鑕,音制。〕王下殿,手自接之曰:「先生起就衣,今願受事!」〔受事者,受所教之事也。〕乃爵之上卿。王自駕,虛左方,往迎太后,歸於咸陽,復為母子如初。
□王以文信侯奉先王功大,〔事見五卷周赧王五十八年。〕不忍誅。
十年(甲子、紀元二二八一年)魏景湣王六年、韓王安二年、趙悼襄王八年、楚幽王元年、燕王喜十八年、齊王建二十八年、衛君角五年
□冬,十月,文信侯免相,出就國。〔文信侯國於河南 洛陽。〕
宗室大臣議曰:「諸侯人來仕者,皆為其主遊間耳,〔謂遊說以間秦之君臣。〕請一切逐之。」於是大索,逐客。客卿楚人李斯亦在逐中,行,且上書曰:「昔穆公求士,西取由余於戎,東得百里奚於宛,迎蹇叔於宋,求丕豹、公孫支於晉,〔史記︰戎王使由余使於秦,穆公留由余而遺戎王以女樂,戎王受而悅之,乃歸由余。由余諫戎王而不聽,穆公使人要之,由余遂去戎降秦。穆公用其謀伐戎,併國十二,開地千里。晉獻公滅虞,虜其大夫百里奚,以媵於秦;百里奚亡秦走宛。穆公贖之於楚,授以國政;奚薦其友蹇叔,穆公使人厚幣迎之,以為上大夫。晉惠公殺大夫丕鄭,其子豹奔秦,穆公用之。公孫支,子桑也。◎蹇,音檢。〕併國二十,遂霸西戎。孝公用商鞅之法,諸侯親服,至今治強。惠王用張儀之計,散六國之縱,使之事秦。昭王得范雎,強公室,杜私門。〔事並見前。〕此四君者,皆以客之功。由此觀之,客何負於秦哉!夫色、樂、珠、玉不產於秦而王服御者眾;〔色,女色也。〕取人則不然,不問可否,不論曲直,非秦者去,為客者逐。是所重者在乎色、樂、珠、玉,而所輕者在乎人民也。臣聞泰山不讓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擇細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眾庶,故能明其德;此五帝、三王之所以無敵也。〔秦謂民為黔首。黔,黧黑也。〕今乃棄黔首以資敵國,却賓客以業諸侯,所謂藉寇兵而齎盜糧者也。」〔藉,假也,惜也。齎,持遺也;或為資,義亦通。〕王乃召李斯,復其官,除逐客之令。李斯至驪邑而還。〔班 志,京兆 新豐縣,秦之驪邑,古驪戎國也;驪山在其南。漢高帝七年,更名新豐。◎驪,音離。驪邑,秦縣名,今陝西省
西安市 灞橋區。〕王卒用李斯之謀,陰遣辯士齎金玉遊說諸侯,諸侯名士可下以財者厚遺結之,不肯者利劍刺之,離其君臣之計,然後使良將隨其後,數年之中,卒兼天下。
□楚考烈王無子,春申君患之,求婦人宜子者甚眾,進之,卒無子。趙人李園持其妹欲進諸楚王,聞其不宜子,恐久無寵,乃求為春申君舍人。已而謁歸,〔謂謁告而歸也。〕故失期而還。〔欲以發春申君之問也。〕春申君問之,李園曰:「齊王使人求臣之妹,與其使者飲,故失期。」春申君曰:「聘入乎?」〔謂已入聘幣否也。〕曰:「未也。」春申君遂〔原下有通鑑正文「納之。既而有娠,李園使其妹說春申君曰:『楚王貴幸君,雖兄弟不如也。今君相楚二十餘年而王無子,即百歲後將更立兄弟,彼亦各貴其故所親,君又安得常保此寵乎!非徒然也,君貴,用事久,多失禮於王之兄弟,兄弟立,禍且及身矣。今妾有娠而人莫知,妾幸君未久,誠以君之重,進妾於王,王必幸之。妾賴天而有男,則是君之子為王也。楚國盡可得,孰與身臨不測之禍哉!』春申君大然之。乃出李園妹,謹舍而」一百五十八字,今改為考異之文。〕言諸楚王。〔謹舍者,別為館舍以居之,奉衛甚謹也。〕王召入,幸之,遂生男,立為太子。〈考異曰:史記
