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前紀卷016

資治通鑑前紀　卷第十六

　　周紀十三　起盡上章敦牂（庚午），盡重光大荒落（辛巳），凡十二年。

　　景王下

十四年（庚午、紀元一九八七年）魯昭公十一年、齊景公十七年、晉昭公元年、秦哀公六年、楚靈王十年、宋元公元年、衛靈公四年、陳惠公三年、蔡靈侯十二年、曹武公二十四年、鄭簡公三十五年、燕惠公九年、吳夷眛十三年、杞平公五年

　□春，三月，丙申，楚靈王享蔡靈公於申，伏甲飲之，〔此句原無，據史記 管蔡世家補。〕醉而執之。夏，四月，丁巳，殺之，刑其士卒七十人。〔此句原無，據史記 管蔡世家補。〕使公子棄疾圍蔡。

　□五月，魯 孟僖子會邾莊公，盟于祲祥，修好。〔此段原無，據左傳 昭公十一年補。〕

　□晉 荀吳謂韓宣子曰：「不能救陳，又不能救蔡，物以無親，晉之不能亦可知也已！為盟主而不恤亡國，將焉用之？」秋，晉、齊、宋、魯、衛、鄭、曹、杞會于厥憖，謀救蔡。晉使狐父請蔡于楚，弗許。〔此段原無，據春秋經、左傳 昭公十一年補。〕

　□冬，十一月，楚滅蔡，〔「楚」字原無，今補之。〕用隱太子于岡山。

　□十二月，楚城陳、蔡、不羹，使棄疾為蔡公。〔此句原無，據左傳 昭公十一年補。〕靈王問於范無宇，曰：「吾城三國，賦皆千乘，亦當晉矣。又加之楚，諸侯其來乎？」對曰：「國為大城，未有利者。昔鄭有京、櫟患莊、昭，衛有蒲、戚出獻公，宋有蕭、蒙弒昭公，〔「鄭」字以下二十一字原無，據國語 楚語上補。〕魯有弁、費弱襄公，齊有渠丘殺無知，〔此句原無，據國語 楚語上補。〕晉有曲沃納齊師，秦有徵、衙難桓、景。夫制城邑若體性焉，大能掉小，故變而不勤。邊境，國之尾也，而不能掉，臣亦懼之。」王曰：「是知天咫，安知民則？」右尹子革曰：「知天，必知民，是言可以懼哉！」

　□初，楚靈王不君，其臣箴諫不入。築臺於章華之上，闕為石郭，陂漢，以象帝舜。與伍舉升章華臺，〔「伍」原作「五」，今改之。〕曰：「臺美夫！」對曰：「國君服寵以為美，不聞以土木崇高彫鏤為美。今君為此臺，國民疲焉，財用盡焉，年穀敗焉，百官煩焉，舉國留之，臣不知其美也。楚其殆矣！」

　□是歲，河赤于龍門三里。〔「河赤于龍門三里」原作「龍門赤三里」，據水經 河水注引竹書紀年改。〕

　□齊使晏子如楚，將至，楚靈王謂左右曰：「晏嬰，齊之習辭者也，今方來，吾欲辱之，何以也？」以晏子短，楚人為小門于大門之側而延晏子。晏子不入，曰：「使狗國者，從狗門入；今臣使楚，不當從此門入。」儐者更道從大門入，見楚王。王曰：「齊無人耶？」晏子對曰：「臨淄三百閭，張袂成陰，揮汗成雨，比肩繼踵而在，何為齊無人？」〔「齊」字原無，據吳則虞 晏子春秋集釋注語補。〕王曰：「然則子何為使乎？」晏子對曰：「齊命使，各有所主，其賢者使使賢王，不肖者使使不肖王。嬰最不肖，故直使楚矣。」

　　楚王賜晏子酒，酒酣，吏二縛一人詣王，王曰：「縛者曷為者也？」對曰：「齊人也，坐盜。」晏子避席對曰：「嬰聞之，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葉徒相似，其實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異也。今民生長於齊不盜，入楚則盜，得無楚之水土使民善盜耶？」王笑曰：「聖人非所與熙也，寡人反取病焉。」

　　晏子歸齊，與景公飲酒，陳桓子侍，望見晏子，而復於公曰：「請浮晏子。」公曰：「何故也？」無宇對曰：「晏子衣緇布之衣，麋鹿之裘，棧軫之車，而駕駑馬以朝，是隱君之賜也。」晏子坐，酌者奉觴進之，曰：「君命浮子。」晏子曰：「何故也？」桓子曰：「君賜之卿位以尊其身，寵之百萬以富其家，群臣其爵莫尊于子，祿莫重于子。今子衣緇布之衣，麋鹿之裘，棧軫之車，而駕駑馬以朝，是則隱君之賜也。故浮子。」晏子避席曰：「請飲而後辭乎，其辭而後飲乎？」公曰：「辭然後飲。」晏子曰：「君之賜卿位以尊其身，嬰非敢為顯受也，為行君令也；寵以百萬以富其家，嬰非敢為富受也，為通君賜也。臣聞臨事守職，不勝其任，則過之。君之內隸，臣之父兄，若有離散，在于野鄙，此臣之罪也。兵革之不完，戰車之不修，此臣之罪也。若夫弊車駑馬以朝，意者非臣之罪乎？且臣以君之賜，父之黨無不乘車者，母之黨無不足于衣食者，妻之黨無凍餒者，國之閑士待臣而後舉火者數百家。如此者，為彰君賜乎，為隱君賜乎？」公曰：「善！為我浮無宇也。」〔以上三段原無，據晏子春秋卷六內篇雜補。〕

十五年（辛未、紀元一九八八年）魯昭公十二年、齊景公十八年、晉昭公二年、秦哀公七年、楚靈王十一年、宋元公二年、衛靈公五年、陳惠公四年、蔡平侯元年、曹武公二十五年、鄭簡公三十六年、燕簡公後元年、吳夷眛十四年、杞平公六年

　□春，齊 高偃納北燕簡公于唐。

　□三月，壬申，〔「壬申」二字原無，據春秋經 昭公十二年補。〕鄭簡公薨，子定公 寧立。

　□夏，齊、魯、衛、鄭朝晉。魯侯至河，晉謝還之。〔此段原無，據左傳 昭公十二年、史記 魯世家補。〕

　□晉 荀吳偽會齊師者，假道鮮虞，入昔陽。〔以上十五字原無，據左傳 昭公十二年補。〕秋，八月，壬午，晉滅肥，以肥子 緜皋歸。

　□周 原伯 絞虐，其輿臣使曹逃。冬，十月，壬申朔，原輿人逐絞，立弟公子跪尋。絞奔郊。

　　甘簡公無子，立其弟過。過欲去成、景之族。成、景之族賂劉獻公。丙申，殺甘悼公，立成公之孫鰌。丁酉，殺獻太子傅庾皮之子過，及瑕辛、宮嬖綽、王孫沒、劉州鳩、陰忌、老陽子。〔以上二段原無，據左傳 昭公十二年補。〕

