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 卷第六十三
漢紀五十五 起屠維單閼(己卯),盡上章執徐(庚辰),凡二年。
孝獻皇帝戊
建安四年(己卯、紀元二七一六年)
□春,三月,黑山帥張燕與公孫續率兵十萬,三道救之。未至,瓚密使行人齎書告續,使引五千鐵騎於北隰之中,起火為應,瓚欲自內出戰。紹候得其書,如期舉火。瓚以為救至,遂出戰。紹設伏擊之,瓚大敗,復還自守。紹為地道,穿其樓下,施木柱之,度足達半,便燒之,樓輒傾倒,稍至中京。〔「中京」原作「京中」,據魏志 公孫瓚傳改。〕瓚自計必無全,乃悉縊其姊妹、妻子,然後引火自焚。紹促兵登臺,斬之。田楷戰死。關靖嘆曰:「前若不止將軍自行,未必不濟。吾聞君子陷人危,必同其難,豈可以獨生乎!」策馬赴紹軍而死。續為屠各所殺。
漁陽 田豫說太守鮮于輔曰:「曹氏奉天子以令諸侯,終能定天下,宜早從之。」輔乃率其眾以奉王命。詔以輔為建忠將軍,都督幽州六郡。
初,烏桓王 丘力居死,子樓班年少,從子蹋頓有武略,代立,總攝上谷大人難樓、遼東大人蘇僕延、右北平大人烏延等。袁紹攻公孫瓚,蹋頓以烏桓助之。瓚滅,紹承制皆賜蹋頓、難樓、蘇僕延、烏延等單于印綬;又以閻柔得烏桓心,因加寵慰以安北邊。其後難樓、蘇僕延奉樓班為單于,以蹋頓為王,然蹋頓猶秉計策。
□眭固屯射犬,夏,四月,曹操進軍臨河,使將軍史渙、曹仁渡河擊之。仁,操從弟也。固自將兵北詣袁紹求救,與渙、仁遇於犬城,渙、仁擊斬之。操遂濟河,圍射犬;射犬降,操還軍敖倉。
初,操在兗州舉魏种孝廉。兗州叛,操曰:「唯魏种且不棄孤。」及聞种走,操怒曰:「种不南走越、北走胡,不置汝也!」即下射犬,生擒种,操曰:「唯其才也!」釋其縛而用之,以為河內太守,屬以河北事。
□以衛將軍董承為車騎將軍。
□袁術既稱帝,淫侈滋甚,媵御數百,無不兼羅紈,厭粱肉,自下飢困,莫之收恤。既而資實空盡,不能自立,乃燒宮室,奔其部曲陳簡、雷薄於灊山,〔「陳簡」,魏志 袁術傳作「陳蘭」。〕復為簡等所拒,遂大窮,士卒散走,憂懣不知所為。乃遣使歸帝號於從兄紹曰:「祿去漢室久矣,袁氏受命當王,符瑞炳然。今君擁有四州,人戶百萬,謹歸大命,君其興之!」袁譚自青州迎術,欲從下邳北過。曹操遣劉備及將軍清河 朱靈邀之,術不得過,復走壽春。六月,至江亭,坐簀床而嘆曰:「袁術乃至是乎!」因憤慨結病,嘔血死。術從弟胤畏曹操,不敢居壽春,率其部曲奉術柩及妻子奔廬江太守劉勳於皖城。〈考異曰:吳志 孫策傳曰:「術死,長史楊弘、大將張勳等將其眾,欲就策,廬江太守劉勳邀擊,悉虜之,收其珍寶以歸。」與諸書不同。今從范 書、陳 志 術傳及江表傳。〉故廣陵太守徐璆得傳國璽,獻之。
□袁紹既克公孫瓚,心益驕,貢御稀簡。主薄耿包密白紹,宜應天人,稱尊號。紹以包白事示軍府。僚屬皆言包妖妄,宜誅,紹不得已,殺包以自解。
紹簡精兵十萬、騎萬匹,欲以攻許。沮授諫曰:「近討公孫瓚,師出歷年,百姓疲敝,倉庫無積,未可動也。宜務農息民,先遣使獻捷天子;若不得通,乃表曹操隔我王路,然後進屯黎陽,漸營河南,益作舟船,繕修器械,分遣精騎抄其邊鄙,令彼不得安,我取其逸,如此,可坐定也。」郭圖、審配曰:「以明公之神武,引河朔之強眾,以伐曹操,易如覆手,何必乃爾!」授曰:「夫救亂誅暴,謂之義兵;恃眾憑強,謂之驕兵;義者無敵,驕者先滅。曹操奉天子以令天下,今舉師南向,於義則違。且廟勝之策,不在強弱。曹操法令既行,士卒精練,非公孫瓚坐而受攻者也。今棄萬安之術而興無名之師,竊為公懼之!」圖、配曰:「武王伐紂,不為不義;況兵加曹操,而云無名!且以公今日之強,將士思奮,不及時以定大業,所謂『天與不取,反受其咎』,此越之所以霸,吳之所以滅也。監軍之計在於持牢,而非見時知幾之變也。」紹納圖言。圖等因是譖授曰:「授監統內外,威震三軍,若其浸盛,何以制之!夫臣與主同者亡,此黃石之所忌也。且御眾於外,不宜知內。」紹乃分授所統為三都督,使授及郭圖、淳于瓊各典一軍。騎都尉清河 崔琰諫曰:「天子在許,民望助順,不可攻也!」紹不從。