春申君傳:「楚考烈王無子,春申君患之,求婦人宜子者進之甚眾,卒無子。趙人李園持其女弟,欲進之楚王,聞其不宜子,恐久無寵。李園求事春申君為舍人,已而謁歸,故失期。還謁,春申君問之狀,對曰:『齊王使使求臣之女弟,與其使者飲,故失期。』春申君曰:『聘入乎?』對曰:『未也。』春申君曰:『可得見乎?』曰:『可。』於是李園乃進其女弟,即幸於春申君。知其有身,李園乃與其女弟謀。園女弟承間以說春申君曰:〔「即幸於春申君」以下至「園女弟承間以說春申君曰」原作「納之。既而有娠,李園使其妹說春申君曰」,據史記 春申君列傳改。〕『楚王貴幸君,雖兄弟不如也。今君相楚二十餘年而王無子,即百歲後將更立兄弟,則楚更立君後,〔此句原作「彼」,據史記 春申君列傳改。〕亦各貴其故所親,君又安得常保此寵乎!非徒然也,君貴,用事久,多失禮於王之兄弟,兄弟誠立,〔「誠」字原無,據史記 春申君列傳補。〕禍且及身,何以保相印江東之封乎?〔此句原作「矣」,據史記 春申君列傳改。〕今妾自知有身矣,〔此句原作「今妾有娠」,據史記 春申君列傳改。〕而人莫知,妾幸君未久,誠以君之重,進妾於王,王必幸之。妾賴天而有男,則是君之子為王也,楚國盡可得,孰與身臨不測之罪哉!』春申君大然之,乃出李園妹,謹舍而言之楚王。楚王召入,幸之,遂生子男,立為太子,以李園女弟為王后。楚王貴李園,園用事。李園既入其女弟,立為王后,子為太子,而恐春申君泄其語,陰養死士,欲殺春申君以滅口。楚王病,朱英謂春申君云云。」史記索隱:「楚幽王
悍有母弟哀王
猶,猶有庶兄負芻及昌平君,是楚君非無子,而上文『考烈王無子』,誤也。」按索隱說是,則史記
春申傳不可盡信耳。又春申君知李園妹有娠而出諸謹宮,言諸王而入幸之,安必其後生而果男乎?行不可知之詭計,春申君何愚?此必後負芻弒哀王
猶之誣言也。〉
李園妹為王后,李園亦貴用事。〔原下有通鑑正文「而恐春申君泄其語,陰養死士,欲殺春申君以滅口;國人頗有知之者」二十七字,今改為考異之文。〕楚王病,朱英謂春申君曰:「世有無望之福,亦有無望之禍。〔史記正義曰︰無望者,不望而忽至。〕今君處無望之世,〔正義曰︰謂生死無常也。〕事無望之主,〔正義曰︰謂喜怒不節也。〕安可以無無望之人乎!」〔正義曰︰謂吉凶忽為。〕春申君曰:「何謂無望之福?」曰:「君相楚二十餘年矣,雖名相邦,其實王也。王今病,旦暮薨,薨而君相幼主,因而當國,王長而返政,否即遂南面稱孤,此所謂無望之福也。」「何謂無望之禍?」曰:「李園不治國而君之仇也,〔左傳曰︰怨耦曰仇,蓋取此義。〕不為兵而養死士之日久矣。王薨,李園必先入,據權而殺君以滅口,此所謂無望之禍也。」「何謂無望之人?」曰:「君置臣郎中,〔班 書 百官表︰郎掌門戶,出充車騎,有議郎、中郎、侍郎、郎中。