　□楚靈王使蕩侯圍徐，以懼吳。靈王次于乾谿，以為援。王曰：「齊、晉、魯、衛，其封皆受寶器，我獨否。今吾使使周求鼎以為分，其予我乎？」右尹子革對曰：「其予君王哉！昔我先王熊繹辟在荊山，蓽露藍蔞以處草莽，跋涉山林以事天子，唯是桃弧棘矢以恭王事。齊，王舅也；晉及魯、衛，王母弟也：楚是以無分而彼皆有。周今與四國服事君王，將唯命是從，豈敢愛鼎？」靈王曰：「昔我皇祖伯父昆吾，舊許是宅，今鄭人貪賴其田，不我予。今我求之，其予我乎？」對曰：「周不愛鼎，鄭安敢愛田？」靈王曰：「昔諸侯遠我而畏晉，今吾大城陳、蔡、不羹、葉，賦皆千乘，諸侯畏我乎？」對曰：「畏哉！」靈王喜曰：「子革善言古事焉。」〔此段原作「楚圍徐，以懼吳」，據左傳 昭公十二年、史記 楚世家補。〕

　□晉伐鮮虞。

　□楚靈王虐，白公子張驟諫，王患之，謂史老曰：「吾欲已子張之諫。」對曰：「用之實難，已之易矣。若諫，君則曰：『凡百箴諫，吾盡聞之矣。』」白公又諫，王如史老之言。對曰：「君未及武丁，而惡規諫，不亦難乎！齊桓、晉文不敢淫逸，近臣諫，遠臣謗，輿人誦，以自誥也。君欲自逸，臣懼民之不信也。」遂趨而退，杜門不出七月，乃有乾谿之亂。

十六年（壬申、紀元一九八九年）魯昭公十三年、齊景公十九年、晉昭公三年、秦哀公八年、楚靈王十二年、宋元公三年、衛靈公六年、陳惠公五年、蔡平侯二年、曹武公二十六年、鄭定公元年、燕簡公後二年、吳夷眛十五年、杞平公七年

　□夏，楚靈王在乾谿。初，楚靈王殺大司馬薳掩，取其室。及即位，奪薳居田；遷許而質許圍。奪鬭韋龜、成然邑，使為郊尹。蔓成然故事蔡公，王不禮。乃開越大夫常壽過作亂。故楚大夫觀起之子從在蔡，事朝吳，欲復蔡，矯蔡公 棄疾命召公子比、公子黑肱於晉，二子至蔡郊，告之情，強與之盟，入襲蔡。棄疾見之而逃。觀從己徇於蔡，曰：「蔡公召二子，將納之，與之盟而遣之矣，將師而從之。」蔡人聚，將執之。辭曰：「失賊成軍，爾殺余，何益？」乃釋之。朝吳曰：「二三子若能死亡，則如違之，以待所濟。若求安定，則如與之，以濟所欲。且違上，何適而可？」眾曰：「與之。」乃奉蔡公，召二子見蔡公，與盟於鄧，率陳、蔡、不羹、許、葉之師及四族之徒，遂入楚。殺太子祿及公子罷敵。立比為王，黑肱為令尹，次于魚陂。棄疾為司馬。使觀從至乾谿，令楚眾曰：「國有王矣。先歸，復爵邑田室。後者遷之王。」眾皆潰。〔此段原作「夏，楚靈王在乾谿。其民不忍飢勞之殃，三軍叛王。王弟蔡公棄疾殺太子祿，立其兄比為王，使觀從至乾谿，令楚眾曰：國有王矣。先歸，復爵邑田室。後者遷之王。眾皆潰」，據左傳 昭公十二年補。〕

　　王聞太子祿之死也，自投車下，曰：「人之愛子，亦如是乎？」侍者曰：「甚是。」王曰：「余殺人子多矣，能無及此乎？」右尹子革曰：「請待于郊，以聽國人。」王曰：「眾怒不可犯。」曰：「且入於大都，而乞師於諸侯。」王曰：「皆叛矣。」曰：「且亡於諸侯，以聽大國之圖。」王曰：「大福不再，只取辱耳。」於是王乘舟沿夏，將入鄢。右尹度王不用其計，懼俱死，亦去王亡。〔此段原無，據左傳 昭公十二年、史記 楚世家補。〕

　　王獨行，屏營彷徨於山林之中，三日乃見其涓人疇。王呼之曰：「予不食三日矣。」涓人趨而進曰：「新王下法，有敢饟王從王者，罪及三族。」王枕其股以寢於地。王寐，疇枕王以墣而去之。王覺而無見也，匍匐將入於棘闈，棘闈不納，遂飢不能起。芋尹無宇之子申亥曰：「吾其從王。」乃求王，遇王飢於釐澤，奉之以歸。五月，癸亥，王縊，申亥土埋之其室。是時楚國雖已立比為王，不聞靈王死，畏其復來。國人每夜驚曰：「王入矣！」乙卯夜，棄疾使船人從江上走呼曰：「王至矣！」國人愈驚。棄疾使蔓成然告比及其弟令尹子皙曰：「君早自圖。」又有呼而走至者曰：「眾至矣！」二子皆自殺。丙辰，棄疾即位，改名熊居，是為平王。葬比于訾，謂之訾敖。殺囚，衣之王服而流諸漢，取而葬之，以靖國人。他年，芋尹申亥以王柩告，乃改葬之。

　　平王以詐弒兩王自立，恐國人及諸侯叛之，乃施惠百姓。修政教，存恤國中。復立陳、蔡之後。

　□初，共王無長嫡，有寵子五人，無嫡立。乃望祭群神，請神擇之，使主社稷，而陰與巴姬埋璧於室庭，召五人齋，而長入拜。康王跨之，靈王肘加之，子干、子皙皆遠之。平王幼，抱而入，再拜，厭紐。故康王以長立，至其子失之；圍為靈王，及身而弒；子比為王十餘日，子皙不得立，又俱誅。四子皆絕無後。唯獨棄疾後立，為平王，竟續楚祀，如其神符。〔此段原無，據左傳 昭公十二年、史記 楚世家補。〕