許下諸將聞紹將攻許,皆懼,曹操曰:「吾知紹之為人,志大而智小,色厲而膽薄,忌克而少威,兵多而分畫不明,將驕而政令不一,土地雖廣,糧食雖豐,適足以為吾奉也。」孔融謂荀彧曰:「紹地廣兵強,田豐、許攸智士也為之謀,審配、逢紀忠臣也任其事,顏良、文醜勇將也統其兵,殆難克乎!」彧曰:「紹兵雖多而法不整,田豐剛而犯上,許攸貪而不治,審配專而無謀,逢紀果而自用;此數人者,勢不相容,必生內變。顏良、文醜,一夫之勇耳,可一戰而擒也。」
秋,八月,操進軍黎陽,使臧霸等將精兵入青州以扞東方,留于禁屯河上。九月,操還許,分兵守官渡。
袁紹遣人招張繡,並與賈詡書結好。繡欲許之,詡於繡坐上顯謂紹使曰:「歸謝袁本初,兄弟不能相容,而能容天下國士乎!」繡驚懼曰:「何至於此!」竊謂詡曰:「若此,當何歸?」詡曰:「不如從曹公。」繡曰:「袁強曹弱,又先與曹為讎,從之如何?」詡曰:「此乃所以宜從也。夫曹公奉天子以令天下,其宜從一也;紹強盛,我以少眾從之,必不以我為重,曹公眾弱,其得我必喜,其宜從二也;夫有霸王之志者,固將釋私怨以明德於四海,其宜從三也。願將軍無疑!」冬,十一月,繡率眾降曹操,操執繡手,與歡宴,為子均娶繡女,拜揚武將軍;表詡為執金吾,封都亭侯。
關中諸將以袁、曹方爭,皆中立顧望。涼州牧韋端使從事天水 楊阜詣許,阜還,關右諸將問:「袁、曹勝敗孰在?」阜曰:「袁公寬而不斷,好謀而少決;不斷則無威,少決則後事,今雖強,終不能成大業。曹公有雄才遠略,決機無疑,法一而兵精,能用度外之人,所任各盡其力,必能濟大事者也。」
曹操使治書待御史河東 衛覬鎮撫關中,時四方大有還民,關中諸將多引為部曲。覬書與荀彧曰:「關中膏腴之地,頃遭荒亂,人民流入荊州者十萬餘家,聞本土安寧,皆企望思歸;而歸者無以自業,諸將各競招懷以為部曲,郡縣貧弱,不能與爭,兵家遂強,一旦變動,必有後憂。夫鹽,國之大寶也,亂來放散,宜如舊置使者監賣,以其直益市犁牛,若有歸民,以供給之,勤耕積粟以豐殖關中,遠民聞之,必日夜競還。又使司隸校尉留治關中以為之主,則諸將日削,官民日盛,此強本弱敵之利也。」彧以白操,操從之。始遣謁者僕射監鹽官,司隸校尉治弘農。關中由是服從。
袁紹使人求助於劉表,表許之而竟不至,亦不援曹操。從事中郎南陽 韓嵩、別駕零陵 劉先說表曰:「今兩雄相持,天下之重在於將軍。若欲有為,起乘其敝可也;如其不然,固將擇所宜從。豈可擁甲十萬,坐觀成敗,求援而不能助,見賢而不肯歸!此兩怨必集於將軍,恐不得中立矣。曹操善用兵,賢俊多歸之,其勢必舉袁紹,然後移兵以向江、漢,恐將軍不能禦也。今之勝計,莫若舉荊州以附曹操,操必重德將軍;長享福祚,垂之後嗣,此萬全之策也。」蒯越亦勸之,表狐疑不斷,乃遣嵩詣許曰:「今天下未知所定,而曹操擁天子都許,君為我觀其釁。」嵩曰:「聖達節;次守節。嵩,守節者也。夫君臣名定,以死守之;今策名委質,唯將軍所命,雖赴湯蹈火,死無辭也。以嵩觀之,曹公必得志於天下。將軍能上順天子,下歸曹公,使嵩可也;如其猶豫,嵩至京師,天子假嵩一職,不獲辭命,則成天子之臣,將軍之故吏耳。