韓信曰︰「吾事項王,官不過郎中,位不過執戟。」蓋戰國時置此官。〕王薨,李園先入,臣為君殺之,此所謂無望之人也。」春申君曰:「足下置之。李園,弱人也,僕又善之。且何至此!」朱英知言不用,懼而亡去。後十七日,楚王薨,李園果先入,伏死士於棘門之內。〔史記正義曰︰棘門,壽春城門名。〕春申君入,死士夾刺之,〔蓋夾而刺之。魏、晉儀︰衛有俠轂隊,亦曰夾轂隊。〕投其首於棘門之外;於是使吏盡捕誅春申君之家。太子悍立,〔「悍」字原無,據史記 楚世家補。〕是為幽王。〔此段原繫於秦始皇九年,據白光琦
先秦年代探略考証移入此年。〕
揚子 法言曰:「或問信陵、平原、孟嘗、春申益乎?」曰:「上失其政,奸臣竊國命,何其益乎!」
十一年(乙丑、紀元二二八二年)魏景湣王七年、韓王安三年、趙悼襄王九年、楚幽王二年、燕王喜十九年、齊王建二十九年、衛君角六年
□趙人伐燕,取貍、陽城。〔「城」字原無,據史記 趙世家補。〕〔燕世家無「城」字。史記正義曰︰按燕無貍陽,疑「貍」字誤,當作「漁陽」,故城在檀州 密雲縣南十八里,燕 漁陽郡城也。趙東界至瀛州則檀州在北,趙攻燕取漁陽城也。戰國策,燕昭王攻齊 陽城及貍,其地當在齊、燕境上。◎按正義以「貍陽」二字連讀,並認為當作漁陽,胡注同,實誤。貍,韓非子 飾邪篇作「釐」,音同通同。貍在今河北省
任丘縣東北,陽城在今河北省
保定市北。〕兵未罷,將軍王翦、桓齮、楊端和伐趙,〔言伐燕之兵未罷而秦兵來伐也。姓譜︰桓本自姜姓,齊桓公後,因謚為氏。余按齊桓之前有周桓王、魯桓公,晉有桓、莊之族,而以姓桓者為祖齊桓,亦不通矣。◎齮,音倚。〕攻鄴,取九城:王翦攻閼與、轑陽,〔「轑」原作「橑」,今改之。〕〔徐廣曰︰轑,在并州。十三州志︰轑陽在上黨西北百八十里,蓋唐 樂平郡地,今之遼州也。◎轑,音聊。閼與、轑陽,趙邑名,閼與在今山西省 和順縣西北,轑陽在今山西省 左權縣。〕桓齮取鄴、安陽。〔鄴縣有安陽城,曹魏置安陽縣,屬魏郡。◎鄴、安陽,趙邑名,鄴在今河北省
磁縣西南,安陽在今河南省 安陽市西南。〕
□趙悼襄王薨,子幽繆王 遷立。其母,倡也,〔倡,妓女也。〕嬖於悼襄王,〔◎嬖,音必。〕悼襄王廢嫡子嘉而立之。遷素以無行聞於國。〔為遷亡趙張本。〕
□文信侯就國歲餘,諸侯賓客使者相望於道,請之。王恐其為變,乃賜文信侯書曰:「君何功於秦,封君河南,食十萬戶?何親於秦,號稱仲父?其與家屬徙處蜀!」文信侯自知稍侵,恐誅。
十二年(丙寅、紀元二二八三年)魏景湣王八年、韓王安四年、趙幽繆王元年、楚幽王三年、燕王喜二十年、齊王建三十年、衛君角七年
□文信侯飲酖死,〔鴆鳥出南方,噉蝮蛇,以其羽畫酒中飲之,立死。◎酖,意指毒酒者音鎮。〕竊葬。其舍人臨者,皆逐遷之。〔臨,哭也。〕且曰:「自今以來,操國事不道如嫪毐、不韋者,籍其門,視此!」
揚子 法言曰:或問:「呂不韋其智矣乎?以人易貨。」曰:「誰謂不韋智者歟?以國易宗。呂不韋之盜,穿窬之雄乎!〔穿,穿壁;窬,穿牆。〕穿窬也者,吾見擔石矣,〔「擔」,亦作「儋」,齊人名小罌為儋。石,斗石也。〕未見雒陽也。」
