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 卷第六十九
魏紀一 起上章困敦(庚子),盡玄黓攝提格(壬寅),凡三年。
〔操破袁尚,得冀州,遂居於鄴。鄴,漢之魏郡治所。魏,大名也;遂封為魏公。又讖云:「代漢者當塗高。」當塗高者,魏也。文帝受漢禪,國遂號魏。〕
高祖文皇帝上〔「高祖」原作「世祖」,據魏志 明帝紀、裴松之注引王沈 魏書、晉書 禮志上、資治通鑑考異卷三、資治通鑑目錄卷七改。〕〔諱丕,字子桓,武王 操長子也。謚法:學勤好問曰文。高祖,廟號也。禮,祖有功而宗有德。謚法:德覆萬物曰高;功德盛大曰高;覆幬同天曰高。靖民則法曰皇;明一德者曰皇;明一合道曰皇。德象天地曰帝;按道無為曰帝。〕
黃初元年(庚子、紀元二七三七年)漢中王備建安二十五年、吳南昌侯權建安二十五年〔魏受漢禪,唯五德之運,以土繼火。土色黃,故紀元曰黃初。是年十月受禪,方改元。〕
□春,正月,武王至雒陽;〔◎雒陽,縣名,今河南省 洛陽市。〕庚子,〔◎正月二十三日。〕薨。〔魏王 操謚曰武。◎魏志:年六十六。〕遺令曰:「天下尚未安定,未得遵古也。葬畢,皆除服。其將兵屯戍者,皆不得離屯部。有司各率乃職。斂以時服,無藏金玉珍寶。吾婢妾與伎人皆勤苦,使著銅雀臺,善待之。於臺堂上安六尺牀,施穗帳,朝晡上脯糒之屬,月旦,十五日,輒向帳中作伎樂。汝等時時登銅雀臺,望吾西陵墓田。餘香可分與諸夫人。諸舍中無所事,學作組履賣也。吾歷官所得綬,皆著藏中;吾餘衣裘,可別為一藏。不能者,兄弟可共分之。」〔「遣令曰」以下一百五十六字原無,據嚴可均 全三國文卷三補。〕
王知人善察,難眩以偽。〔眩者,目無常主;難眩以偽,謂人不能亂其明。〕識拔奇才,不拘微賤,隨能任使,皆獲其用。與敵對陣,意思安閑,如不欲戰然;及至決機乘勝,氣勢盈溢。勳勞宜賞,不吝千金;無功望施,分毫不與。用法峻急,有犯必戮,或對之流涕,然終無所赦。雅性節儉,不好華麗。故能芟刈群雄,幾平海內。〔曰「幾」者,以不能併吳、蜀也。◎芟,音山。〕
是時太子在鄴,〔◎鄴,縣名,今河北省 臨漳縣西南二十里漳河北岸。〕軍中騷動。群僚欲秘不發喪。諫議大夫賈逵以為事不可秘,乃發喪。或言宜易諸城守,悉用譙、沛人。〔曹氏,沛國 譙人,小見者以鄉人為可信也。◎譙、沛,郡名,譙郡治今安徽省 濉溪縣,沛郡治今安徽省 亳州市。〕魏郡太守廣陵 徐宣厲聲曰:〔◎魏郡、廣陵,郡名,魏郡治今河北省 磁縣北,廣陵治今江蘇省 揚州市。〕「今者遠近一統,人懷效節,何必專任譙、沛,以沮宿衛者之心!」乃止。青州兵擅擊鼓相引去;〔青州兵,獻帝 初平三年操破黃巾所降者。〕眾人以為宜禁止之,不從者討之。賈逵曰:「不可。」為作長檄,令所在給其廩食。〔長檄,猶今軍行所至幫券也。