在君為君,則嵩守天子之命,義不得復為將軍死也。惟加重思,無為負嵩!」表以為憚使,強之。至許,詔拜嵩為侍中、零陵太守。〔「為」字原無,據通鑑體例補。〕及還,盛稱朝廷、曹公之德,勸表遣子入侍。表大怒,以為懷貳,大會僚屬,陳兵,持節,將斬之,數曰:「韓嵩敢懷貳耶!」眾皆恐,欲令嵩謝。嵩不為動容,徐謂表曰:「將軍負嵩,嵩不負將軍!」且陳前言。表妻蔡氏諫曰:「韓嵩,楚國之望也;且其言直,誅之無辭。」表猶怒,考殺從行者,知無他意,乃弗誅而囚之。
□揚州賊帥鄭寶欲略居民以赴江表,以淮南 劉曄,高族名人,欲劫之使唱此謀,曄患之。會曹操遣使詣州,有所案問,曄邀與歸家。寶來候使者,曄留與宴飲,手刃殺之,斬其首以令寶軍曰:「曹公有令,敢有動者,與寶同罪!」其眾數千人皆讋服,推曄為主。曄以其眾與廬江太守劉勳,勳怪其故,曄曰:「寶無法制,其眾素以抄略為利;僕宿無資,而整齊之,必懷怨難久,故以相與耳!」勳以袁術部曲眾多,不能贍,遣從弟偕求米於上繚諸宗帥,不能滿數,偕召勳使襲之。
孫策惡勳兵強,偽卑辭以事勳曰:「上繚宗民數欺鄙郡,欲擊之,路不便。上繚甚富實,願君伐之,請出兵以為外援。」且以珠寶、葛越賂勳。勳大喜,外內盡賀,劉曄獨否,勳問其故,對曰:「上繚雖小,城堅池深,攻難守易,不可旬日而舉也。兵疲於外而國內虛,策乘虛襲我,則後不能獨守。是將軍進屈於敵,退無所歸,若軍必出,禍今至矣。」勳不聽,遂伐上繚;至海昏,宗帥知之,皆空壁逃遷,勳了無所得。時策引兵西擊黃祖,行及石城,聞勳在海昏,策乃分遣從兄賁、輔將八千人屯彭澤,自與領江夏太守周瑜將二萬人襲皖城,克之,得術、勳妻子及部曲三萬餘人;表汝南 李術為廬江太守,給兵三千人以守皖城,皆徙所得民東詣吳。勳還至彭澤,孫賁、孫輔邀擊,破之。勳走保流沂,求救於黃祖,祖遣其子射率船軍五千人助勳。策復就攻勳,大破之。勳北歸曹操,射亦遁走。
策收得勳兵二千餘人,船千艘,遂進擊黃祖。十二月,辛亥,策軍至沙羨,劉表遣從子虎及南陽 韓晞,將長矛五千來救祖。甲寅,策與戰,大破之,斬晞。祖脫身走,獲其妻子及船六千艘,士卒殺溺死者數萬人。
策盛兵將徇豫章,屯于椒丘,謂功曹虞翻曰:「華子魚自有名字,然非吾敵也。若不開門讓城,金鼓一震,不得無所傷害。卿便在前,具宣孤意。」翻乃往見華歆曰:「竊聞明府與鄙郡故王府君齊名中州,海內所宗,雖在東垂,常懷瞻仰。」歆曰:「孤不如王會稽。」翻復曰:「不審豫章資糧器仗,士民勇果,孰與鄙郡?」歆曰:「大不如也。」翻曰:「明府言不如王會稽,謙光之譚耳;精兵不如會稽,實如尊教。孫討逆智略超世,用兵如神,前走劉揚州,君所親見;南定鄙郡,亦君所聞也。今欲守孤城,自料資糧,已知不足,不早為計,悔無及也。今大軍已次椒丘,僕便還去,明日日中迎檄不到者,與君辭矣。」歆曰:「久在江表,常欲北歸;孫會稽來,吾便去也。」乃夜作檄,明旦,遣吏齎迎。策便進軍,歆葛巾迎策。〈考異曰:華嶠 譜敘曰:「孫策略有揚州,盛兵徇豫章,一郡大恐,官屬請出郊迎。歆曰:『無然。』策稍進,復白發兵。又不聽。及策至,一府皆造閤,請出避之,乃笑曰:『今將自來,何遽避之!』有頃,門下白曰:『孫將軍至。』請見,乃前與歆共坐,談議良久,夜乃別去。義士聞之,皆長嘆而心自服也。」此說太不近人情,今不取。〉策謂歆曰:「府君年德名望,遠近所歸;策年幼稚,宜修子弟之禮。」便向歆拜,禮為上賓。
孫盛曰:歆既無夷、皓韜邈之風,又失王臣匪躬之操,橈心於邪儒之說,交臂於陵肆之徒,位奪節墮,咎孰大焉!
