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7月29日 星期日

資治通鑑卷026



資治通鑑 卷第二十六
  漢紀十八 起上章涒灘(庚申),盡玄黓閹茂(壬戌),凡三年。

  中宗孝宣皇帝中

神爵元年(庚申、紀元二四五七年)
 □春,正月,上始行幸甘泉,郊泰畤;三月,行幸河東,祠后土。詔改元神爵〔此句原無,據漢書 宣帝紀補。〕上頗修武帝故事,謹齋祀之禮,以方士言增置神祠;聞益州有金馬、碧雞之神,可醮祭而致,於是遣諫大夫蜀郡 王褒使持節而求之。
  初,上聞有俊才,召見,使為聖主得賢臣頌。其辭曰:「夫賢者,國家之器用也。所任賢,則趣捨省而功施普;器用利,則用力少而就效眾。故工人之用鈍器也,勞筋苦骨,終日矻矻;及至巧冶鑄干將,使離婁督繩,公輸削墨,雖崇臺五層、延袤百丈而不溷者,工用相得也。庸人之御弩馬,亦傷吻、敝策而不進於行;及至駕齧膝、驂乘旦,王良執靶,韓哀附輿,周流八極,萬里一息,何其遼哉?人馬相得也。故服絺綌之涼者,不苦盛暑之鬱燠;襲貂狐之煖者,不憂至寒之悽愴。何則?有其具者易其備。賢人、君子,亦聖王之所以易海內也。昔周公躬吐捉之勞,校:「本『捉』作『握』。」漢書 王褒傳作「捉」,漢紀卷二十作「握」。按二字皆可。〕故有圉空之隆;齊桓設庭燎之禮,故有匡合之功。由此觀之,君人者勤於求賢而逸於得人。人臣亦然。昔賢者之未遭遇也,圖事揆策,則君不用其謀;陳見悃誠,則上不然其信;進仕不得施效,斥逐又非其愆。是故伊尹勤於鼎俎,太公困於鼓刀,百里自鬻,甯子飯牛,離此患也。及其遇明君、遭聖主也,運籌合上意,諫諍即見聽,進退得關其忠,任職得行其術,離疏釋蹻而享膏粱,〔此句原無,據漢書 王褒傳補。〕剖符錫壤而光祖考。故世必有聖知之君,而後有賢明之臣。故虎嘯而風冽,龍興而致雲,蟋蟀俟秋吟,蜉蝤出以陰。曰:『飛龍在天,利見大人。』曰:『思皇多士,生此王國。』故世平主聖,俊乂將自至;明明在朝,穆穆布列,聚精會神,相得益章,雖伯牙操遞鍾,逢門子彎烏號,猶未足以喻其意也。故聖主必待賢臣而弘功業,俊士亦俟明主以顯其德。上下俱欲,驩然交欣,千載壹合,論說無疑,翼乎如鴻毛遇順風,沛乎如巨魚縱大壑;其得意若此,則胡禁不止,曷令不行,化溢四表,橫被無窮。是以聖王不遍窺望而視已明,不殫傾耳而聽已聰,太平之責塞,遊之望得,〔「優」原作「擾」,據漢書 王褒傳漢紀卷二十、今本資治通鑑卷二十六改。〕休徵自至,壽考無疆,何必偃仰屈伸若彭祖,呴噓呼吸如,眇然絕俗離世哉!」是時上頗好神仙,故對及之。
  京兆張敞亦上疏諫曰:「願明主時忘車馬之好,斥遠方士之虛語,遊心帝王之術,太平庶幾可興也。」上由是悉罷尚方待詔。初,趙廣漢死後,為京兆尹者皆不稱職,唯能繼其跡;其方略、耳目不及廣漢,然頗以經術儒雅文之。