〕鄢陵侯 彰從長安來赴,〔操自漢中還師而東,彰定代而西迎操,因留彰 長安。◎鄢,音煙。長安,縣名,今陝西省 西安市。〕〈考異曰:魏略曰:「彰至,謂臨淄侯 植曰:『先王召我者,欲立汝也。』植曰:『不可。不見袁氏兄弟乎!』」按魏武令,「告子文:汝等悉為侯,而子桓獨不封,止為五官中郎將,此是太子可知矣。」則魏略之言不足信。〉問逵先王璽綬所在。逵正色曰:「國有儲副,先王璽綬,非君侯所宜問也。」凶問至鄴,太子號哭不已。中庶子司馬孚諫〔續漢志:太子中庶子,秩六百石,職如侍中。〕曰:「君王晏駕,天下恃殿下為命;當上為宗廟,下為萬國,奈何效匹夫孝也!」太子良久乃止,曰:「卿言是也。」時群臣初聞王薨,相聚哭,無復行列。孚厲聲於朝曰:「今君王違世,天下震動,當早拜嗣君,以鎮萬國,而但哭耶!」乃罷群臣,備禁衛,治喪事。孚,懿之弟也。群臣以為太子即位,當須詔命。〔謂須待漢帝詔命也。〕尚書陳矯曰:「王薨于外,天下惶懼。太子宜割哀即位,以繫遠近之望。且又愛子在側,〔愛子,謂鄢陵侯 彰也。〕彼此生變,則社稷危也。」即具官備禮,一日皆辦。明旦,以王后令,策太子即王位,大赦。漢帝尋遣御史大夫華歆奉策詔,授太子丞相印、綬,魏王璽、綬,領冀州牧。〔◎丕時年三十四。〕於是尊王后曰王太后。〔◎王太后,曹操夫人卞氏。〕
□二月,丁未朔,〔◎二月一日。〕日有食之。
□壬戌,〔◎二月十六日。〕以太中大夫賈詡為太尉,御史大夫華歆為相國,大理王朗為御史大夫。
□丁卯,〔◎二月二十一日。〕葬武王于高陵。〔高陵,在鄴城西。操遺令曰:汝等時時登銅雀臺,望吾西陵墓田。魏紀載操令曰:規西門豹祠西原上為陵。◎高陵,陵墓名,今河南省 安陽縣東北安豐鄉 西高穴村一帶。〕
□三月,改元延康。〔此段原繫於正月曹丕即魏王位段後,據後漢書 獻帝紀移,並補「三月」二字。〕〔此漢改元,魏志也。◎此前為建安二十五年,此後為延康元年。〕〈考異曰:范 書 獻帝紀:「三月,改元。」按陳 志 文帝紀正月改元,而後書「元年二月」,追書也。〉
□王弟鄢陵侯 彰等皆就國。臨淄監國謁者灌均,〔◎臨淄,縣名,今山東省 淄博市。〕希指奏「臨淄侯 植醉酒悖慢,劫脅使者。」〔時禁切藩侯,使謁者監其國。◎悖,音背,又音伯。〕王貶植為安鄉侯,〔◎據魏志 陳思王植傳,貶安鄉侯事在黃初二年。〕誅右刺奸掾沛國 丁儀〔王莽置左右刺奸以督奸猾。光武中興,亦置刺奸將軍;然公府掾無其員也。魏、晉公府始有營軍、刺奸等員。〕及弟黃門侍郎廙並其男口,〔並男口誅之,絕其世也。◎廙,音藝。〕皆植之黨也。
魚豢論曰:諺言:「貧不學儉,卑不學恭。」非人性分殊也,勢使然耳。假令太祖防遏植等在於疇昔,此賢之心,何緣有窺望乎!彰之挾恨,尚無所至;至於植者,豈能興難!乃令楊脩以倚注遇害,丁儀以希意族滅,哀夫!