□策分豫章為廬陵郡,以孫賁為豫章太守,孫輔為廬陵太守。會僮芝病,輔遂進取廬陵,留周瑜鎮巴丘。
孫策之克皖城也,撫視袁術妻子;及入豫章,收載劉繇喪,善遇其家。士大夫以是稱之。
會稽功曹魏騰嘗迕策意,策將殺之,眾憂恐,計無所出。策母吳夫人倚大井謂策曰:「汝新造江南,其事未集,方當優賢禮士,捨過錄功。魏功曹在公盡規,汝今日殺之,則明日人皆叛汝。吾不忍見禍之及,當先投此井中耳!」策大驚,遽釋騰。
初,吳郡太守會稽 盛憲舉郡人高岱為孝廉,及許貢來領郡,〔「郡人」「及」三字原無,據嚴衍 資治通鑑補卷六十三補。「為」字原無,據通鑑體例補。〕岱將憲避難於營帥許昭家。烏程 鄒佗、錢銅及嘉興 王晟等各聚眾萬餘或數千人,不附孫策。策引兵撲討,皆破之,進攻嚴白虎。白虎兵敗,奔餘杭,投許昭。程普請擊昭,策曰:「許昭有義於舊君,有誠於故友,此丈夫之志也。」乃捨之。
□曹操復屯官渡。操常從士徐他等謀殺操,入操帳,見校尉許褚,色變,褚覺而殺之。
□初,車騎將軍董承稱受上衣帶中密詔,〔「上」原作「帝」,今一律改作「上」。〕與劉備謀誅曹操。操從容謂備曰:「今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耳,本初之徒,不足數也!」備方食,失匕箸,值天雷震,備因曰:「聖人云『迅雷風烈必變』,良有以也。」遂與承及長水校尉种輯、〈考異曰:范 書 獻紀作「越騎校尉」,今從董卓傳、陳 志 備傳、獻帝起居注。〉議郎吳碩、〔「議郎吳碩」原作「將軍吳子蘭」,據後漢書
董卓傳改。〕〈考異曰:范 書 董卓傳作「議郎吳碩」,陳 志 備傳作「將軍吳子蘭」,蓋碩字子蘭也。〉偏將軍王服〔「偏將軍」三字原無,據後漢書 董卓傳、後漢紀卷二十九補。〕等同謀。會操遣備與朱靈邀袁術,程昱、郭嘉、董昭皆諫曰:「備不可遣也!」操悔,追之,不及。術既南走,朱靈等還。備遂殺徐州刺史車胄,留關羽守下邳,行太守事,身還小沛。〈考異曰:蜀志先敘董承謀泄誅死,備乃殺車冑。魏志,備殺車冑後,明年,董承乃死。袁 紀,備據下邳亦在承死前。蜀志誤也。〉東海賊昌豨及郡縣多叛操為備。備眾數萬人,遣使與袁紹連兵,操遣司空長史沛國 劉岱、中郎將扶風 王忠擊之,不克。備謂岱等曰:「使汝百人來,無如我何;曹公自來,未可知耳!」
建安五年(庚辰、紀元二七一七年)
□春,正月,董承謀泄;壬午,〔「壬午」原作「壬子」,據後漢書 獻帝紀、後漢紀卷二十九改。〕曹操殺承及王服、种輯、吳碩,〔「吳碩」二字原無,據後漢書 董卓傳、後漢紀卷二十九補。〕皆夷三族。
操欲自討劉備,諸將皆曰:「與公爭天下者,袁紹也,今紹方來而棄之東,紹乘人後,若何?」操曰:「劉備,人傑也,今不擊,必為後患。」郭嘉曰:「紹性遲而多疑,來必不速。備新起,眾心未附,急擊之,必敗。」操師遂東。冀州別駕田豐說袁紹曰:「曹操與劉備連兵,未可猝解。公舉軍而襲其後,可一往而定。」紹辭以子疾,未得行。豐舉杖擊地曰:「嗟乎!遭難遇之時,而以嬰兒病失其會,惜哉,事去矣!」
曹操擊劉備,破之,〈考異曰:魏書曰:「備謂操與大敵連,不得東;而候騎卒至,言曹公來,備大驚,然猶未信。自將數十騎出望公軍,見麾旌,便棄眾而走。」計備必不至此,魏書多妄。〉獲其妻子;進拔下邳,擒關羽;又擊昌豨,破之。備奔青州,因袁譚以歸袁紹。紹聞備至,身去鄴二百里迎之;駐鄴下月餘,〔「鄴下」二字原無,據嚴衍 資治通鑑補卷六十三補。〕所亡士卒稍稍歸之。
曹操還軍官渡,紹乃議攻許,田豐曰:「曹操既破劉備,則許下非復空虛。且操善用兵,變化無方,眾雖少,未可輕也,今不如以久持之。將軍據山河之固,擁四州之眾,外結英雄,內修農戰,然後簡其精銳,分為奇兵,乘虛迭出以擾河南,救右則擊其左,救左則擊其右,使敵疲於奔命,民不得安業,我未勞而彼已困,不及三年,可坐克也。今釋廟勝之策而決成敗於一戰,若不如志,悔無及也。」紹不從。豐強諫忤紹,紹以為沮眾,械繫之。於是移檄州郡,數操罪惡。二月,進軍黎陽。