　□初，子干自晉歸，韓宣子問叔向曰：「子干其濟乎？」對曰：「難。」宣子曰：「同惡相求，如市賈焉，何難？」對曰：「無與同好，誰與同惡？取國有五難：有寵無人，一也；有人而無主，二也；有主而無謀，三也；有謀而無民，四也；有民而無德，五也。子干在晉，十三年矣，晉、楚之從，不聞通者，可謂無人。族盡親叛，可謂無主。無釁而動，可謂無謀。為羈終世，可謂無民。亡無愛徵，可謂無德。王虐而不忌，子干涉五難以弒君，誰能濟之？有楚國者，其棄疾乎！君陳、蔡，方城外屬焉。苛慝不作，盜賊伏隱，私欲不違，民無怨心。先神命之，國民信之。羋姓有亂，必季實立，楚之常也。子干之官，則右尹也；數其貴寵，則庶子也；以神所命，則又遠之；民無懷焉，將何以立？」宣子曰：「齊桓、晉文不亦是乎？」對曰：「齊桓，衛姬之子也，有寵於僖公。有鮑叔牙、賓須無、隰朋以為輔，有莒、衛以為外主，有高、國以為內主；從善如流，施惠不倦。有國，不亦宜乎？昔我文公，狐季姬之子也，有寵於獻公；好學不倦。生十七年，有士五人，有先大夫子餘、子犯以為腹心，有魏犨、賈佗以為股肱，有齊、宋、秦、楚以為外主，有欒、郤、狐、先以為內主。亡十九年，守志彌篤。惠、懷棄民，民從而與之。故文公有國，不亦宜乎？子干無施於民，無援於外。去晉，晉不送；歸楚，楚不迎。何以冀國！」〔此段原無，據左傳 昭公十二年、史記 楚世家補。〕

　□吳以楚亂故，獲五率以歸。〔此段原無，據左傳 昭公十二年補。〕

　□秋，七月，丙寅，晉甲車四千乘，治兵于邾南。羊舌鮒攝司馬，遂合諸侯于平丘。

　　次于衛地，叔鮒求賂於衛，縱芻蕘者。衛人使屠伯饋叔向羹與一篋錦，曰：「諸侯事晉，未敢攜貳，況衛在君之宇下，而敢有異志？芻蕘者異於他日，敢請之。」叔向受羹返錦，曰：「晉有羊舌鮒者，瀆賂無厭，亦將及矣。為此役也，子若以君命賜之，其已。」客從之，未退而禁之。

　　晉人將尋盟，齊人不可。叔向告于齊曰：「諸侯求盟，已在此矣。今君弗利，寡君以為請。」對曰：「諸侯討貳，則有尋盟。若皆用命，何盟之尋？」叔向曰：「晉禮主盟，懼有不治；奉承齋犧，而布諸君，求終事也。君曰：『余必廢之』，何齋之有？唯君圖之，寡君聞命矣！」齊人懼，對曰：「小國言之，大國制之，敢不聽從？」叔向曰：「諸侯有間矣，不可以不示眾。」八月，辛未，治兵，建而不旆。壬申，復旆之，諸侯畏之。〔以上三段原作「秋，七月，晉將合諸侯于平丘。八月」，據左傳 昭公十三年補。〕

　　邾、莒愬魯于晉。甲戌，同盟于平丘，魯昭公弗得與盟。子服惠伯曰：「晉信蠻夷而棄兄弟，貳必失諸侯，〔「貳」字原無，據國語 魯語下補。〕失其政者，必毒於人，魯懼及焉，不可不恭。使上卿從之。」季平子曰：「然則意如乎！晉必患我，誰為之貳？」子服惠伯曰：「椒既言矣，敢逃難乎？椒請從。」〔「椒」字原無，據國語 魯語下補。〕晉人執平子。

　　及盟，鄭 子產爭承，曰：「昔天子班貢，輕重以列。列尊貢重。鄭伯，男也，而使從公侯之貢，懼弗給也，敢以為請。諸侯靖兵，好以為事。行理之命無月不至，貢之無藝，小國有闕，所以得罪也。諸侯修盟，存小國也。貢獻無極，亡可待也。存亡之制，將在今矣。」自日中以爭，至于昏，晉人許之。既盟，子太叔咎之曰：「諸侯若討，其可瀆乎？」子產曰：「晉政多門，貳偷之不暇，何暇討？國不競亦陵，何國之為？」〔此段原無，據左傳 昭公十三年補。〕

　□鄭 子皮卒，子產聞而哭曰：「吾已，無為為善矣，唯夫子知我。」〔此段原無，據左傳 昭公十三年補。〕

　□鮮虞聞晉師悉起，不警邊，不修備。晉 荀吳自雍以上軍侵鮮虞，及中人，大獲而歸。〔此段原作「晉侵鮮虞」，據左傳 昭公十三年補。〕

　□初，楚滅蔡，遷許、胡、沈、道、房、申於內。平王即位，皆復之。〔以上原作「楚」，據左傳 昭公十三年補。〕求故陳哀公 悼太子 偃師之子吳於晉，立為陳侯，是為惠公。故蔡靈公 隱太子 有之子廬，立為蔡侯，是為平侯。〔「平侯」原作「平公」，今改之。〕〈考異曰：按史記 年表、管蔡世家及漢書 人表，俱誤以平侯為景侯子也。〉

　□冬，十月，吳取楚 州來。令尹子期請伐吳，平王弗許，曰：「吾未撫民人，未事鬼神，未修守備，未定國家，而用民力，敗不可悔。州來在吳，猶在楚也。子姑待之。」〔「令尹子期請伐吳」以下四十九字原無，據左傳 昭公十三年補。〕

　□魯 子服惠伯見晉 韓宣子，曰：「晉為盟主，主信也。盟而棄魯，信抑闕矣。無乃得蠻夷而失諸侯之信乎！」宣子乃歸平子。

　□魯 孔子長九尺六寸，人皆謂之「長人」而異之。而貧且賤。孔子母卒，乃殯五父之衢。蓋其慎也。陬人挽父之母誨孔子父墓，然後往合葬於防焉。嘗為季氏史，料量平；為司職吏畜蕃息。孔子腰絰，季氏饗士，孔子與往。陽虎絀曰：「季氏饗士，非敢饗子也。」孔子由是退。〔此段原作「長九尺六寸，而貧且賤。嘗為季氏史，料量平；為司職吏畜蕃息」，據史記 孔子世家補。此段原繫於資治通鑑外紀卷八敬王二年，據梁濤 孔子行年考移至此年。〕

　　是歲，孔子始教于闕里，顏路、曾點、琴張之徒，往受學焉。〔此段原無，據劉向 新序補。〕

十七年（癸酉、紀元一九九Ｏ年）魯昭公十四年、齊景公二十年、晉昭公四年、秦哀公九年、楚平王元年、宋元公四年、衛靈公七年、陳惠公六年、蔡平侯三年、曹武公二十七年、鄭定公二年、燕簡公後三年、吳夷眛十六年、杞平公八年

　□春，三月，曹武公薨，子平公 須立。〔此段原繫於年末，據春秋經 昭公十四年移至年初，並改「是歲」為「春三月」。〕

　□夏，楚平王使然丹簡上國之兵於宗丘，且撫其民。分貧，振窮；長孤幼，養老疾；收介特，救災患；宥孤寡，赦罪戾；詰奸慝，舉淹滯；禮新，敘舊；祿勳，合親；任良，物官。使屈罷簡東國之兵於召陵，亦如之。好於邊疆，以息民。〔此段原無，據左傳 昭公十四年補。〕