 □上頗修飾,宮室、車服盛於昭帝時;外戚王氏貴寵。諫大夫王吉上疏曰:「陛下躬聖質,總萬方,惟思世務,將興太平,詔書每下,民欣然若更生。臣伏而思之,可謂至恩,未可謂本務也。欲治之主不世出,公卿幸得遭遇其時,言聽諫從,然未有建萬世之長策,舉明主於三代之隆也。〔「者」字原無,據漢書 王吉傳補。〕其務在於期會、簿書、斷獄、聽訟而已,此非太平之基也。臣聞聖王宣德流化,必自近始。朝廷不備,難以言治;左右不正,難以化遠。〔「聖王宣德流化」以下二十六字原無,據漢書 王吉傳補。〕民者,弱而不可勝,愚而不可欺也。聖主獨行於深宮,得則天下稱誦之,失則天下咸言之,故宜謹選左右,審擇所使。左右所以正身,所使所以宣德,此其本也。孔子曰:『安上治民,莫善於禮。』非空言也。王者未制禮之時,引先王禮宜於今者而用之。臣願陛下承天心,發大業,與公卿大臣,延及儒生,述舊禮,明王制,驅一世之民,躋之仁壽之域,則俗何以不若,壽何以不若高宗!竊見當世趨務,不合於道者,謹條奏,唯陛下裁擇焉。」意以為:「世俗聘妻、送女無節,則貧人不及,故不舉子。又,漢家列侯尚公主,諸侯則國人承翁主,使男事女,夫屈於婦,逆陰陽之位,故多女亂。古者衣服、車馬,貴賤有章;今上下僭差,人人自制,是以貪財利,〔「趨」原作「誅」,據群書治要卷十七改。按:群書治要作「趍」,同「趨」。〕不畏死亡。之所以能致治刑措而不用者,以其禁邪於冥冥,絕惡於未萌也。」又言:「不用三公、九卿之世而舉皋陶伊尹,不仁者遠。今使吏得任子弟,〔「使」字下原有「俗」字,據王先謙 漢書補注卷七十引王念孫說刪。群書治要卷十七、太平御覽卷六二八引漢書皆無「俗」字。〕率多驕驁,不通古今,無益於民,宜明選求賢,除任子之令;外家及故人,可厚以財,不宜居位。去角抵,減樂府,省尚方,明示天下以儉。古者工不造琱瑑,商不通侈靡,非工、商之獨賢,政教使之然也。」上以其言為迂闊,不甚寵異也。遂謝病歸。
 □義渠安國中,召先零諸豪三十餘人,以尤桀黠者皆斬之;縱兵擊其種人,斬首千餘級。於是諸降歸義羌侯 楊玉等怨怒,無所信向,遂劫掠小種,背叛犯塞,攻城邑,殺長吏。安國以騎都尉將騎三千屯備;至浩亹,為虜所擊,失亡車重、兵器甚眾。安國引還,至令居,以聞。
  時趙充國年七十餘,上老之,使丙吉問誰可將者。充國對曰:「無踰於老臣者矣!」上遣問焉,曰:「將軍度虜何如?當用幾人?」充國曰:「百聞不如一見。兵難踰度,臣願馳至金城,圖上方略。戎小夷,逆天背叛,滅亡不久,願陛下以屬老臣,勿以為憂!」上笑曰:「諾。」乃大發兵詣金城。夏,四月,遣充國將之,以擊西羌
 □六月,有星孛于東方。
 □趙充國金城,須兵滿萬騎,欲渡,恐為虜所遮,即夜遣三校銜枚先渡,渡,輒營陣;會明畢,遂以次盡渡。虜數十百騎來,出入軍傍,充國曰:「吾士馬新倦,不可馳逐,此皆驍騎難制,又恐其為誘兵也。擊虜以殄滅為期,小利不足貪!」令軍勿擊。遣騎候四望中無虜,夜,引兵上至落都,召諸校司馬謂曰:「吾知虜不能為兵矣!使虜發數千人守杜四望中,兵豈得入哉!」
  充國常以遠斥候為務,行必為戰備,止必堅營壁,尤能持重,愛士卒,先計而後戰。遂西至西部都尉府,日饗軍士,士皆欲為用。虜數挑戰,充國堅守。捕得生口,言豪相數責曰:「語汝無反,今天子遣趙將軍來,年八九十矣,善為兵;今請欲壹鬪而死,可得耶!」初,靡當兒使弟雕庫來告都尉曰:「先零欲反。」後數日,果反。雕庫種人頗在先零中,都尉即留雕庫為質。充國以為無罪,乃遣歸告種豪:「大兵誅有罪者,明白自別,毋取并滅。天子告諸人:犯法者能相捕斬,除罪,仍以功大小賜錢有差;又以其所捕妻子、財物盡與之。」充國計欲以威信招降及劫掠者,解散虜謀,徼其疲劇,乃擊之。