□初置散騎常侍、侍郎各四人,〔散騎常侍,秦官也。秦置散騎,又置中常侍。散騎,騎從乘輿車後;中常侍得入禁中:皆以為加官。漢 東京初省散騎,而中常侍用宦者。至是初置散騎,合之於中常侍為一官,曰散騎常侍,掌規諫,不典事;貂璫插右,騎而散從,後遂為顯職。散騎侍郎,自魏至晉與散騎常侍、侍中、黃門侍郎共平尚書奏事,江左乃罷。〕其宦人為官者不得過諸署令;〔謂左、右、中尚方、中黃、左、右藏、左校、甄官、奚官、黃門、掖庭、永巷、御府、鉤盾、中藏府、內者等署也。〕為金策,藏之石室。時當選侍中、常侍,王左右舊人諷主者,便欲就用,不調餘人。司馬孚曰:「今嗣王新立,當進用海內英賢,如何欲因際會,自相薦舉耶!官失其任,得者亦不足貴也。」遂他選。
□尚書陳群,以天朝選用不盡人才,〔天朝,謂漢朝也。〕乃立九品官人之法;州、郡皆置中正以定其選,擇州郡之賢有識鑑者為之,區別人物,第其高下。〔九品中正自此始。九品,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也。〕
□夏,五月,戊寅,〔◎五月三日。〕漢帝追尊王祖太尉曰太王,〔王祖,漢太尉曹嵩也。〕夫人丁氏曰太王后。
□王以安定太守鄒岐為涼州刺史。〔◎安定,郡名,治今甘肅省 鎮原縣。涼州,州名,今甘肅省一帶。〕西平 麴演結旁郡作亂以拒岐;〔◎西平,郡名,治今青海省 西寧市。〕張掖 張進執太守杜通,〔◎張掖,郡名,治今甘肅省 張掖市。〕酒泉 黃華不受太守辛機,〔◎酒泉,郡名,治今甘肅省 酒泉市。〕皆自稱太守以應演;〔誅韓遂者麴演也;蓋威行涼部久矣,故進等皆應之。〕武威三種胡復叛。〔◎武威,郡名,治今甘肅省 武威市。〕武威太守毌丘興〔毌丘,複姓也。〕告急於金城太守、〔◎金城,郡名,治今甘肅省 蘭州市。〕護羌校尉扶風 蘇則,〔◎扶風,郡名,治今陝西省 興平市。〕則將救之,郡人皆以為賊勢方盛,宜須大軍。時將軍郝昭、魏平先屯金城,受詔不得西渡。〔金城與武威、張掖、酒泉隔河。〕則乃見郡中大吏及昭等謀曰:「今賊雖盛,然皆新合,或有脅從,未必同心;因釁擊之,善惡必離,離而歸我,我增而彼損矣。既獲益眾之實,且有倍氣之勢,率以進討,破之必矣。若待大軍,曠日彌久,善人無歸,必合於惡,善惡既合,勢難猝離。雖有詔命,違而合權,專之可也。」昭等從之,乃發兵救武威,降其三種胡,與毌丘興擊張進於張掖。麴演聞之,將步騎三千迎則,辭來助軍,而實欲為變,則誘而斬之,出以徇軍,其黨皆散走。則遂與諸軍圍張掖,破之,斬進;黃華懼,乞降。〔據裴松之注,華即後為兗州刺史奏王淩者也。事見七十五卷邵陵厲公 嘉平三年。〕河西平。
初,敦煌太守馬艾卒官,郡人推功曹張恭行長史事;恭遣其子就詣朝廷請太守。會黃華、張進叛,欲與敦煌并勢,執就,劫以白刃;就終不回,私與恭疏曰:「大人率厲敦煌,忠義顯然,豈以就在困厄之中而替之哉!今大軍垂至,但當促兵以掎之耳。〔從後牽曰掎,又云,偏引曰掎。◎掎,音擠。〕願不以下流之愛,使就有恨於黃壤也。」〔論語曰:君子惡居下流,天下之惡皆歸焉。謂下流當惡居而不當愛也。一曰:流,輩也;牽於父子之愛,而廢君臣之義,是常人之流下一等見識,故曰下流之愛。◎嚴衍曰:愚謂父上而子下,以父而愛子,是慈惠之澤從上而流及於下,故曰下流之愛,非常流下等之說也。不然孫登之將死也,上疏於父權曰:「願陛下棄忘臣身,割下流之愛。」豈謂其父有下等人見識耶?想魏、晉問恒言自是如此,非獨就以此規其父也。〕恭即引兵攻酒泉,別遣鐵騎二百及官屬,緣酒泉北塞,東迎太守尹奉。黃華欲救張進,而西顧恭兵,恐擊其後,故不得往而降。就卒平安,奉得之郡,詔賜恭爵關內侯。