　□秋，八月，莒著丘公薨，子穆公 狂立。〔「穆公」原作「郊公」，據說苑 立節改。下同。〕〈考異曰：左傳曰「郊公」，呂氏春秋曰「敖公」。或云郊公即敖公，或曰非也。〔以上十一字原為資治通鑑外紀卷八正文，繫於後文「柱厲叔死」段之末，今改為考異之文。〕按謚法無「敖」「郊」二字之謚，杜預曰「莒夷無謚，以號為稱」，則「敖」「郊」二字當係時君之號。而郊、敖古音同蕭部，故相通假。說苑作「穆公」，「穆」乃其謚耳，今從之。〉莒穆公不慼，〔此句原無，據左傳 昭公十四年補。〕國人弗順。

　□楚令尹子旗不知度，與養氏比，而求無厭。平王患之。九月，甲午，王殺鬭成然，滅養氏之族。使鬭辛居鄖，以無忘舊勳。〔此段原無，據左傳 昭公十四年補。〕

　□冬，十二月，莒 蒲餘侯殺公子意恢，〔此句原作「蒲餘侯殺莒公子意恢」，今改之。〕穆公奔齊。公子鐸逆著丘公之弟庚輿於齊而立之，是為共公。昔柱厲叔事莒穆公，〔「穆公」原作「敖公」，據說苑 立節改。下同。〕〈考異曰：呂氏春秋作「柱厲叔」，說苑作「朱厲附」。按柱厲叔即朱厲附，柱、朱古音同侯部通假，「附」為其名，「叔」為其謂稱，如管叔、蔡叔之比。〉自以為不見知，〔「見」字原無，據陳奇猷 呂氏春秋校釋按語補。〕而去居於海上，夏則食菱芡，冬則食橡栗。莒穆公有難，柱厲叔將往死之。其友曰：「子自以為不知故去，今又死之，是知與不知無異別也。」柱厲叔曰：「死而弗往，是果知我也。吾將死之以醜後世人主之不知其臣者，所以激君人之行，而勵人臣之節也。」

　□晉理官士景伯如楚，〔「理官士景伯如楚」七字原無，據左傳 昭公十四年、國語 晉語九補。〕叔魚為贊理。邢侯與雍子爭鄐田。〔「邢侯與雍子爭鄐田」八字原無，據左傳 昭公十四年、國語 晉語九補。〕雍子納女於叔魚以求直。及斷獄之日，叔魚抑邢侯，〔以上三句原作「納雍子女而抑邢侯」，據國語 晉語九補。〕邢侯殺叔魚及雍子。韓宣子患之，叔向曰：「以回鬻國之中，絕親以買直，非司寇而擅殺，其罪一也。」乃施邢侯，尸雍子與叔魚於市。〔以上二句十二字原無，據左傳 昭公十四年補。〕叔魚，叔向母弟羊舌鮒也。叔魚之生，其母視之，曰：「是虎目而豕喙，鳶肩而牛腹，谿壑可盈，是不可饜也，必以賄死。」遂不視。

　　叔向嘗見韓宣子，宣子憂貧，叔向賀之，宣子曰：「吾有卿之名而無其實。」叔向曰：「若不憂德之不建，而患貨之不足，將弔不暇，何賀之有。」宣子拜稽首，曰：「起也將亡，賴子存之。」

　　叔向見司馬侯之子，撫而泣之，曰：「自其父之死，吾蔑與比而事君！昔其父始之，我終之；我始之，夫子終之，無不可。」籍偃曰：「君子有比乎？」叔向曰：「君子比而不別。比德以贊事，比也。引黨以封己，利己而亡君，別也。」

十八年（甲戌、紀元一九九一年）魯昭公十五年、齊景公二十一年、晉昭公五年、秦哀公十年、楚平王二年、宋元公五年、衛靈公八年、陳惠公七年、蔡平侯四年、曹平公元年、鄭定公三年、燕簡公後四年、吳夷眛十七年、杞平公九年

　□春，正月，吳王 夷昧薨，欲授國於季札。季札讓，逃去。吳人曰：「先王有命，兄卒弟代，必致季子。今季子逃位，則王夷昧後立。其子當代。」乃立夷昧之子僚為王。〔此段原繫於年末，據春秋經 昭公十五年移至年初，並改「是歲」為「春正月」。〕〈考異曰：〔「考異」原作「劉恕」，今改之。〕世本曰：「夷昧生光而及僚。」服虔曰：「夷昧生光而廢之。夷昧卒，庶兄僚代立，故光曰『我王嗣也』。」〔「故」字原無，今補之。〕史記 吳世家謂僚為夷昧子，光為諸樊子。班固曰：「司馬遷采世本為史記。」而今之世本與史記不同，未詳孰是。〉〔以上原為資治通鑑外紀卷七劉恕曰之文，今改為考異之文。〕

　□夏，六月，乙丑，王太子壽卒。秋，八月，戊寅，王穆后崩。〔此段原無，據左傳 昭公十五年補。〕

　□晉 中行穆子伐鮮虞，圍鼓。餽聞倫曰：「鼓之嗇夫，聞倫知之。請無罷武夫，而鼓可得。」穆子弗應。左右曰：「不折一戟，不傷一卒，而得鼓，君奚為弗使？」穆子曰：「聞倫為人，佞而不仁，若下之，可勿賞乎？賞之，是賞佞人。佞人得志，晉國將捨仁而為佞。雖得鼓，焉用之！」鼓人請以城叛，穆子不受，曰：「守而二心，奸之大者。賞善罰奸，國之憲法。許而弗予，失吾信也，若其予之，賞大奸而教吾邊鄙貳也。」令軍吏呼城，儆將攻，未傳而鼓降。以鼓子 苑支來。既獻，而返之。

　□初，晉 董叔將娶於范氏，叔向曰：「范氏富，盍已乎！」曰：「欲為繫援。」他日，董祁愬於范獻子，獻子執而紡于庭之槐，叔向過之，曰：「子盍為我請乎！」叔向曰：「求繫，既繫矣；求援，既援矣。欲而得之，又何請焉？」

　□晉 趙簡子 鞅曰：「魯 孟獻子有鬪臣五人。我無一，何也？」叔向曰：「子不欲也，若欲之，肸也待交捽可也。」鞅，景子 成之子也。

十九年（乙亥、紀元一九九二年）魯昭公十六年、齊景公二十二年、晉昭公六年、秦哀公十一年、楚平王三年、宋元公六年、衛靈公九年、陳惠公八年、蔡平侯五年、曹平公二年、鄭定公四年、燕簡公後五年、吳僚元年、杞平公十年