  時上已發內郡兵屯邊者合六萬人矣。酒泉太守辛武賢奏言:「郡兵皆屯備南山,北邊空虛,勢不可久。若至秋冬乃進兵,此虜在境外之策。今虜朝夕為寇,土地寒苦,馬不耐冬,不如以七月上旬齎三十日糧,分兵出張掖酒泉,合擊鮮水上者。雖不能盡誅,但奪其畜產,虜其妻子,復引兵還,冬復擊之,大兵仍出,虜必震壞。」下其書充國〔「上」原作「天子」,今一律改作「上」。下同。〕令議之。充國以為:「一馬自負三十日食,為米二斛四斗,麥八斛,又有衣裝、兵器,難以追逐。虜必商軍進退,稍引去,逐水草,入山林。隨而深入,虜即據前險,守後阨,以絕糧道,必有傷危之憂,為夷狄笑,千載不可復。而武賢以為可奪其畜產,虜其妻子,此殆空言,非至計也。先零首為叛逆,他種劫掠,故臣愚策,欲捐闇昧之過,隱而勿章,先行先零之誅以震動之,宜悔過反善,因赦其罪,選擇良吏知其俗者,撫循和輯。此全師保勝安邊之策。」
  下其書,公卿議者咸以為「先零兵盛而負之助。不先破,則先零未可圖也。」上乃拜侍中許延壽為強弩將軍,即拜酒泉太守武賢為破將軍,賜璽書嘉納其策。以書敕讓充國曰:「今轉輸並起,百姓煩擾,將軍將萬餘之眾,不早及秋共水草之利,爭其畜食,欲至冬,虜皆當蓄食,多藏匿山中,依險阻,將軍士寒,手足皸瘃,寧有利哉!將軍不念中國之費,欲以歲數而勝敵,將軍誰不樂此者!今詔破將軍武賢等將兵,以七月擊罕羌;將軍其引兵並進,勿復有疑!」
  充國上書曰:「陛下前幸賜書,欲使人諭,以大軍當至,不誅,以解其謀。臣故遣雕庫宣天子至德;之屬皆聞知明詔。今先零羌 阻石山木,候便為寇,罕羌未有所犯,乃置先零,先擊,釋有罪,誅無辜,起壹難,就兩害,誠非陛下本計也!臣聞兵法:『攻不足者守有餘。』又曰:『善戰者致人,不致於人。』今罕羌欲為敦煌酒泉寇,宜飭兵馬,練戰士,以須其至。坐得致敵之術,以逸擊勞,取勝之道也。今恐二郡兵少,不足以守,而發之行攻,釋致虜之術而從為虜所致之道,臣愚以為不便。先零羌欲為背叛,故與解仇結約,然其私心不能無恐兵至而背之也。臣愚以為其計常欲先赴之急以堅其約。先擊罕羌先零必助之。今虜馬肥、糧食方饒,擊之恐不能傷害,適使先零得施德於罕羌,堅其約,合其黨。虜交堅黨,合精兵二萬餘人,迫脅諸小種,附著者稍眾,莫須之屬不輕得離也。如是,虜兵浸多,誅之用力數倍。臣恐國家憂累,由十年數,不二三歲而已。於臣之計,先誅先零已,則之屬不煩兵而服矣。先零已誅而不服,涉正月擊之,得計之理,又其時也。以今進兵,誠不見其利!」戊申,充國上奏。秋,七月,甲寅,璽書報,從充國計焉。
  充國乃引兵至先零在所。虜久屯聚,懈弛,望見大軍,棄車重,欲渡湟水,道阨狹;充國徐行驅之。或曰:「逐利行遲。」充國曰:「此窮寇,不可迫也。緩之則走不顧,急之則還致死。」諸校皆曰:「善。」虜赴水溺死者數百。降及斬首五百餘人。虜馬、牛、羊十萬餘頭,車四千餘兩。兵至地,令軍毋燔聚落、芻牧田中。罕羌聞之,喜曰:「果不擊我矣!」豪靡忘使人來言:「願得還復故地。」充國以聞,未報。靡忘來自歸,充國賜飲食,遣還諭種人。護軍以下皆諍之曰:「此反虜,不可擅遣!」充國曰:「諸君但欲便文自營,非為公家忠計也!」語未卒,璽書報,令靡忘以贖論。後竟不煩兵而下。