□六月,庚午,〔◎六月二十六日。〕王引軍南巡。
□秋,七月,孫權遣使奉獻。
□蜀將軍孟達屯上庸,與副軍中郎將劉封不協;封侵陵之,達率部曲四千餘家來降。達有容止才觀,王甚器愛之,引與同輦,以達為散騎常侍、建武將軍,封平陽亭侯。合房陵、上庸、西城三郡為新城郡,〔「郡」字原無,今補之。〕〔蜀分三郡見上卷漢獻帝 建安二十四年。◎房陵、上庸、西城、新城,皆郡名,房陵郡治今湖北省 房縣,上庸郡治今湖北省 竹山縣南,西城郡治今陝西省 安康市,新城郡治今湖北省 房縣。〕以達領新城太守,委以西南之任。行軍長史劉曄〔時魏王引軍南巡,以曄為長史。〕曰:「達有苟得之心,而恃才好術,必不能感恩懷義。新城與孫、劉接連,〔蜀之漢中,吳之宜都,皆與新城接連。〕若有變態,為國生患。」王不聽。〔為孟達叛魏張本。〕遣征南將軍夏侯尚、右將軍徐晃與達共襲劉封。上庸太守申耽叛封來降,封破,走還成都。〔◎成都,縣名,今四川省 成都市。〕
初,封本羅侯 寇氏之子,漢中王初至荊州,以未有繼嗣,養之為子。諸葛亮慮封剛猛,易世之後,終難制御,勸漢中王因此際除之;遂賜封死。
□武都 氐王 楊僕率種人內附。
□甲午,〔◎七月二十日。〕王次于譙,大饗六軍及譙父老于邑東,設伎樂百戲,吏民上壽,日夕而罷。
孫盛曰:三年之喪,自天子達于庶人。故雖三季之末,〔謂三代之季也。〕七雄之敝,〔秦、趙、韓、魏、齊、楚、燕為戰國七雄。〕猶未有廢衰斬於旬朔之間,釋麻杖於反哭之日者也。〔麻,絰也。居父喪苴杖。禮:既葬而反哭。檀弓曰:反哭升堂,反諸其所作也。反哭之弔也,哀之至也;反而亡焉,失之矣,於是為甚。〕逮于漢文,變易古制,〔事見十五卷文帝後七年。〕人道之紀,一旦而廢,固已道薄於當年,風頹於百代矣。魏王既追漢制,替其大禮,處莫重之哀而設饗宴之樂,居貽厥之始而墮王化之基,〔夏書曰:有典有則,貽厥子孫。〕及至受禪,顯納二女,〔獻帝之禪也,冊詔魏王曰:漢承堯運,有傳聖之義;釐降二女以嬪于魏。〕是以知王齡之不遐,卜世之期促也。
□王以丞相祭酒賈逵為豫州刺史。〔豫州,統潁川、汝陰、汝南、梁國、沛郡、譙郡、魯郡、弋陽、安豐等郡。晉 地理志曰:魏武分沛郡立譙都,分汝南立汝陰郡,合陳郡於梁國。沈約 志曰:弋陽縣,本屬汝南,魏文帝分立郡,又分廬江為安豐郡。◎豫州,州名,今河南省東、安徽省 淮河以北一帶。〕是時天下初定,刺史多不能攝郡。〔攝,總錄也。〕逵曰:「州本以六條詔書察二千石以下,〔舉漢制也。〕故其狀皆言嚴能鷹揚,有督察之才,不言安靜寬仁,有愷悌之德也。今長吏慢法,盜賊公行,州知而不糾,天下復何取正乎!」逵到官,〔「逵到官」三字原無,據魏志 賈逵傳補。〕其二千石以下,阿縱不如法者,皆舉奏免之。外修軍旅,內治民事,興陂田,通運渠,吏民稱之。王曰:「逵真刺史矣。」布告天下,當以豫州為法;賜逵爵關內侯。
□左中郎將李伏、太史丞許芝表言:「魏當代漢,見於圖緯,其事眾甚。」〔據獻帝傳,李伏引孔子 玉板,許芝引春秋漢含孳、玉板讖、佐助期、孝經中黃讖、易運期讖。〕群臣因上表勸王順天人之望,〔時勸進者,辛毗、劉曄、傅巽、衛臻、桓階、陳矯、陳群、蘇林、董巴;繼之者,司馬懿、鄭渾、羊祕、鮑勛。〕王不許。