　□春，正月，齊伐徐。二月，丙申，至蒲隧，徐人行成。徐子及郯、莒會齊侯，盟于蒲隧。〔「二月」以下二十三字原無，據左傳 昭公十六年補。〕

　□楚誘戎蠻子 嘉，〔「楚」原作「晉」，據左傳 昭公十六年改。〕殺之，遂取蠻氏，既而復立其子。

　□秋，八月，己亥，〔「己亥」二字原無，據春秋經 昭公十六年補。〕晉昭公薨，子頃公 去疾立。六卿強，公室卑。

　□九月，魯大雩。

　□鄭大旱。

　□是時，晉、楚強盛，威服諸戎，自轘轅之東，在河南山北者，其種滋廣，號曰陰戎，與陸渾、伊、洛戎事晉，而蠻氏從楚。至是陸渾叛晉。〔此段原繫於周景王二十年「九月」段之前，今移至周景王十九年末。〕

二十年（丙子、紀元一九九三年）魯昭公十七年、齊景公二十三年、晉頃公元年、秦哀公十二年、楚平王四年、宋元公七年、衛靈公十年、陳惠公九年、蔡平侯六年、曹平公三年、鄭定公五年、燕簡公後六年、吳僚二年、杞平公十一年

　□秋，九月，丁卯，晉 荀吳率師滅陸渾之戎，陸渾子奔楚。其後楚執蠻氏盡囚其人。

　□癸酉，日有食之。〔此段原作「夏，六月，甲戌朔，日有食之」，據劉次沅 諸史天象記錄考証改「甲戌」為「癸酉」，並刪「夏六月」「朔」四字。〕〈考異曰：經、傳並云：「六月甲戌朔，日有食之。」劉歆云：「五月，魯、趙分。」杜預云：「六月甲戌朔，日食一日。」姜岌云：「六月乙巳朔，交分不叶，不應食，當誤。」按長曆，甲戌朔乃十月，六月丙子朔，經、傳並誤。今推之，唯九月癸酉晦有日食，已近夜食，食九分二十秒，蓋由錯簡之誤，誤「九」為「六」也，後人不查，又加干支也。〉

　□冬，有星孛于大辰。

　□吳 公子光伐楚，戰于長岸，大敗吳師，吳亡王舟餘皇。光懼，大敗楚，復得王舟而還。〔此段原作「吳伐楚，戰于長岸，大敗吳，吳大敗楚」，據左傳 昭公十七年改。〕

二十一年（丁丑、紀元一九九四年）魯昭公十八年、齊景公二十四年、晉頃公二年、秦哀公十三年、楚平王五年、宋元公八年、衛靈公十一年、陳惠公十年、蔡平侯七年、曹平公四年、鄭定公六年、燕簡公後七年、吳僚三年、杞平公十二年

　□春，三月，曹平公薨，子悼公 午立。

　□夏，五月，戊寅，風甚。壬午，大甚。宋、衛、陳、鄭火。鄭定公欲禳之。子產曰：「不如修德。」〔「鄭定公欲禳之」以下十三字原無，據史記 鄭世家補。〕

　□六月，邾襲鄅，入之。鄅，妘姓，子爵。

　□楚左尹王子勝言於平王曰：「晉、鄭方睦，鄭若伐許，而晉助之，楚喪地矣。君盍遷許。許不專於楚，鄭方有令政，許曰：『余舊國也。』鄭曰：『余俘邑也。』葉在楚國，方城外之蔽也。土不可易，國不可小，許不可俘，讎不可啟，君其圖之。」王悅。〔「楚左尹子勝」以下至「王悅」原無，據左傳 昭公十八年補。〕冬，楚遷許于析。

　□是歲，王將鑄大錢。〔「王」前原有「周景」二字，今刪之。〕單穆公曰：「古者，民患輕，則作重幣以行之，為母權子。若不堪重，則作輕而行之，亦不廢重，為子權母，小大利之。今廢輕而作重，民失其資，能無匱乎？絕民用以實王府，猶塞川原而為潢汙，竭無日矣。」王弗聽。

二十二年（戊寅、紀元一九九五年）魯昭公十九年、齊景公二十五年、晉頃公三年、秦哀公十四年、楚平王六年、宋元公九年、衛靈公十二年、陳惠公十一年、蔡平侯八年、曹悼公元年、鄭定公七年、燕簡公後八年、吳僚四年、杞平公十三年

　□春，楚遷陰于下陰，城郟。〔此段原無，據左傳 昭公十九年補。〕

　□二月，宋伐邾，圍蟲。三月，取之，盡歸鄅俘。〔此句原無，據左傳 昭公十九年補。〕

　□夏，許悼公瘧。五月，戊辰，飲太子止之藥薨。止奔晉。悼公子斯立。

　□乙亥，宋會邾、郳、徐，盟于蟲。〔此段原無，據左傳 昭公十九年補。〕

　□楚為舟師伐濮。

　□初，楚平王使伍舉之子奢為太子建師，費無極為少師。無極不忠於太子，無寵，常讒惡太子。王使無極為太子娶婦於秦，無極馳歸報王曰：「秦女絕美，王可自娶，更為太子娶婦。」平王聽之，卒自娶秦女。〔此句原無，據史記 楚世家補。〕〈考異曰：秦本紀在哀公十一年，即景王十九年；年表及楚世家在平王二年，即景王十八年。按左傳，在魯昭十九年，為景王二十二年也。〉太子母蔡女也，無寵於王，王稍疏建。無極去太子而事平王，言於王曰：「晉近諸夏，所以伯。楚僻遠，故不能與之爭。若大城城父而置太子，以通北方，王收南方，得天下也。」王悅，從之，使建居城父以守邊。〔「以守邊」三字原無，據史記 楚世家補。〕

　□秋，七月，齊 高發率師伐莒，共公出奔紀鄣，使孫書伐之。丙子，齊師入紀。〔此段原作「秋，齊伐莒，入紀。共公出奔」，據左傳 昭公十九年補。〕

　□冬，楚取吳 州來，城之。〔「城之」二字原無，據左傳 昭公十九年補。〕

　□鄭大水，龍鬪于時門之外洧淵。

二十三年（己卯、紀元一九九六年）魯昭公二十年、齊景公二十六年、晉頃公四年、秦哀公十五年、楚平王七年、宋元公十年、衛靈公十三年、陳惠公十二年、蔡平侯九年、曹悼公二年、鄭定公八年、燕簡公後九年、吳僚五年、杞平公十四年