  上詔破、強弩將軍詣屯所,以十二月與充國合,進擊先零。時降者萬餘人矣,充國度其必壞,欲罷騎兵,屯田以待其敝。作奏未上,會得進兵璽書,充國子中郎將懼,使客諫充國曰:「誠令兵出,破軍殺將,以傾國家,將軍守之可也。即利與病,又何足爭!一旦不合上意,遣繡衣來責將軍,將軍之身不能自保,何國家之安!」充國嘆曰:「是何言之不忠也!本用吾言,虜得至是耶!往者舉可先行者,吾舉辛武賢;丞相御史復白遣義渠安國,竟沮敗金城湟中穀斛八錢,吾謂耿中丞:『糴三百萬斛穀,人不敢動矣!』耿中丞請糴百萬斛,乃得四十萬斛耳;義渠再使,且費其半。失此二策,人致敢為逆。失之豪釐,差以千里,是既然矣。今兵久不決,四夷猝有動搖,相因而起,雖有智者不能善其後,獨足憂耶!吾固以死守之,明主可為忠言。」
  遂上屯田奏曰:「臣所將吏士、馬牛食所用糧穀、茭稾,調度甚廣,難久不解,徭役不息,恐生他變,為明主憂,誠非素定廟勝之策。且易以計破,難用兵碎也,故臣愚心以為擊之不便!計度臨羌東至浩亹虜故田及公田,民所未墾,可二千頃以上,其間郵亭多壞敗者。臣前部士入山,伐林木六萬餘枚,在水次。臣願罷騎兵,留步兵萬二百八十一人,分屯要害處,冰解漕下,繕鄉亭,浚溝渠,治以西道橋七十所,令可至鮮水左右。田事出,賦人二十畝;至四月草生,發郡騎及屬國騎各千,就草為田者遊兵,以充入金城郡,益積蓄,省大費。大司農所轉穀至者,〔「令」原作「今」,據王先謙 漢書補注卷六十九引王念孫說改。〕足支萬人一歲食,謹上田處及器用簿。」
  上報曰:「即如將軍之計,虜當何時伏誅?兵當何時得決?孰計其便,復奏!」
  充國上狀曰:「臣聞帝王之兵,以全取勝,是以貴謀而賤戰。『百戰而百勝,非善之善者也,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蠻夷習俗雖殊於禮義之國,然其欲避害就利,愛親戚,畏死亡,一也。今虜無其美地薦草,愁於寄託,遠遯,骨肉心離,人有叛志。而明主班師罷兵,萬人留田,順天時,因地利,以待可勝之虜,雖未即伏辜,兵決可期月而望。虜瓦解,前後降者萬七百餘人,及受言去者凡七十輩,此坐支解虜之具也。臣謹條不出兵留田便宜十二事:步兵九校、吏士萬人留屯,以為武備,因田致穀,威德並行,一也。又因排折虜,令不得歸肥饒之地,貧破其眾,以成虜相叛之漸,二也。居民得並田作,不失農業,三也。軍馬一月之食,度支田士一歲,罷騎兵以省大費,四也。至春,省甲士卒,循漕穀至臨羌,以示虜,揚威武,傳世折衝之具,五也。以閑暇時,下先所伐材,繕治郵亭,充入金城,六也。兵出,乘危徼幸;不出,令反叛之虜竄於風寒之地,離霜露、疾疫、瘃墮之患,坐得必勝之道,七也。無經阻、遠追、死傷之害,八也。內不損威武之重,外不令虜得乘間之勢,九也。又無驚動河南使生他變之憂,十也。治中道橋,令可至鮮水以制西域,伸威千里,從枕席上過師,十一也。大費既省,徭役豫息,以戒不虞,十二也。留屯田得十二便,出兵失十二利,唯明詔采擇!」
  上復賜報曰:「兵決可期月而望者,謂今冬耶,謂何時也?將軍獨不計虜聞兵頗罷,且丁壯相聚,攻擾田者及道上屯兵,復殺掠人民,將何以止之?將軍孰計復奏!」