冬,十月,乙卯,〔◎十月十三日。〕漢帝告祠高廟,使行御史大夫張音持節奉璽綬詔冊,禪位于魏。〔◎漢獻帝時年四十一。〕王三上書辭讓,乃為壇於繁陽,〔時南巡至潁川 潁陰縣,築壇於曲蠡之繁陽亭。述征記曰:其地在許南七十里。東有臺,高七丈,方五十步;南有壇,高二丈,方三十步,即受終之壇也。是年以繁陽為繁昌縣。◎繁陽,縣名,今河南省 臨潁縣西北。〕辛未,〔◎十月二十九日。〕升壇受璽綬,即皇帝位,〈考異曰:陳 志云:「丙午,行至曲蠡,漢帝禪位。庚午,升壇即祚。」袁 紀亦云:「庚午,魏王即位。」按獻帝紀,乙卯始發禪冊,二十九日登壇受命。又文帝受禪碑至今尚在,亦云辛未受禪。陳 志、袁 紀誤也。范 書云:「魏遣使求璽綬,曹皇后不與,如此數輩,后乃呼使者,以璽抵軒下,因涕泣橫流曰︰『天不祚爾!』左右皆莫能仰視。」按此乃前漢元后事,且璽綬無容在曹后之所,此說妄也。〉燎祭天地、岳瀆,改元黃初,〔「黃初」二字原無,今補其年號。〕大赦。
十一月,癸酉,〔◎十一月一日。〕奉漢帝為山陽公,〔山陽縣,屬河內郡。◎山陽,縣名,今河南省 修武縣。〕行漢正朔,用天子禮樂;封公四子為列侯。追尊太王曰太皇帝;武王曰武皇帝,廟號太祖;尊王太后曰皇太后。以漢諸侯王為崇德侯,列侯為關中侯。群臣封爵、增位各有差。改相國為司徒,御史大夫為司空。〔漢獻帝 建安十三年罷三公官,今復舊。〕山陽公奉二女以嬪于魏。
帝欲改正朔,侍中辛毗曰:「魏氏遵舜、禹之統,應天順民;至於湯、武,以戰伐定天下,乃改正朔。孔子曰:『行夏之時。』左氏傳曰:『夏數為得天正。』何必期於相反!」帝善而從之。〔自是之後,遂皆以建寅為正。〕時群臣並頌魏德,多抑損前朝;散騎常侍衛臻獨明禪授之義,稱揚漢美。帝數目臻曰:「天下之珍,當與山陽共之。」帝欲追封太后父、母,尚書陳群奏曰:「陛下以聖德應運受命,創業革制,當永為後式。案典籍之文,無婦人分土命爵之制。在禮典,婦因夫爵。〔禮記:婦人無爵,從夫之爵。〕秦違古法,漢氏因之,非先王之令典也。」帝曰:「此議是也,其勿施行。」仍著定制,藏之臺閣。〔臺閣,尚書中藏故事之處。〕
□十二月,初營雒陽宮。戊午,〔◎十二月十七日。〕帝幸雒陽。〔「幸」原作「如」,據通鑑體例改。〕詔以魏於行次為土,土得水而柔,改「雒」為「洛」。〔「詔以魏於行次為土」以下十七字原無,據魏志 文帝紀注引魏略補。〕〔裴松之曰:按諸書記,是時帝居北宮,以建始殿朝群臣,門曰承明。陳思王植 詩「謁帝承明廬」是也。至明帝時,始於漢南宮崇德殿處起太極、昭陽諸殿。魏略曰:漢火行也。火忌水,故「洛」去「水」而加「佳」。魏於行次為土。土,水之牡也;水得土而流,土得水而柔。故除「佳」加「水」,變「雒」為「洛」。〕
□帝謂侍中蘇則曰:「前破酒泉、張掖,西域通使敦煌,獻徑寸大珠,可復求市益得否?」則對曰:「若陛下化洽中國,德流沙漠,即不求自至。求而得之,不足貴也。」帝默然。
□帝召東中郎將蔣濟為散騎常侍。時有詔賜征南將軍夏侯尚曰:「卿腹心重將,特當任使,作威作福,殺人活人。」尚以示濟。濟至,帝問以所聞見,對曰:「未有他善,但見亡國之語耳。」帝忿然作色而問其故,濟具以答,因曰:「夫『作威作福』,書之明誡。〔書 洪範曰:臣無有作威作福,臣而有作威作福,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國。〕天子無戲言,古人所慎;惟陛下察之!」帝即遣追取前詔。