□自六月不雨,至于八月。
□發四郡兵助魏伐楚。〔發關東四郡兵也。〕
十三年(丁卯、紀元二二八四年)魏景湣王九年、韓王安五年、趙幽繆王二年、楚幽王四年、燕王喜二十一年、齊王建三十一年、衛君角八年
□桓齮伐趙,敗趙將扈輒於平陽,〔扈,夏 有扈氏之後。後漢志,魏郡 鄴縣有平陽城。括地志︰平陽故城,在相州 臨漳縣西二十五里。史記正義曰︰平陽,戰國時屬韓,後屬趙。若據正義所云,則以此平陽為河東之平陽,非也。當以後漢志、括地志為正。◎扈,音戶。輒,音折。平陽,趙邑名,今河南省 磁縣東南。〕斬首十萬,殺扈輒。冬,十月,〔「冬十月」三字原無,據史記 秦始皇本紀補。〕桓齮復伐趙。〔「桓齮復伐趙」五字原繫於秦始皇十四年,據史記 秦始皇本紀移入本年,並補「復」字。〕
十四年(戊辰、紀元二二八五年)魏景湣王十年、韓王安六年、趙幽繆王三年、楚幽王五年、燕王喜二十二年、齊王建三十二年、衛君角九年
□桓齮取趙 宜安、平陽、武城。〔「桓齮」「趙」三字原無,今補之。〕〔後漢志,魏郡 鄴縣有武城。史記正義曰︰即貝州 武城縣外城是。◎武城,趙邑名,今河南省 磁縣西南。〕趙王以李牧為大將軍,〔「趙王以李牧為大將軍」以下三十二字原繫於秦始皇十三年,據史記 趙世家移入此年。「趙王」下原有「復」字,今刪之。〕戰於宜安、肥下,〔括地志︰宜安故城,在常山 藁城縣西南二十五里。肥下,即班 志 真定國之肥纍縣,春秋 肥子之國。括地志︰肥纍故城,在藁城縣西七里。◎宜安、肥下,趙邑名,宜安在今河北省 藁城縣西南,肥下在今河北省 晉州市東南。〕秦師敗績,〔大崩曰敗績。〕桓齮奔還。趙封李牧為武安君。
□韓王納地效璽,請為藩臣,使韓非來聘。〔古者列國之於天子,比年一小聘,三年一大聘。〕韓非者,韓之諸公子也,善刑名法術之學,〔班 志:法家者流,蓋出於理官,信賞必罰,以輔禮制。鼂錯為申、商刑名之學,言人主不可不知術數。張晏曰︰術數,刑名之書也。臣瓚曰︰術數,謂法制治國之術也。師古曰︰瓚說是也。公孫弘曰︰「擅殺生之力,通雍塞之塗,權輕重之數,論得失之道,使遠近情偽畢見於上,謂之術。」與錯所言同。〕見韓之削弱,數以書干韓王,王不能用。於是韓非疾治國不務求人任賢,反舉浮淫之蠹而加之功實之上,寬則寵名譽之人,急則用介胄之士,所養非所用,所用非所養。悲廉直不容於邪枉之臣,觀往者得失之變,作孤憤、五蠹、內、外儲、說林、說難五十六篇,十餘萬言。〔自孤憤至說難,皆韓非子篇名。索隱曰︰孤憤者,憤孤直不容於時也。五蠹者,蠹政之事有五也。內、外儲者,韓非子有內、外儲說篇︰內儲者,言明君執術以制臣下,制之在己,故曰內也;外儲者,明君觀聽臣下之言行以斷其賞罰,賞罰在彼,故曰外也。說林廣說諸事,其多若林,故曰說林也。余謂說難者,言遊說之難。◎蠹,音度。〕
王聞其賢,欲見之。非為韓使於秦,因上書說王曰:「今秦地方數千里,師名百萬,號令賞罰,天下不如。臣昧死願望見大王,言所以破天下縱之計。大王誠聽臣說,一舉而天下之縱不破,趙不舉,韓不亡,荊、魏不臣,齊、燕不親,霸王之名不成,四鄰諸侯不朝,大王斬臣以徇國,以戒為王謀不忠者也。」王悅之,未任用。李斯嫉之,曰:「韓非,韓之諸公子也。今欲并諸侯,非終為韓不為秦,此人情也。今王不用,久留而歸之,〔「久」原作「又」,據史記 韓非列傳、胡三省