  充國奏曰:「臣聞兵以計為本,故多算勝少算。先零羌精兵,今餘不過七八千人,失地遠客分散,飢凍叛還者不絕。臣愚以為虜破壞可日月冀,遠在來春,故曰兵決可期月而望。竊見北邊自敦煌遼東萬一千五百餘里,乘塞列地有吏卒數千人,虜數以大眾攻之而不能害。今騎兵雖罷,虜見屯田之士精兵萬人,從今盡三月,虜馬羸瘦,必不敢捐其妻子於他種中,遠涉山河而來為寇;亦不敢將其累重,還歸故地。是臣之愚計所以度虜且必瓦解其處,不戰而自破之策也。至於虜小寇盜,時殺人民,其原未可猝禁。臣聞戰不必勝,不苟接刃;攻不必取,不苟勞眾。誠令兵出,雖不能滅先零,但能令虜絕不為小寇,則出兵可也。即今同是,而釋坐勝之道,從乘危之勢,往終不見利,空內自疲敝,貶重而自損,非所以示蠻夷也。又大兵一出,還不可復留,湟中亦未可空,如是,徭役復更發也。臣愚以為不便。臣竊自惟念:奉詔出塞,引軍遠擊,窮天子之精兵,散車甲於山野,雖無尺寸之功。媮得避嫌之便,而無後咎餘責,此人臣不忠之利,非明主社稷之福也!」
  充國奏每上,輒下公卿議臣。初是充國計者什三;中什五;最後什八。有詔詰前言不便者,皆頓首服。魏相曰:「臣愚不習兵事利害。後將軍數畫軍策,其言常是,臣任其計可必用也。」上於是報充國,嘉納之;亦以破、強弩將軍數言當擊,以是兩從其計,詔兩將軍與中郎將出擊。強弩出,降四千餘人;破斬首二千級;中郎將斬首降者亦二千餘級;而充國所降復得五千餘人。詔罷兵,獨充國留屯田。
 □大司農朱邑卒。上以其循吏,憫惜之,詔賜其子黃金百斤,以奉其祭祀。
 □是歲,前將軍、龍頟侯 韓增為大司馬、車騎將軍。〔「以」字原無,據通鑑體例補。〕
 □丁令比三歲抄盜匈奴,殺掠數千人。匈奴遣萬餘騎往擊之,無所得。
神爵二年(辛酉、紀元二四五八年)
 □春,二月,以鳳凰、甘露降集京師,赦天下。
 □夏,五月,趙充國奏言:「本可五萬人軍,凡斬首七千六百級,降者三萬一千二百人,溺饑餓死者五六千人,定計遺脫與煎鞏黃羝俱亡者不過四千人。 靡忘等自詭必得,請罷屯兵!」奏可。充國振旅而還。
  所善浩星賜迎說充國曰:「眾人皆以破、強弩出擊,多斬首、生降,虜以破壞。然有識者以為虜勢窮困,兵雖不出,必自服矣。將軍即見,宜歸功於二將軍出擊,非愚臣所及。如此,將軍計未失也。」充國曰:「吾年老矣,爵位已極,豈嫌伐一時事以欺明主哉!兵勢,國之大事,當為後法。老臣不以餘命壹為陛下明言兵之利害,猝死,誰當復言之者!」卒以其意對。上然其計,罷遣辛武賢酒泉太守,官充國復為後將軍。
  秋, 若零離留且種兒庫共斬先零大豪猶非楊玉首,及諸豪弟澤陽雕良兒靡忘皆率煎鞏黃羝之屬四千餘人降。考異曰:宣紀:「五月,猶非楊玉降。」充國傳:「五月,奏罷屯兵。秋,猶非楊玉降。」今從。〉若零弟澤二人為率眾王,餘皆為侯、為君。初置金城屬國以處降
  詔舉可護校尉者。時充國病,四府舉辛武賢小弟充國遽起,奏:「使酒,不可典蠻夷。不如臨眾。」時已拜受節,有詔更用臨眾。後臨眾病免,五府復舉數醉酗人,人反叛,卒如充國之言。辛武賢深恨充國,上書告中郎將泄省中語,下吏,自殺。