□帝欲徙冀州士卒家十萬戶實河南。〔時營洛陽,故欲徙冀州士卒家實之。〕時天旱蝗,民饑,群司以為不可,而帝意甚盛。侍中辛毗與朝臣俱求見,帝知其欲諫,作色以待之,皆莫敢言。毗曰:「陛下欲徙士家,其計安出?」帝曰:「卿謂我徙之非耶?」毗曰:「誠以為非也。」帝曰:「吾不與卿議也。」毗曰:「陛下不以臣不肖,置之左右,廁之謀議之官,〔侍中,於周為常伯之任,在天子左右,備切問近對,拾遺補闕。〕安得不與臣議耶!臣所言非私也,乃社稷之慮也,安得怒臣!」帝不答,起入內;毗隨而引其裾,帝遂奮衣不還,良久乃出,曰:「佐治,卿持我何太急耶!」〔辛毗,字佐治。〕毗曰:「今徙,既失民心,又無以食也,故臣不敢不力爭。」帝乃徙其半。帝嘗出射雉,顧群臣曰:「射雉樂哉!」毗對曰:「於陛下甚樂,於群下甚苦。」帝默然,後遂為之稀出。
黃初二年(辛丑、紀元二七三八年)漢昭烈帝章武元年、吳王權建安二十六年〈考異曰:陳 志,「正月乙亥,朝日于東郊。」裴松之以為朝日在二月,〔「月」原訛「日」,今改之。〕按二月辛丑朔,無乙亥。〉
□春,正月,以議郎孔羨為宗聖侯,奉孔子祀。〔漢平帝 元始元年,封褒成君 孔霸曾孫均為褒成侯,奉孔子祀;王莽敗,失國。光武 建武十三年,復封均子志為褒成侯。志子損,和帝 永元四年徙褒亭侯,世世相傳,至獻帝初國絕。魏封孔子二十一世孫羨為宗聖侯,邑百戶。晉封二十三世孫震為奉聖亭侯。後魏封二十七世孫乘為崇聖大夫;孝文 太和十九年幸魯,又改封二十八世孫珍為崇聖侯。北齊改封三十一世孫囗為恭聖侯。(◎即孔長孫。)周武帝平齊,改封鄒國公。隋文帝仍舊封鄒國公;煬帝改封為紹聖侯。唐太宗 貞觀十一年,封孔子裔孫倫為褒聖侯。〕
□三月,加遼東太守公孫恭車騎將軍。〔恭,公孫度次子,康之弟也。◎遼東,郡名,治今遼寧省 遼陽市。〕
□初復五銖錢。〔漢獻帝 初平元年,董卓壞五銖錢,今復之。〕
□蜀中傳言漢帝已遇害,〔◎蜀中,地區名,今四川省、重慶市。〕於是漢中王發喪制服,謚曰孝愍皇帝。群下競言符瑞,勸漢中王稱尊號。前部司馬費詩上疏曰:〔時費詩為益州前部司馬。〕「殿下以曹操父子逼主篡位,故乃羈旅萬里,糾合士眾,將以討賊。今大敵未克而先自立,恐人心疑惑。昔高祖與楚約,先破秦者王之。及屠咸陽,獲子嬰,猶懷推讓;況今殿下未出門庭,便欲自立耶!愚臣誠不為殿下取也。」王不悅,左遷詩為部永昌從事。〔為益州刺史部從事,部永昌郡。〕夏,四月,丙午,〔◎四月六日。〕漢中王即皇帝位於武擔之南,〔蜀本紀曰:武都有丈夫化為女子,顏色美好,蓋山精也。蜀王娶以為妻,不習水土,疾病欲歸國。蜀王留之,無幾物故。蜀王發卒之武都擔土,於成都郭中葬,蓋地數畝,高十丈,號曰武擔也。裴松之曰:按武擔山在成都西北,蓋以乾位在西北,故就之以即祚。杜佑曰:武擔山在蜀郡西。◎武擔,土山名,今四川省 成都市西北。〕大赦,改元章武。〔◎此前為建安二十六年,此後為章武元年。〕以諸葛亮為丞相,許靖為司徒。