　□春，二月，楚 費無極日夜言太子短於平王，伍奢遊人於王側，言太子仁勇得民心。王以告無極，無極曰：「太子以秦女之故，不能無怨望。自居城父，內撫百姓，外約諸侯，其事已構。」平王召伍奢考責之，奢曰：「王奈何以小臣疏骨肉之親？」王囚奢，使城父司馬奮揚殺太子。三月，太子奔宋。無極曰：「奢二子皆賢，不殺，為楚國患。」王謂奢曰：「能致二子則生，不能將死。」奢曰：「尚之為人廉，死節，慈孝而仁，聞召免父，必不顧其死而至。員知而好謀，勇而矜功，剛戾忍詢，能成大事，知來必死，必不來。」王使人召二子，曰：「來，吾生汝父。」伍尚欲往，員曰：「至，則父子俱死，而讎不得報。不如奔他國借力，以雪父恥。」尚曰：「我知往終不能全父。然恨父召我以求生而不往，後不能雪恥，為天下笑。」謂員曰：「汝能報讎，我將歸死。」尚既就執。員彎弓屬矢將射使者，使者不敢逼，員遂出亡。奢聞員不來，曰：「楚國君臣且苦兵矣。」王殺奢與尚。

　　員聞太子建在宋，往從之。道逢其友申包胥，員曰：「吾將覆楚，以雪父兄之恥。」申包胥曰：「子能亡之，吾能存之。」員至宋，宋有華氏之亂，與建奔鄭。鄭人甚善之。建又適晉，晉頃公曰：「鄭信太子。太子能為內應，我攻其外，滅鄭必矣。許以鄭封太子。」太子還鄭。事未成，從者知其謀，而告之鄭。定公與子產誅建。員懼，與建子勝俱奔吳。到昭關，吏欲執之。員與勝步走，追者在後，幾不得脫。至江上一漁父乘船，知其急而渡之。員既絕渡，漁父視則有飢色，以麥飯、鮑魚羹、盎漿食之。員問其名族，不肯告，解劍與之曰：「此值千金。」父曰：「楚國之法，得伍子胥者，爵執珪，祿萬擔金千鎰，豈徒千金劍耶！」不受。子胥，員字也。將去，誡漁父曰：「掩子之盎漿，無令其露。」漁父曰：「諾。」員行數步，顧視漁父覆船自沈於水中。員奔至吳，說王僚以伐楚之利。公子光曰：「子胥父兄戮於楚，欲自報讎。未見其利。」員知光有他志，未可說以外事，求勇士堂邑 鱄設諸見之光。光喜，乃客員。員退而與勝耕於野，以待鱄設諸之事。光者，王諸樊子也，曰：「以兄弟次耶，季子當立；必以子乎，則光真嫡嗣。」常陰納謀臣賢士，欲襲王僚。

　□宋元公無信多私，而惡華、向。華定、華亥與向寧謀曰：「亡愈於死，先諸？」華亥偽有疾，以誘群公子。公子問之，則執之。夏，六月，丙申，殺公子寅、公子御戎、公子朱、公子固、公孫援、公孫丁，拘向勝、向行於其廩。公如華氏請焉，弗許，遂劫之。癸卯，取太子欒與母弟辰、公子地以為質。公亦取華亥之子無慼、向寧之子羅、華定之子啟，與華氏盟，以為質。〔此段原無，據左傳 昭公二十年補。〕

　□衛 公孟縶狎齊豹，奪之司寇與鄄，有役則返之，無則取之。公孟惡北宮喜、褚師圃，欲去之。公子朝通于襄夫人宣姜，懼，而欲以作亂。故齊豹、北宮喜、褚師圃、公子朝作亂。

　　衛侯在平壽，聞亂，如死鳥。齊使公孫青聘于衛。既出，聞衛亂，使請所聘。公曰：「猶在境內，則衛君也。」乃將事焉。遂從諸死鳥，請將事。衛侯辭謝，乃止。衛侯固請見之，不獲命，以其良馬見。衛侯以為乘馬。

　　齊氏之宰渠子召北宮子。北宮氏之宰不與聞，謀殺渠子，遂伐齊氏，滅之。丁巳晦，公入，與北宮喜盟于彭水之上。秋，七月，戊午朔，遂盟國人。八月，辛亥，公子朝、褚師圃、子玉霄、子高魴出奔晉。閏八月，戊辰，殺宣姜。

　　宋 華、向之亂，公子城、公孫忌等出奔鄭。其徒與華氏戰于鬼閻，敗子城。子城適晉。

　　華亥與其妻，必盥而食所質公子者而後食。公與夫人每日必適華氏，食公子而後歸。華亥患之，欲歸公子。向寧曰：「唯不信，故質其子。若又歸之，死無日矣。」公請於華費遂，將攻華氏。對曰：「臣不敢愛死，無乃求去憂而滋長乎！臣是以懼，敢不聽命？」公曰：「子死亡有命，余不忍其詬。」冬，十月，公殺華、向之質而攻之。戊辰，華、向奔陳，華登奔吳。向寧欲殺太子，華亥曰：「干君而出，又殺其子，其誰納我？且歸之有庸。」使少司寇牼以歸，曰：「子之齒長矣，不能事人，以三公子為質，必免。」公子既入，華牼將自門行。公遽見之，執其手，曰：「余知而無罪也，入，復而所。」〔以上五段原無，據左傳 昭公二十年補。〕

　□十一月，辛卯，〔以上五字原無，據春秋經 昭公二十年補。〕蔡平侯薨，〔「平侯」原作「平公」，今改之。〕太子朱立。

　□十二月，齊景公田于沛，〈考異曰：史記 年表、齊、魯世家後有齊景公入魯問禮一事。按左傳無之，此事當在敬王三年孔子適齊之時，史公誤繫於此年。〉招虞人以弓，不進。公使執之，辭曰：「昔我先君之田也，旃以招大夫，弓以招士，皮冠以招虞人。臣不見皮冠，故不敢進。」乃捨之。〔此段原無，據左傳 昭公二十年補。〕

　□鄭 子產有疾，謂子太叔曰：「我死，子必為政。唯有德者能以寬服民，其次莫如猛。夫火烈，民望而畏之，故鮮死焉；水懦弱，民狎而翫之，則多死焉。故寬難。」是歲，卒。〈考異曰：史記，聲公五年，子產卒，後此二十六年；今以左傳為信。〉鄭人皆哭泣，悲之如亡親戚。子產為人仁愛人，事君忠厚。仲尼聞之，出涕曰：「古之遺愛也。」

　　太叔為政，不忍猛而寬。鄭國多盜，聚於萑苻之澤。太叔悔之曰：「吾早從夫子，不及此。」興徒兵以攻萑苻之盜，盡殺之，盜少止。

　　仲尼曰：「善哉！政寬則民慢，慢則糾之以猛。猛則民殘，殘則施之以寬。寬以濟猛，猛以濟寬，政是以和。詩曰：『民亦勞止，汔可小康，惠此中國，以綏四方』，施之以寬也。『毋縱詭隨，以謹無良，式遏寇虐，憯不畏明』，糾之以猛也。『柔遠能邇，以定我王』，平之以和也。又曰：『不競不絿，不剛不柔，布政優優，百祿是遒』，和之至也。」〔以上三段原作「是歲，鄭子產卒」以下原無，據左傳 昭公二十年、史記 鄭世家補。〕