沮授臨行,會其宗族,散資財以與之曰:「勢存則威無不加,勢亡則不保一身,哀哉!」其弟宗曰:「曹操士馬不敵,君何懼焉!」授曰:「以曹操之明略,又挾天子以為資,我雖克伯珪,眾實疲敝,而主驕將忲,軍之破敗,〔「破」原作「被」,據後漢書 袁紹傳、魏志 袁紹傳、通鑑紀事本末卷九、胡三省 資治通鑑音注卷六十三改。〕在此舉矣。揚雄有言:『六國蚩蚩,為嬴弱姬。』其今之謂乎!」
振威將軍程昱以七百兵守鄄城。曹操欲益昱兵二千,昱不肯,曰:「袁紹擁十萬眾,自以所向無前,今見昱少兵,必輕易,不來攻。若益昱兵,過則不可不攻,攻之必克,徒兩損其勢,願公無疑。」紹聞昱兵少,果不往。操謂賈詡曰:「程昱之膽,過於賁、育矣!」
袁紹遣其將顏良攻東郡太守劉延於白馬。沮授曰:「良性促狹,雖驍勇,不可獨任。」紹不聽。夏,四月,曹操北救劉延。荀攸曰:「今兵少不敵,必分其勢乃可。公到延津,若將渡兵向其後者,紹必西應之,然後輕兵襲白馬,掩其不備,顏良可擒也。」操從之。紹聞兵渡,即分兵西邀之。操乃引軍兼行趣白馬,未至十餘里,良大驚,來逆戰。操使張遼、關羽先登擊之。羽望見良麾蓋,策馬刺良於萬眾之中,斬其首而還,紹軍莫能當者。遂解白馬之圍,徙其民,循河而西。
紹渡河追之,沮授諫曰:「勝負變化,不可不詳。今宜留屯延津,分兵官渡,若其克獲,還迎不晚,設其有難,眾弗可還。」紹弗從。授臨濟嘆曰:「上盈其志,下務其功,悠悠黃河,吾其濟乎!」遂以疾辭。紹不許而意恨之,復省其所部,并屬郭圖。
紹軍至延津南,操勒兵駐營南阪下,使登壘望之,曰:「可五六百騎。」有頃,復白:「騎稍多,步兵不可勝數。」操曰:「勿復白。」令騎解鞍放馬。是時,白馬輜重就道。諸將以為敵騎多,不如還保營。荀攸曰:「此所以餌敵,如何去之!」操顧攸而笑。紹騎將文醜與劉備將五六千騎前後至。諸將復白:「可上馬。」操曰:「未也。」有頃,騎至稍多,或分趣輜重。操曰:「可矣。」乃皆上馬。時騎不滿六百,遂縱兵擊,大破之,斬醜。醜與顏良,皆紹名將也,再戰,悉擒之,紹軍奪氣。
初,操拜羽為偏將軍,禮之甚厚,〔「拜羽為偏將軍,禮之甚厚」十字原無,據蜀志 關羽傳補。〕壯關羽之為人,而察其心神無久留之意,使張遼以其情問之,羽嘆曰:「吾極知曹公待我厚;然吾受劉將軍恩,誓以共死,不可背之。吾終不留,要當立效以報曹公乃去耳。」遼以羽言報操,操義之,及羽殺顏良,操知其必去,重加賞賜。羽盡封其所賜,拜書告辭,而奔劉備於袁軍。左右欲追之,操曰:「彼各為其主,勿追也。」
操還軍官渡,閻柔遣使詣操,操以柔為烏桓校尉。鮮于輔身見操於官渡,操以輔為右度遼將軍,還鎮幽土。
□廣陵太守陳登治射陽,孫策西擊黃祖,登誘嚴白虎餘黨,圖為後害。策還擊登,軍到丹徒,〈考異曰:此事出江表傳。據策傳云:〔「云」原訛「去」,今改之。〕「策謀襲許,未發而死。」陳矯傳云:「登為孫權所圍於匡奇。登令矯求救於太祖,太祖遣赴救。吳軍既退,登設伏追奔,大破之。」先賢行狀云:「登有吞滅江南之志,孫策遣軍攻登於匡奇城,登大破之,斬虜以萬數。賊忿喪軍,尋復大興兵向登。登使功曹陳矯求救於太祖。」此數者,參差不同。孫盛 異同評云:「按袁紹以建安五年至黎陽,策以四月遇害。而志云策聞曹公與紹相拒於官渡,謬矣。伐登之言為有証也。」今從之。〉須待運糧。初,策殺吳郡太守許貢,〈考異曰:江表傳曰:「初,貢上表於漢帝,言策驍雄,宜召還京邑,若放於外,必作世患。候吏得表以示策,策以讓貢,貢辭無表,策令武士絞殺之。」按貢先為朱治所迫,〔「迫」原訛「追」,今改之。〕已去郡依嚴白虎,安能復爾,蓋策破白虎時殺貢耳。〉貢奴客潛民間,欲為貢報讎。策性好獵,數出驅馳,所乘馬精駿,從騎絕不能及,猝遇貢客三人,射策中頰,後騎尋至,皆刺殺之。策創甚,請張昭等謂曰:〔「請」原作「召」,據吳志 孫策傳改。〕「中國方亂,以吳、越之眾,三江之固,足以觀成敗,公等善相吾弟!」呼權,佩以印綬,謂曰:「舉江東之眾,決機於兩陣之間,與天下爭衡,卿不如我;舉賢任能,各盡其心以保江東,我不如卿。」丙午,策卒,〈考異曰:虞喜 志林云策以四月四日死,故置此。陳 志 策傳:「策陰欲襲許,迎漢帝,密治兵。部署未發,為許貢客所殺。」郭嘉傳曰:「策渡江,北襲許,眾聞皆懼。嘉料之曰:『策輕而無備,必死於匹夫之手。』果為貢客所殺。」嘉雖先見,安能知策死於未襲許之前乎!蓋時人見策臨江治兵,疑其襲許,嘉料其不能為耳。〉時年二十六。