 □司隸校尉魏郡 蓋寬饒,剛直公清,數干犯上意。時上方用刑法,任中書官,寬饒奏封事曰:「方今聖道浸微,儒術不行,以刑餘為,以法律為。」又引易傳言:「五帝官天下,三王家天下。家以傳子孫,官以傳賢聖。」書奏,上以為寬饒怨謗,下其書中二千石。時執金吾議,以為「寬饒旨意欲求禪,大逆不道!」諫大夫鄭昌愍傷寬饒忠直憂國,以言事不當意而為文吏所詆挫,上書訟寬饒曰:「臣聞山有猛獸,藜藿為之不采;國有忠臣,奸邪為之不起。司隸校尉寬饒,居不求安,食不求飽;進有憂國之心,退有死節之義;上無之屬,下無之託;職在司察,直道而行,多仇少羽。上書陳國事,有司劾以大辟。臣幸得從大夫之後,官以諫為名,不敢不言!」上不聽。九月,下寬饒吏;寬饒引佩刀自剄北闕下,眾莫不憐之。
 □匈奴 虛閭權渠單于將十餘萬騎旁塞獵,欲入邊為寇。未至,會其民題除渠堂亡降言狀,以為言兵鹿奚盧侯,而遣後將軍趙充國將兵四萬餘騎屯緣邊九郡備虜。月餘,單于病嘔血,因不敢入,還去,即罷兵。乃使題王 都犁胡次等入請和親,未報,會單于死。虛閭權渠單于始立,而黜顓渠閼氏。顓渠閼氏即與右賢王 屠耆堂私通,右賢王龍城而去。顓渠閼氏語以單于病甚,且勿遠。後數日,單于死,用事貴人郝宿王 刑未央使人召諸王,未至,顓渠閼氏與其弟左大且渠都隆奇謀,立右賢王握衍朐鞮單于握衍朐鞮單于者,烏維單于耳孫也。
  握衍朐鞮單于立,凶惡,殺刑未央等而任用都隆奇,又盡免虛閭權渠子弟近親而自以其子弟代之。虛閭權渠單于稽侯狦既不得立,亡歸妻父烏禪幕烏禪幕者,本烏孫康居間小國,數見侵暴,率其眾數千人降匈奴狐鹿姑單于以其弟子日逐王姊妻之,使長其眾,居右地。日逐王 先賢撣,其父左賢王當為單于,讓狐鹿姑單于狐鹿姑單于許立之。國人以故頗言日逐王當為單于。日逐王素與握衍朐鞮單于有隙,即率其眾欲降,使人至渠犁,與騎都尉鄭吉相聞。渠犁龜茲諸國五萬人迎日逐王口萬二千人、小王將十二人,隨河曲,頗有亡者,追斬之,遂將詣京師日逐王歸德侯
  既破車師,降日逐,威震西域,遂車師以西北道,故號都護。都護之置,自始焉。上封安遠侯考異曰:百官表曰:「西域都護,加官,地節二年初置。」蓋誤以神爵地節也。西域傳又云神爵三年,亦誤。〉於是中西域而立幕府,治烏壘城,去陽關二千七百餘里。匈奴益弱,不敢爭西域,僮僕都尉由此罷。都護督察烏孫康居等三十六國動靜,有變以聞,可安輯,安輯之,不可者誅伐之,之號令班西域矣。
  握衍朐鞮單于更立其從兄薄胥堂日逐王
 □烏孫昆彌翁歸靡長羅侯 常惠上書:「願以外孫元貴靡為嗣,得令復尚公主,結婚重親,叛絕匈奴。」詔下公卿議。大鴻臚蕭望之以為:「烏孫絕域,變故難保,不可許。」上美烏孫新立大功,又重絕故業,乃以烏孫主 解憂相夫為公主,盛為資送而遣之,使常惠送之至敦煌。未出塞,聞翁歸靡死,烏孫貴人共從本約立岑娶泥靡為昆彌,號狂王常惠上書:「願留少主敦煌。」馳至烏孫,責讓不立元貴靡為昆彌,還迎少主。事下公卿,望之復以為「烏孫持兩端,難約結。今少主以元貴靡不立而還,信無負於夷狄,中國之福也。少主不止,徭役將興。」從之,徵還少主。考異曰:烏孫傳,請婚在元康二年。望之傳云「神爵二年」。按元康二年,望之未為鴻臚。蓋誤以神爵元康也。〉
 □魏相好觀故事及便宜章奏,數條興已來國家便宜行事及賢臣賈誼鼂錯董仲舒等所言,奏請施行之。相敕掾史按事郡國,及休告,從家還至府,輒白四方異聞。或有逆賊、風雨災變,郡不上,輒奏言之。與御史大夫丙吉同心輔政,上皆重之。〔此段原繫於卷二十五元康三年「丙吉為人深厚」段之前,今移入神爵二年末。〕
神爵三年(壬戌、紀元二四五九年)