資治通鑑音注卷六改。〕此自遺患也;不如以法誅之。」王以為然,下吏治非。李斯使人遺非藥,令早自殺。韓非欲自陳,不得見。王後悔,使人赦之,非已死矣。〔「人」字原無,據史記 韓非列傳、胡三省
資治通鑑音注卷六補。〕〈考異曰:韓世家在去年,今從始皇本紀、年表。〉
揚子 法言曰:或問:「韓非作說難之書而卒死乎說難,敢問何反也?」〔知說之難而卒死於說,是何其所行與所言反也?〕曰:「說難蓋其所以死乎!」〔「其」字原無,據法言 向明、胡三省
資治通鑑音注卷六補。〕曰:「何也?」「君子以禮動,以義止,合則進,否則退,確乎不憂其不合也。夫說人而憂其不合,〔確,堅也,言自信之堅也。〕則亦無所不至矣。」或曰:「非憂說之不合,〔此非,指韓非子之名。〕非耶?」〔此非,是非之非。〕曰:「說不由道,憂也。由道而不合,非憂也。」
臣光曰:臣聞君子親其親以及人之親,愛其國以及人之國,是以功大名美而享有百福也。今非為秦劃謀,而首欲覆其宗國,〔謂欲亡韓。〕以售其言,罪固不容於死矣,〔言死猶有餘罪也。〕烏足愍哉!
十五年(己巳、紀元二二八六年)魏景湣王十一年、韓王安七年、趙幽繆王四年、楚幽王六年、燕王喜二十三年、齊王建三十三年、衛君角十年
□王大興師伐趙,一軍抵鄴,一軍抵太原,取狼孟、番吾;遇李牧而還。〔秦軍畏李牧,不敢戰而還。趙之所恃者李牧,而卒殺之以速其亡。◎狼孟、番吾,趙邑名,狼孟在今山西省
陽曲縣,番吾在今河北省 靈壽縣西南。〕
□初,燕 太子丹嘗質於趙,與王善。〔王之父異人質於趙,生王於邯鄲。〕王即位,丹為質於秦,王不禮焉。丹怒,亡歸。〔為丹遣荊軻刺秦王張本。〕
十六年(庚午、紀元二二八七年)魏景湣王十二年、韓王安八年、趙幽繆王五年、楚幽王七年、燕王喜二十四年、齊王建三十四年、衛君角十一年
□韓獻南陽地。〔此漢 南陽郡之地,時秦、楚、韓分有之。〕秋,〔「秋」字原無,據通鑑體例補。〕九月,發卒受地於韓。
□魏人獻地。
□代地震,自樂徐以西,北至平陰,〔史記正義曰︰樂徐在晉州,平陰在汾州。余謂上書代地震,則樂徐、平陰皆代地也,烏得在晉、汾二州界!水經注︰徐水出代郡 廣昌縣東南大嶺下,東北流,逕郎山入北平郡界。意樂徐之地,當在徐水左右。又代郡 平邑縣,王莽曰平湖。十三州志︰平湖城在高柳南百八十里。水經注曰︰代郡 道人縣城北有潭,淵而不注,俗謂之平湖。平陰之地,蓋在此湖之陰也。◎樂徐、平陰,趙邑名,樂徐在今河北省
滿城縣西北,平陰在今山西省 大同市。〕臺屋牆垣大半壞,地坼東西百三十步。〔毛晃曰︰四方而高曰臺。坼,說文︰裂也。〕
十七年(辛未、紀元二二八八年)魏景湣王十三年、韓王安九年、趙幽繆王六年、楚幽王八年、燕王喜二十五年、齊王建三十五年、衛君角十二年