　□王將鑄無射，〔「王」前原有「景」字，今刪之。〕問律於伶州鳩。對曰：「古之神瞽，考中聲量之以制，度律均鍾，百官軏儀，紀之以三，平之以六，成於十二，天之道也。律呂不易，無奸物也。」王又為之大林。單穆公曰：「先王之制鍾也，大不出鈞，重不過石。律度量衡於是乎生，小大器用於是乎出，故聖人慎之。三年之中，而有離民之器二焉，國其危哉！」王弗聽，問之伶州鳩，對曰：「細過其主妨於正，用物過度妨於財，正害財匱妨於樂。細抑大陵，不容於耳，非和也。聽聲越遠，非平也，非宗官之所司也。無益於教，而離民怒神，非臣之所聞也。」王卒鑄大鍾。〔「鍾」原作「鐘」，今「鐘」者非指時鐘者，一律改「鍾」。下同。〕

二十四年（庚辰、紀元一九九七年）魯昭公二十一年、齊景公二十七年、晉頃公五年、秦哀公十六年、楚平王八年、宋元公十一年、衛靈公十四年、陳惠公十三年、蔡悼侯元年、曹悼公三年、鄭定公九年、燕簡公後十年、吳僚六年、杞平公十五年

　□春，鍾成，伶人告和。伶州鳩曰：「上作器，民備樂之，則為和。財亡民疲，莫不怨恨，臣不知其和也。」王曰：「爾老耄矣！何知？」及王崩，鍾不和。

　□夏，晉 士鞅聘於魯，問具山、敖山，魯人以其鄉對，曰：「先君獻、武之諱。」鞅歸，戒其所知曰：「吾適魯而名其二諱為笑焉，唯不學也。木有枝葉，猶庇廕人，況君子之學乎？」

　□宋司馬華費遂有子貙、多僚，二者相惡，多僚亟言元公曰：「貙將納亡人。」公曰：「司馬以吾故，亡其良子。死亡有命，吾不可以再亡之。」對曰：「君若愛司馬，則如亡。死如可逃，何遠之有？」公懼，使侍人召費遂之侍人宜僚，飲之酒，而使告費遂。費遂嘆曰：「吾有讒子，而弗能殺，吾又不死。抑君有命，可若何？」乃與公謀逐華貙，將使田孟諸而遣之。公飲之酒，厚酬之，賜及從者。費遂亦如之。張匄尤之，曰：「必有故。」使子皮承宜僚以劍而訊之。宜僚盡以告。張匄欲殺多僚，子皮曰：「司馬老矣，登之謂甚，吾又重之，不如亡也。」五月，丙申，子皮將見費遂而行，則遇多僚御費遂而朝。張匄不勝其怒，遂與子皮、臼任、鄭翩殺多僚，劫其父司馬費遂以叛，而召亡人。壬寅，華、向入。樂大心、豐愆、華牼禦之。華氏以南里叛。六月，庚午，宋城舊鄘而守之。〔此段原作「宋少司馬華貙劫其父司馬費遂，而召亡人，以南里叛」，據左傳 昭公十九年補。〕

　□秋，七月，壬午朔，日有食之。

　□八月，乙亥，魯 叔輙卒。〔此段原無，據春秋經、左傳 昭公二十一年補。〕

　□冬，十月，華登以吳師救華氏。丙寅，齊師、宋師敗吳于鴻口，獲其二帥公子苦雂、偃州員。華登率其餘以敗宋師。元公欲出，廚人濮曰：「吾小人，可藉死，而不能送亡，君請待之。」乃徇曰：「揚徽者，公徒也。」眾從之。公自揚門見之，下而巡之，曰：「國亡君死，二三子之恥也，豈專孤之罪也？」齊 烏枝鳴曰：「用少莫如齊致死，齊致死莫如去備。彼多兵矣，請皆用劍。」公從之。華氏北，復即之。廚人濮以裳裹首，而荷以走，曰：「得華登矣！」遂敗華氏于新里。翟僂、華妵脫甲于公而歸。

　　十一月，晉、齊、衛救宋，大敗華氏，圍南里。華亥搏膺而呼，見華貙，曰：「吾為欒氏矣。」貙曰：「子無我迋，不幸而後亡。」使華登如楚乞師。楚將逆華氏，太宰犯諫曰：「諸侯唯宋事其君。今又爭國，釋君而臣是助，無乃不可乎！」王曰：「而告我也後，既許之矣。」〔以上二段原作「冬，十月，華登以吳師救華氏。丙寅，齊師、宋師敗吳于鴻口。華登帥其餘以敗宋師。元公敗華氏于新里。十一月，晉、齊、衛救宋，大敗華氏，圍南里」，據左傳 昭公二十一年補。〕

　□楚 費無極取貨於蔡侯 朱叔父隱太子之子東國，而謂蔡人曰：「楚王將立東國。若不先從，必圍蔡！」蔡人懼，出朱而立東國，是為悼侯。〈考異曰：史記 年表、世家並云東國殺平侯子而自立。按左傳 昭二十一年「平侯太子朱即位，楚 費無極取貨於東國，謂朱不用命，將圍蔡。蔡人懼，出朱而立東國」。則東國未嘗殺平侯子也。又東國之立在景王二十四年，年表、世家書於前一年，非。〉

　□鼓叛晉。

　□孔子謂弟子曰：「吾聞老聃博古知今，通禮樂之原，明道德之歸，則吾師也。今將往矣。」遂適周。老子，楚 苦縣人，在孕八十一歲，剖母左腋而生。生而白首，故謂之老子。姓李，名耳，字伯陽。又有老聃之號，周守藏室之史也。修道德，其學以自隱無名為務。孔子問禮焉，〈考異曰：史記 孔子世家載適周問禮於老子，在昭公之二十年，而孔子年三十。莊子云：孔子年五十一，南見老聃，是為定公九年。酈道元 水經注云：孔子年十七適周，是為昭公七年。索隱謂：孟僖子卒，南宮敬叔始事孔子，實敬叔言于魯君，而得適周，則又為昭公之二十四年。按四說皆非也：曾子問 孔子曰：「昔者吾從老聃助葬於巷黨，及堩，日有食之。」檢昭二十年，定九年，皆不日食；昭七年，雖日食，然敬叔生於昭十一年。不得從孔子遊周；昭二十四年，雖日食，時周室內亂，王子猛、王子朝爭立，孔子焉能適周。昭二十五年，魯昭公出奔，魯國無君，孔子因亂適齊，流亡在外數年，自無「魯君與之一車兩馬」之事。昭二十六年，王子朝奉周之典籍以奔楚，老子免官當於此年，故孔子適周當在昭二十四年以前。唯昭二十一年七月壬午朔，日有食之，見春秋，此即孔子從老聃問禮也。〉老子曰：「子所言者，其人與骨皆已朽矣，獨其言在耳。且君子得其時則駕，不得其時，則蓬累而行。吾聞之，良賈深藏若虛，君子盛德，容貌若愚。去子之驕氣與多欲，態色與淫志，是皆無益於子之身。吾所以告子，若是而已。」〔此段原作「老子，楚苦縣人，在孕八十一歲，剖母左腋而生。生而白首，故謂之老子。姓李，名耳，字伯陽。又有老聃之號，周守藏室之史也。修道德，其學以自隱無名為務。孔子嘗適周，問禮焉」，繫於資治通鑑外紀卷九周敬王三十六年「孔子之所嚴事」段之後，今移至敬王二十四年，並據孔子家語 觀周、史記 孔子世家、老莊列傳補。〕