權悲號,未視事,張昭曰:「孝廉!此寧哭時耶!」乃改易權服,扶令上馬,使出巡軍。昭率僚屬,上表朝廷,下移屬城,中外將校,各令奉職。周瑜自巴丘將兵赴喪,遂留吳,以中護軍與張昭共掌眾事。時策雖有會稽、吳郡、丹陽、豫章、廬江、廬陵,然深險之地,猶未盡從,流寓之士,皆以安危去就為意,未有君臣之固,而張昭、周瑜等謂權可與共成大業,遂委心而服事焉。
□秋,七月,立皇子馮為南陽王;壬午,馮薨。
□汝南 黃巾 劉辟等叛曹操應袁紹,紹遣劉備將兵助辟,郡縣多應之。紹遣使拜陽安都尉李通為征南將軍,劉表亦陰招之,通皆拒焉。〈考異曰:魏略云通欲遣使於紹,與陳 志 李通傳異。〉或勸通從紹,通按劍叱之曰:「曹公明哲,必定天下;紹雖強盛,終為之虜耳。吾以死不貳。」即斬紹使,送印綬詣操。
通急錄戶調,朗陵長趙儼見通曰:「方今諸郡並叛,獨陽安懷附,復促收其綿絹,小人樂亂,無乃不可乎?」通曰:「大將軍與袁紹相持甚急,〔「大將軍」原作「公」,據魏志
趙儼傳改。〕左右郡縣背叛乃爾,若綿絹不調送,觀聽者必謂我顧望,有所須待也。」儼曰:「誠亦如君慮,然當權其輕重。小緩調,當為君釋此患。」乃書與荀彧曰:「今陽安郡百姓困窮,鄰城並叛,易用傾蕩,乃一方安危之機也。且此郡人執守忠節,在險不貳,以為國家宜垂慰撫;而更急斂綿絹,何以勸善!」彧即白操,悉以綿絹還民,上下歡喜,郡內遂安。通擊群賊瞿恭等,皆破之,遂定淮、汝之地。
時操制新科,下州郡,頗增嚴峻,而調綿絹方急。長廣太守何夔言於操曰:「先王辨九服之賦以殊遠近;制三典之刑以平治亂。愚以為此郡宜依遠域新邦之典,其民間小事,使長吏臨時隨宜,上不背正法,下以順百姓之心。比及三年,民安其業,然後乃可齊之以法也。」操從之。
劉備略汝、潁之間,自許以南,吏民不安,曹操患之。曹仁曰:「南方以大軍方有目前急,其勢不能相救,劉備以強兵臨之,其背叛故宜也。備新將紹兵,未能得其用,擊之,可破也。」操乃使仁將騎擊備,破走之,盡復收諸叛縣而還。
備還至紹軍,陰欲離紹,乃說紹南連劉表。紹遣備將本兵復至汝南,與賊龔都等合,眾數千人。曹操遣將蔡楊擊之,為備所殺。
袁紹軍陽武,沮授說紹曰:「北兵雖眾而勁果不及南,南軍穀少而資儲不如北;南幸於急戰,北利在緩師。宜徐持久,曠以日月。」紹不從。八月,紹進營稍前,依沙堆為屯,東西數十里。操亦分營與相當。
□九月,庚午朔,日有食之。
□曹操出兵與袁紹戰,不勝,復還,堅壁。紹為高櫓,起土山,射營中,營中皆蒙楯而行。操乃為霹靂車,發石以擊紹樓,皆破;紹復為地道攻操,操輒於內為長塹以拒之。操眾少糧盡,士卒疲乏,百姓困於徵賦,多叛歸紹者。操患之,與荀彧書,議欲還許,以致紹師。彧報曰:「紹悉眾聚官渡,欲與公決勝敗。公以至弱當至強,若不能制,必為所乘,是天下之大機也。且紹,布衣之雄耳,能聚人而不能用。以公之神武明哲而輔以大順,何向而不濟!今穀食雖少,未若楚、漢在滎陽、成皋間也。是時劉、項莫肯先退者,以為先退則勢屈也。公以十分居一之眾,畫地而守之,搤其喉而不得進,已半年矣。情見勢竭,必將有變。此用奇之時,不可失也。」操從之,乃堅壁持之。
操見運者,撫之曰:「却十五日為汝破紹,不復勞汝矣。」紹運榖車數千乘至官渡。荀攸言於操曰:「紹運車旦暮至,其將韓猛銳而輕敵,擊,可破也!」操曰:「誰可使者?」攸曰:「徐晃可。」乃遣偏將軍河東 徐晃與史渙邀擊猛,破走之,燒其輜重。