□內史騰滅韓,〔「內史騰」原作「內史勝」。胡注:「史記 本紀作『內史騰』。」此據胡注改。〕〔班 書 百官表︰內史,周官,秦因之,掌治京師。余按秦內史兼治漢 三輔之地,始皇併天下,置三十六郡,內史其一也。〕虜韓王 安,以其地置潁川郡。〔韓至是而亡。潁川郡,韓地也。韓自平陽徙都河南 新鄭;韓景侯又自新鄭徙都陽翟。秦滅韓,遂以陽翟縣為潁川郡治所。◎潁川郡,秦郡名,治今河南省
禹州市。〕
□華陽太后薨。
□趙大饑。
□衛元君薨。〔下原有通鑑正文「子角立」三字,今刪之。〕
十八年(壬申、紀元二二八九年)魏景湣王十四年、趙幽繆王七年、楚幽王九年、燕王喜二十六年、齊王建三十六年、衛君角十三年
□王翦將上地兵下井陘,〔史記正義曰︰上郡 上縣,今綏州是也。余謂上地,以其地在大河上游,凡上郡抵西河之地,皆是也。應劭曰︰井陘在常山郡 井陘縣西,唐謂之土門。◎陘,音刑。◎井徑,秦縣名,治今河北省
井徑縣。〕楊端和將河內兵,〔「楊」字原無。胡三省注:「端和,即楊端和,此逸『楊』字。」此據胡注補。〕李信將太原、雲中兵,〔此句原無,據史記 刺客列傳 太子丹謂荊軻語補。〕共伐趙。〈考異曰:始皇本紀僅云王翦將上黨兵,楊端和將河內兵,共攻趙。荊軻傳,太子丹曰:「王翦將數十萬之眾臨漳、鄴,而李信出太原、雲中。」是秦三路攻趙,王翦為中路,楊端和為南路,李信為北路也。〉趙 李牧、司馬尚禦之。秦人多與趙王嬖臣郭開金,使毀牧及尚,言其欲反。趙王使趙葱及齊將顏聚代之。〔姓譜︰顏姓本自魯 伯禽支庶,有食采顏邑者,因而著族。又邾武公名夷,字曰顏,故公羊傳稱顏公,後以為氏。〕李牧不受命,趙人捕而殺之;廢司馬尚。王翦擊趙軍,大破之,殺趙葱,顏聚亡,遂圍邯鄲。〔「王翦擊趙軍」以下十七字原繫於秦始皇十九年,據史記 趙世家及李牧傳移入此年,並改「克」為「圍」。〕
十九年(癸酉、紀元二二九O年)魏景湣王十五年、趙幽繆王八年、楚王負芻元年、燕王喜二十七年、齊王建三十七年、衛君角十四年
□春,〔「春」字原無,據通鑑體例補。〕楚幽王薨,國人立其弟哀王 郝。〔「哀王」二字原無,據史記 楚世家補。〕三月,哀王庶兄負芻殺之,〔「哀王」原作「郝」,據史記 楚世家改。〕自立。
□冬,十月,克邯鄲,〔「冬十月」三字原無,據史記 趙世家補,又補「克邯鄲」三字。〕虜趙王 遷,〔趙至是亡。〕盡定趙地,置邯鄲郡。〔「盡定趙地,置邯鄲郡」八字原無,據史記 王翦列傳、元和郡縣圖志卷十五補。〕〔◎邯鄲郡,秦郡名,治今河北省
邯鄲市西南。〕王如邯鄲,故與母家有仇怨者皆殺之。〔王母,邯鄲美女也,事見五卷周赧王五十八年。〕還,從太原、上郡歸。
□太后薨。
□王翦屯中山以臨燕。〔中山,春秋之鮮虞也,戰國時為中山國;趙滅之,以其地為中山郡。水經注曰︰城中有山,故曰中山。唐之定州即其地也。〕趙 公子嘉率其宗族數百人奔代,〔「數」字原無,據史記 趙世家、胡三省
資治通鑑音注卷六補。〕自立為代王。趙之亡,大夫稍稍歸之,與燕合兵,軍上谷。〔上谷,燕地;秦置上谷郡;唐 易州、媯州之地。括地志︰上谷郡故城,在媯州 懷戎縣東北百一十里。〕
□魏景湣王薨,子假立。