　　孔子問老子曰：「甚矣！道之於今難行也！吾比執道委質以求當世之君，而不我受也。道之於今難行也。」老子曰：「夫說者流於辯，聽者亂於辭，如此二者，則道不可委矣。」〔此段原無，據孔子家語 觀周、說苑 反質補。〕

　　及去周，老子送之，曰：「吾聞富貴者送人以財，仁人者送人以言。吾雖不能富貴，而竊仁者之號，請送子以言乎！凡當今之士，聰明深察而近於死者，好譏議人者也；博辯閎達而危其身者，好發人之惡者也。為人子者毋以有己，為人臣者毋以有己。」孔子曰：「敬奉教。」自周返魯，謂弟子曰：「鳥，吾知其能飛；魚，吾知其能游；獸，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為罔，游者可以為綸，飛者可以為矰。至於龍，吾不能知其乘風雲而上天。吾今日見老子，其猶龍耶！」弟子稍益進焉。〔此段原無，據孔子家語 觀周、史記 孔子世家、老莊列傳補。〕

二十五年（辛巳、紀元一九九八年）魯昭公二十二年、齊景公二十八年、晉頃公六年、秦哀公十七年、楚平王九年、宋元公十二年、衛靈公十五年、陳惠公十四年、蔡悼侯二年、曹悼公四年、鄭定公十年、燕簡公後十一年、吳僚七年、杞平公十六年

　□春，二月，甲子，齊北郭啟率師伐莒，莒子敗齊于壽餘。景公伐莒，莒子行成。司馬竈如莒涖盟，莒子如齊涖盟，盟于稷門之外。莒於是乎大惡其君。〔此段原作「春，二月，甲子，齊伐莒，莒敗齊于壽餘。景公伐莒，莒子行成」，據左傳 昭公二十二年補。〕

　□楚使薳越告于宋，請出華氏，宋人從之。己巳，華貙、華登等出奔楚。元公使公孫忌為大司馬，邊卬為大司徒，樂祁為司城，仲幾為左師，樂大心為右師，樂輓為大司寇，以靖國人。〔「元公」以下四十二字原無，據左傳 昭公二十二年補。〕

　□王長庶子朝有寵於王，〔「王」前原有「景」字，今刪之。〕王與賓孟悅之，欲立之。劉獻公之庶子伯蚠事單穆公，惡賓孟之為人也，願殺之；又惡王子朝之言，以為亂，願去之。遽歸告王，王弗應。夏，四月，王田北山，使公卿皆從，將殺單子、劉子。王有心疾，乙丑，王崩，子猛立。戊辰，劉子 摯卒，無嫡子，單子立庶子劉蚠。五月，庚辰，見王，遂攻賓起，殺之，盟群王子于單氏。〔此段原作「景王長庶子朝有寵於王，欲立之。夏，四月，乙丑，王崩，子猛立」，據左傳 昭公二十二年補。〕

　□六月，晉襲鼓，滅之，以鼓子 苑支來。令鼓人各復其所，非僚勿從。鼓子之臣夙沙釐，以其孥行，軍吏執之，辭曰：「我君是事，非事土也。名曰君臣，豈曰土臣？今君實遷，臣何賴於鼓？」中行穆子召之，曰：「鼓有君矣。」對曰：「臣委質於狄之鼓，未委質於晉之鼓。委質為臣，無有二心，敢即私利以煩司寇。」穆子嘆而謂左右曰：「吾何德之務而有是臣也？」乃使行。言於頃公，與鼓子田於河陰，使夙沙釐相之。

　□丁巳，葬景王。王子朝因舊官、百工之喪職秩者，與靈、景之族以作亂。率郊、要、餞之甲，以逐劉子。壬戌、劉子奔揚，單子逆王子猛于莊宮以歸。王子還夜取王以如莊宮。癸亥，單子出。王子還與召莊公謀，曰：「不殺單旗，不捷。與之重盟，必來。背盟而克者多矣。」從之。樊頃子曰：「非言也，必不克。」遂奉王以追單子，及領，大盟而復。殺摯荒以悅。劉子如劉，單子亡。乙丑，奔于平畤，群王子追之，單子殺還、姑、發、弱、鬷、延、定、稠，子朝奔京。丙寅，伐之。京人奔山。劉子入于王城。辛未，鞏簡公敗于京。乙亥，甘平公亦敗。〔此段原作「丁巳，葬景王。王子朝作亂。敗，奔京」，據左傳 昭公二十二年補。〕

　　單子欲告急於晉。秋，七月，戊寅，以王如平畤，遂如圃車，次于皇。劉子如劉。單子使王子處守于王城，盟百工。辛卯，鄩肸伐皇，大敗，獲鄩肸。壬辰，焚王城之市。八月，辛酉，司徒醜以王師敗于前城。百工叛。己巳，伐單氏之宮，敗。庚午，單氏反伐之。辛未，伐東圉。冬，十月，丁巳，晉 籍談、荀躒率九州之戎及焦、瑕、溫、原之師，以納王于王城。庚申，單子、劉蚠以王師敗于郊，前城人敗陸渾于社。十一月，乙酉，王子猛卒，周王謚曰悼王。己丑，猛母弟敬王 匄即位。〈考異曰：周本紀作「子丐之黨與爭立，國人立長子猛為王，子朝攻殺悼王 猛。晉人攻子朝而立敬王 丐」。按史記誤。昭二十二年春秋 經、傳，王子朝之黨與王子猛爭立，非子匄爭立也。王猛次正，為太子壽弟，故單穆公、劉文公立之，非國人所立也。猛立七月而卒，非子朝殺之也。而匄乃猛之母弟，猛卒而匄後立，安得此時匄與朝爭乎？〉十二月，庚戌，晉 籍談、荀躒、賈辛、司馬督率師軍于陰、侯氏、谿泉、社。王師軍于氾、解、任人。閏十二月，晉 箕遺、樂徵、右行詭濟師取前城，軍其東南。王師軍于京楚。辛丑，伐京，毀其西南。〔此段原作「冬，十一月，乙酉，王子猛卒，周王謚曰悼王。己丑，猛母弟敬王匄即位」，據左傳 昭公二十二年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