冬,十月,紹復遣車運穀,使其將淳于瓊等將兵萬餘人送之,宿紹營北四十里。沮授說紹:「可遣蔣奇別為支軍於表,以絕曹操之抄。」紹不從。
許攸曰:「曹操兵少而悉師拒我,許下餘守,勢必空弱。若分遣輕軍,星行掩襲,許可拔也。許拔,則奉迎天子以討操,操成擒矣。如其未潰,可令首尾奔命,破之必也。」紹不從,曰:「吾要當先取操。」會攸家犯法,審配收繫之,攸怒,遂奔操。〈考異曰:魏志 武紀曰:「攸貪財,袁紹不能足,來奔。」今從范 書 紹傳。〉
操聞攸來,跣出迎之,撫掌笑曰:「子遠,卿來,〔「子遠卿來」原作「子卿遠來」。胡三省注:「許攸,字子遠,今呼為子卿,貴之也。或曰:操字攸曰:『子遠,卿來,吾事濟矣。』於文為順。」此據胡注乙。〕吾事濟矣!」既入坐,謂操曰:「袁氏軍盛,何以待之?今有幾糧乎?」操曰:「尚可支一歲。」攸曰:「無是,更言之!」又曰:「可支半歲。」攸曰:「足下不欲破袁氏耶,何言之不實也!」操曰:「向言戲之耳。其實可一月,為之奈何?」攸曰:「公孤軍獨守,外無救援而糧穀已盡,此危急之日也。袁氏輜重萬餘乘,在故市、烏巢,屯軍無嚴備,若以輕兵襲之,不意而至,燔其積聚,不過三日,袁氏自敗也。」操大喜,乃留曹洪、荀攸守營,自將步騎五千人,皆用袁軍旗幟,銜枚縛馬口,夜從間道出,人抱束薪,所歷道有問者,語之曰:「袁公恐曹操抄略後軍,遣兵以益備。」聞者信以為然,皆自若。既至,圍屯,大放火,營中驚亂。會明,瓊等望見操兵少,出陣門外,操急擊之,瓊退保營,操遂攻之。
紹聞操擊瓊,謂其子譚曰:「就操破瓊,吾拔其營,彼固無所歸矣!」乃使其將高覽、張郃等攻操營。郃曰:「曹公精兵往,必破瓊等,瓊等破,則事去矣,請先往救之。」郭圖固請攻操營。郃曰:「曹公營固,攻之必不拔。若瓊等見擒,吾屬盡為虜矣。」紹但遣輕騎救瓊,而以重兵攻操營,不能下。
紹騎至烏巢,操左右或言「賊騎稍近,請分兵拒之。」操怒曰:「賊在背後,乃白!」士卒皆殊死戰,遂大破之,斬瓊等,盡燔其糧穀,殺士卒千餘人,皆取其鼻,牛馬割脣舌,以示紹軍。紹軍將士皆恟懼。郭圖慚其計之失,復譖張郃於紹曰:「郃快軍敗。」郃忿懼,遂與高覽焚攻具,詣操營降。曹洪疑不敢受,荀攸曰:「郃計畫不用,怒而來奔,君有何疑!」乃受之。
於是紹軍驚擾,大潰。紹及譚等幅巾乘馬,與八百騎渡河。操追之不及,盡收其輜重、圖書、珍寶。餘眾降者,操盡坑之,前後所殺七萬餘人。〈考異曰:范 書 紹傳曰:「所殺八萬人。」按獻帝起居注:曹公上言,凡斬首七萬餘級。〉
沮授不及紹渡,為操軍所執,乃大呼曰:「授不降也,為所執耳!」操與之有舊,迎謂曰:「分野殊異,遂用圮絕,〔胡注:「『圮』,當作『否』;否,隔也。」〕不圖今日乃相擒也!」授曰:「冀州失策,自取奔北。授知力俱困,宜其見擒。」操曰:「本初無謀,不相用計,今喪亂未定,方當與君圖之。」授曰:「叔父、母弟,懸命袁氏,若蒙公靈,速死為福。」操嘆曰:「孤早相得,天下不足慮也。」遂赦而厚遇焉。授尋謀歸袁氏,操乃殺之。
操收紹書中,得許下及軍中人書,皆焚之,曰:「當紹之強,孤猶不能自保,況眾人乎!」
冀州城邑多降於操。袁紹走至黎陽北岸,入其將軍蔣義渠營,把其手曰:「孤以首領相付矣!」義渠避帳而處之,使宣號令。眾聞紹在,稍復歸之。
或謂田豐曰:「君必見重矣。」豐曰:「公貌寬而內忌,不亮吾忠,而吾數以至言迕之,若勝而喜,猶能赦我,今戰敗而恚,內忌將發,吾不望生。」紹軍士皆拊膺泣曰:「向令田豐在此,必不至於敗。」紹謂逢紀曰:「冀州諸人聞吾軍敗,皆當念吾,唯田別駕前諫止吾,與眾不同,吾亦慚之。」紀曰:「豐聞將軍之退,拊手大笑,喜其言之中也。」紹於是謂僚屬曰:「吾不用田豐言,果為所笑。」遂殺之。初,曹操聞豐不從戎,喜曰:「紹必敗矣。」及紹奔遁,復曰:「向使紹用其別駕計,尚未可知也。」