臣光曰:天生烝民,其勢不能自治,必相與戴君以治之。苟能禁暴除害以保全其生;賞善罰惡使不至於亂,斯可謂之君矣。〔溫公之說,正祖周書所謂「撫我則后,虐我則讎」之意。白虎通曰:君者,群也;群下之所歸心也。〕是以三代之前,海內諸侯,何啻萬國,〔黃帝置左右大監,監于萬國。禹會諸侯於塗山,執玉帛者萬國。◎啻,音翅。〕有民人、社稷者,通謂之君。合萬國而君之,立法度,班號令,而天下莫敢違者,乃謂之王。王德既衰,強大之國能率諸侯以尊天子者,則謂之霸。故自古天下無道,諸侯力爭,或曠世無王者,固亦多矣。〔如共工氏在伏羲、神農之間,秦在周、漢之間,皆謂之霸而不王,所謂曠世無王也;又如有窮之於夏,共和之於周,亦曠世而無王也。〕秦焚書坑儒,漢興,學者始推五德生、勝,以秦為閏位,在木火之間,霸而不王,於是正閏之論興矣。〔孟康曰:秦推五勝,以周為火,用水勝之。漢儒以庖犧繼天而王,為百王首,德始於木。共工氏霸九域,雖有水德,在木火之間,非其序也,故霸而不王。神農氏以火承木,故為炎帝。神農氏沒,黃帝氏作,火生土,故為土德。少昊,黃帝之子,土生金,故為金德。少昊之衰,顓頊受之,金生水,故為水德。顓頊之所建,帝嚳受之,水生木,故為木德。高辛氏衰,天下歸堯,木生火,故為火德。堯嬗舜,火生土,故為土德。舜嬗禹,土生金,故為金德。淂伐桀纘禹,金生水,故為水德。周伐商,水生木,故為木德。漢伐秦繼周,木生火,故為火德。共工及秦不在五德相生之正運,故曰閏位。〕及漢室顛覆,三國鼎跱。〔跱,音志。〕晉氏失馭,五胡雲擾。宋、魏以降,南、北分治,各有國史,互相排黜,南謂北為索虜,北謂南為島夷。〔索虜者,以北人辮髮,謂之索頭也。島夷者,以東南際海,土地卑下,謂之島中也。〕朱氏代唐,四方幅裂,朱邪入汴,比之窮、新,〔唐莊宗自以為繼唐,比朱梁於有窮篡夏、新室篡漢。〕運曆年紀,皆棄而不數,此皆私己之偏辭,非大公之通論也。臣愚誠不足以識前代之正閏,竊以為苟不能使九州合為一統,皆有天子之名而無其實者也。雖華夷仁暴,大小強弱,或時不同,要皆與古之列國無異,豈得獨尊獎一國謂之正統,而其餘皆為僭偽哉!若以自上相授受者為正耶,則陳氏何所授?拓跋氏何所受?若以居中夏者為正耶,則劉、石、慕容、苻、〔「苻」原作「符」,今改之。〕姚、赫連所得之土,皆五帝、三王之舊都也。若以有道德者為正耶,則蕞爾之國,必有令主,三代之季,〔蕞,徂外翻,小貌。〕豈無僻王!是以正閏之論,自古及今,未有能通其義,確然使人不可移奪者也。臣今所述,止欲敘國家之興衰,著生民之休戚,使觀者自擇其善惡得失,以為勸戒,非若春秋立褒貶之法,撥亂世反諸正也。正閏之際,非所敢知,但據其功業之實而言之。周、秦、漢、晉、隋、唐,皆嘗混壹九州,傳祚於後,子孫雖微弱播遷,猶承祖宗之業,有紹復之望,四方與之爭衡者,皆其故臣也,故全用天子之制以臨之。其餘地醜德齊,〔醜,類也;言地之廣狹相類也。〕莫能相壹,名號不異,本非君臣者,皆以列國之制處之,彼此均敵,無所抑揚,庶幾不誣事實,近於至公。然天下離析之際,不可無歲、時、月、日以識事之先後。據漢傳於魏而晉受之,晉傳于宋以至於陳而隋取之,唐傳於梁以至於周而大宋承之,〔「大宋」二字以下原另分一段,今與上文合為連文。〕故不得不取魏、宋、齊、梁、陳、後梁、後唐、後晉、後漢、後周年號,以紀諸國之事,〔「魏」下當有「晉」字。◎胡注此誤。〕非尊此而卑彼,有正閏之辨也。昭烈之於漢,雖云中山靖王之後,而族屬疏遠,不能紀其世數名位,亦猶宋高祖稱楚元王後,〔宋高祖,彭城人,自謂漢 楚元王 交二十一世孫;蓋以彭城 楚都,故其苗裔家於此地也。〕南唐烈祖稱吳王 恪後,〔南唐初欲祖吳王 恪,或請祖鄭王 元懿。唐主命考二王苗裔,以吳王孫禕有功,禕有功,禕子峴為丞相,遂祖吳王。〕是非難辨,故不敢以光武及晉元帝為比,使得紹漢氏之遺統也。〔溫公紀年之意,具於此論。〕