□燕 太子丹怨王,〔怨王之不禮也。〕欲報之,以問其傅鞠武。〔鞠,姓也。姓譜云︰后稷之孫,生而有文在手曰鞠,因以為氏。余謂此傅會之說也。◎鞠,音菊。〕鞠武請西約三晉,南連齊、楚,北媾匈奴以圖秦。太子曰:「太傅之計,曠日彌久,令人心惽然,恐不耐須也。」〔言鞠武之計迂遠,使人悶然。恐,如字。須,待也。◎惽,音敏。〕頃之,將軍樊於期得罪,亡之燕;〔姓譜︰周宣王封太王之子虞仲支孫仲山甫於樊,後因氏焉。〕太子受而舍之。〔舍,館也。〕鞠武諫曰:「夫以秦王之暴而積怒於燕,足為寒心,又況聞樊將軍之所在乎!是謂委肉當餓虎之蹊也。願太子疾遣樊將軍入匈奴!」太子曰:「樊將軍窮困於天下,歸身於丹,是固丹命卒之時也,〔命卒,謂命盡也。丹言樊將軍以窮來歸,當盡死以保匿舍藏之。〕願更慮之!」鞠武曰:「夫行危以求安,造禍以為福,計淺而怨深,乃連結一人之後交,不顧國家之大害,所謂資怨而助禍矣。」太子不聽。
太子聞衛人荊軻之賢,〔楚國本曰荊,此蓋楚未改國號之前受姓也。〕卑辭厚禮而請見之。謂軻曰:「今秦已虜韓王,又舉兵南伐楚,北臨趙;趙不能支秦,則禍必至於燕。燕小弱,數困於兵,何足以當秦!諸侯服秦,莫敢合縱。丹之私計愚,以為誠得天下之勇士使於秦,劫秦王,使悉返諸侯侵地,若曹沫之與齊桓公,則大善矣;則不可,因而刺殺之。〔燕丹於禮致荊軻之初,畫兩端之策;荊軻守其初說,所以事不成。要之,戰國之士皆祖曹沫之故智,若藺相如會秦王、毛遂結從於楚之類是也。〕彼大將擅兵於外而內有亂,則君臣相疑,以其間,諸侯得合縱,其破秦必矣。唯荊卿留意焉!」荊軻許之。於是舍荊卿於上舍,太子日造門下,所以奉養荊軻,無所不至。及王翦滅趙,太子聞之懼,欲遣荊軻行。荊軻曰:「今行而無信,則秦未可親也。誠得樊將軍首與燕督亢之地圖,〔後漢志︰涿郡 方城縣有督亢亭。劉向 別錄曰︰督亢,膏腴之地。史記正義曰︰督亢陂在幽州 范陽縣東南十里,今固安縣南有督亢陌,幽州南界。唐會要︰涿州 新城縣,太和六年置,古督亢地也。◎督亢當指膏腴之地。亦借指高地或山脈,非某地名。〕奉獻秦王,秦王必悅見臣,臣乃有以報。」太子曰:「樊將軍窮困來歸丹,丹不忍也!」荊軻乃私見樊於期曰:「秦之遇將軍,可謂深矣,父母宗族皆為戮沒!今聞購將軍首,金千斤,邑萬家,將奈何?」於期太息流涕曰:「計將安出?」荊卿曰:「願得將軍之首以獻秦王,秦王必喜而見臣,臣左手把其袖,右手揕其胸,〔索隱曰︰揕,謂以劍刺其胸也。◎揕,音震。〕則將軍之仇報而燕見凌之愧除矣!」樊於期曰:「此臣之日夜切齒腐心也!」〔索隱曰︰切,齒相磨切也。爾雅曰︰治骨曰切。腐,亦爛也,猶今人事不可忍云腐爛然;皆奮怒之意。〕遂自刎。太子聞之,奔往伏哭,然已無奈何,遂以函盛其首。太子預求天下之利匕首,使工以藥焠之,〔索隱曰︰焠,染也,謂以毒藥染劍鍔也。水與火合為焠。〕以試人,血濡縷,人無不立死者。〔言以匕首試人,人血出纔足以霑濡絲縷,便立死也。康曰︰血出如絲縷也。〕乃裝為遣荊軻,以燕勇士秦舞陽為之副,使入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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