審配二子為操所擒,紹將孟岱言於紹曰:「配在位專政,族大兵強,且二子在南,必懷反計。」郭圖、辛評亦以為然。紹遂以岱為監軍,代配守鄴。護軍逢紀素與配不睦,紹以問之,紀曰:「配天性烈直,每慕古人之節,必不以二子在南為不義也。願公勿疑。」紹曰:「君不惡之耶?」紀曰:「先所爭者,私情也;今所陳者,國事也。」紹曰:「善!」乃不廢配,配由是更與紀親。冀州城邑叛紹者,紹稍復擊定之。
紹為人寬雅,有局度,喜怒不形於色,而性矜愎自高,短於從善,故至於敗。
□冬,十月,辛亥,有星孛于大梁。
□廬江太守李術攻殺揚州刺史嚴象,廬江 梅乾、雷緒、陳蘭等各聚眾數萬在江、淮間,曹操表沛國 劉馥為揚州刺史。時揚州獨有九江,馥單馬造合肥空城,建立州治,招懷乾、緒等,皆貢獻相繼。數年中,恩化大行,流民歸者以萬數。於是廣屯田,興陂堨;官民有蓄,乃聚諸生,立學校;又高為城壘,多積木石,以修戰守之備。
□曹操聞孫策死,欲因喪伐之。侍御史張紘諫曰:「乘人之喪,既非古義,若其不克,成讎棄好,不如因而厚之。」操即表權為討虜將軍,領會稽太守。
操欲令紘輔權內附,及以紘為會稽東部都尉。紘至吳,太夫人以權年少,委紘與張昭共輔之。紘思維補察,知無不為。太夫人問揚武都尉會稽 董襲曰:「江東可保否?」襲曰:「江東有山川之固,而討逆明府恩德在民,討虜承基,大小用命,張昭秉眾事,襲等為爪牙,此地利人和之時也,萬無所憂。」權遺張紘之部,或以紘本受北任,嫌其志趣不止於此,權不以介意。
魯肅將北還,周瑜止之,〈考異曰:肅傳曰:「劉子揚招肅往依鄭寶,肅將從之。瑜以權可輔,止肅。」按劉曄殺鄭寶,以其眾與劉勳,勳為策所滅,寶安得及權時也。〉因薦肅於權曰:「肅才宜佐時,當廣求其比以成功業。」權即見肅,與語,悅之。賓退,獨引肅合榻對飲,曰:「今漢室傾危,孤思有桓、文之功,君何以佐之?」肅曰:「昔高帝欲尊事義帝而不獲者,以項羽為害也。今之曹操,猶昔項羽,將軍何由得為桓、文乎!肅竊料之,漢室不可復興,曹操不可猝除,為將軍計,唯有保守江東以觀天下之釁耳。若因北方多務,剿除黃祖,進伐劉表,竟長江所極,據而有之,此王業也。」權曰:「今盡力一方,冀以輔漢耳,此言非所及也。」張昭毀肅年少粗疏,權益貴重之,賞賜儲偫,富擬其舊。
權料諸小將兵少而用薄者,并合之。別部司馬汝南 呂蒙,軍容鮮整,士卒練習。權大悅,增其兵,寵任之。
功曹駱統勸權尊賢接士,勤求損益,饗賜之日,人人別進,問其燥溼,加以密意,誘諭使言,察其志趣。權納用焉。統,俊之子也。
廬陵太守孫輔恐權不能保江東,陰遣人齎書呼曹操。行人以告,權悉斬輔親近,分其部曲,徙輔置東。
曹操表徵華歆為議郎、參司空軍事。廬江太守李術不肯事權,而多納其亡叛。權以狀白曹操曰:「嚴刺史昔為公所用,而李術害之,肆其無道,宜速誅滅。今術必復詭說求救。明公居阿衡之任,海內所瞻,願敕執事,勿復聽受。」因舉兵攻術於皖城。術求救於操,操不救。遂屠其城,梟術首,徙其部曲二萬餘人。
□劉表攻張羨,連年不下。曹操方與袁紹相拒,未暇救之。羨病死,長沙復立其子懌。表攻懌及零、桂,皆平之。於是表地方數千里,帶甲十餘萬,遂不供職貢,郊祀天地,居處服用,僭擬乘輿焉。
□張魯以劉璋闇懦,不復承順,襲別部司馬張脩,殺之而并其眾。璋怒,殺魯母及弟,魯遂據漢中,與璋為敵。璋遣中郎將龐羲擊之,不克。璋以羲為巴郡太守,屯閬中以禦魯。羲輒召漢昌 賨民為兵,或構羲於璋,璋疑之。趙韙數諫不從,亦恚恨。
初,南陽、三輔民流入益州者數萬家,劉焉悉收以為兵,名曰東州兵。璋性寬柔,無威略,東州人侵暴舊民,璋不能禁。趙韙素得人心,因益州士民之怨,遂作亂,引兵數萬攻璋;厚賂荊州,與之連和;蜀郡、廣漢、犍為皆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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