 □春,三月,丙午〔「丙午」原作「丙辰」,據漢書 百官公卿表改。〕高平憲侯 魏相薨。夏,四月,戊戌〔「戊戌」原作「戊辰」,據史記 漢興以來將相名臣年表漢書 百官公卿表改。〕丙吉為丞相。〔「以」字原無,據通鑑體例補。〕上寬大,好禮讓,不親小事;時人以為知大體。
 □秋,七月,甲子,大鴻臚蕭望之為御史大夫。〔「以」字原無,據通鑑體例補。〕
 □八月,詔曰:「吏不廉平,則治道衰。今小吏皆勤事而俸祿薄,欲無侵漁百姓,難矣!其益吏百石已下俸十五。」考異曰:宣紀云:「益吏百石以下俸十五」。韋昭曰:若食一石,則益五斗。 云:「益吏百石以下俸五十斛。」蓋以十五難曉,故改之。然詔云以下,恐難指五十斛也。〉
 □是歲,東郡太守韓延壽左馮翊〔「以」字原無,據通鑑體例補。〕始,延壽潁川太守,潁川趙廣漢搆會吏民之後,俗多怨讎。延壽改更,教以禮讓;召故老,與議定嫁娶、喪祭儀品,略依古禮,不得過法。百姓遵用其教。賣偶車馬、下里偽物者,棄之市道。黃霸延壽潁川因其跡而大治。延壽為吏,上禮義,好古教化,所至必聘其賢士,以禮待,用廣謀議,納諫諍;表孝悌有行,修治學官,春秋鄉射,陳鍾鼓、管弦,盛升降、揖讓;及都試講武,設斧鉞、旌旗,習射、御之事;治城郭,收賦租,先明布告其日;以期會為大事。吏民敬畏,趣向之。又置正、五長,相率以孝悌;不得舍奸人,閭里阡陌有非常,吏輒聞知,奸人莫敢入界。其始若煩,後吏無追捕之苦,民無箠楚之憂,皆便安之。接待下吏,恩施甚厚而約誓明。或欺負之者,延壽痛自刻責:「豈其負之,何以至此!」吏聞者自傷悔,其縣尉至自刺死。及門下掾自剄,人救不殊,延壽涕泣,遣吏醫治視,厚復其家。在東郡三歲,令行禁止,斷獄大減,由是入為馮翊
  延壽出行縣至高陵,民有昆弟相與訟田,自言。延壽大傷之,曰:「幸得備位,為郡表率,不能宣明教化,至令民有骨肉爭訟,既傷風化,重使賢長吏、嗇夫、三老、孝悌受其恥,咎在馮翊,當先退!」是日,移病不聽事,因入臥傳舍,閉閤思過。一縣莫知所為,令、丞、嗇夫、三老亦皆自繫待罪。於是訟者宗族傳相責讓;此兩昆弟深自悔,皆自髡,肉袒謝,願以田相移,終死不敢復爭。郡中歙然,莫不傳相敕厲,不敢犯。延壽恩信周遍二十四縣,莫復以辭訟自言者。推其至誠,吏民不忍欺紿。
 匈奴單于又殺先賢撣兩弟;烏禪幕請之,不聽,心恚。其後左奧鞬王死,單于自立其小子為奧鞬王,留庭。奧鞬貴人共立故奧鞬王子為王,與俱東徙。單于遣右丞相將萬騎往擊之。失亡數千人,不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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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句麗年號

 從好太王建元永樂開始,至寶藏王共10王,其中長壽王及安原王至少有3個年號,平原王至少有2個年號,因此保守估計高句麗最少使用15個以上的年號。 好太王,391-412在位 永樂391-412 22 長壽王,412-491在位 □□413-? 延壽451-? 建興472-? 文咨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