□孫權自公安〔〕徙都鄂,更名鄂曰武昌。〔◎公安、武昌,縣名,公安在今湖北省 公安縣,武昌在今湖北省 鄂城市。〕
□五月,辛巳,〔◎五月十二日。〕漢主立夫人吳氏為皇后。后,偏將軍懿之妹,故劉璋兄瑁之妻也。〔◎瑁,音妹。〕立子禪為皇太子。娶車騎將軍張飛女為太子妃。〔此段原與上段連文,據胡三省 資治通鑑音注卷六十九分為二段。〕
□太祖之入鄴也,〔入鄴見六十四卷漢 建安十年。〕帝為五官中郎將,見袁熙妻中山 甄氏美而悅之,〔◎甄,音真。〕太祖為之聘焉,生子叡。及即皇帝位,安平 郭貴嬪有寵,〔據陳壽 志,郭嬪,安平 廣宗人。漢 廣宗縣屬鉅鹿郡。晉志:廣宗始屬安平。蓋魏氏割度也。六宮置貴嬪始此。孔穎達曰:嬪,婦人之美稱,可賓敬也。〕甄夫人留鄴不得見,失意,有怨言,郭貴嬪譖之,帝大怒,六月,丁卯,〔◎六月二十八日。〕遣使賜夫人死。〔為明帝立、郭太后以憂崩張本。◎王沈 魏書云「后以漢 光和五年十二月丁酉生」,至此年三十九。〕
□帝以宗廟在鄴,〔武王之封魏王,建宗廟於鄴。〕祀太祖於洛陽 建始殿,如家人禮。〔建始殿,帝所起,以建國之始命名。父為士,子為天子,祭以天子;安有用家人禮者哉!
〕
□戊辰晦,〔◎六月二十九日。〕日有食之。有司奏免太尉,〔仍東漢中世之制也。〕詔曰:「災異之作,以譴元首,而歸過股肱,豈禹、湯罪己之義乎!〔左傳,臧文仲曰:禹、湯罪己,其興也勃焉。〕其令百官各虔厥職。後有天地之眚,勿復劾三公。」
□漢主立其子永為魯王,理為梁王。〔晉書 地理志:劉備以郡國封建諸王,或遙采嘉名,不由檢其土地所出,孫權亦取中州嘉號封建諸王。自此迄於南北朝,大率類此。〕
□漢主恥關羽之沒,將擊孫權。翊軍將軍趙雲曰:「國賊,曹操,非孫權也。若先滅魏,則權自服。今操身雖斃,子丕篡盜,當因眾心,早圖關中,〔◎關中,今陝西省中部。〕居河、渭上流以討凶逆,關東義士必裹糧策馬以迎王師。不應置魏,先與吳戰。兵勢一交,不得猝解,非策之上也。」〔趙雲之言,可謂知所先後矣。〕群臣諫者甚眾,漢主皆不聽。從事祭酒廣漢 秦宓陳天時必無利,〔「從事祭酒廣漢秦宓」原作「廣漢處士秦宓」,據蜀志 秦宓傳改。按處士,隱居不做官的人,此時秦宓官位益州從事祭酒,非白身。〕〔◎宓,音扶,或音密。廣漢,郡名,治今四川省 遂寧市。〕坐下獄幽閉,然後貸出。〔貸,原也,赦也。〕
初,車騎將軍張飛,雄壯威猛亞於關羽;羽善待卒伍而驕於士大夫,飛愛禮君子而不恤軍人。漢主常誡飛曰:「卿刑殺既過差,〔差,次也。過差,猶今人言過次也。〕又日鞭檛健兒而令在左右,〔檛,箠也。〕此取禍之道也。」飛猶不悛。〔悛,改也。〕漢主將伐孫權,飛當率兵萬人自閬中會江州。〔閬中縣,屬巴西郡。此亦由內水下江州也。杜佑曰:漢 江州縣故城在巴縣西。◎閬中、江州,縣名,閬中在今四川省 閬中縣,江州在今重慶市主城區。〕臨發,其帳下將張達、范彊殺飛,以其首順流奔孫權。漢主聞飛營都督有表,曰:「噫,飛死矣!」〔表當自飛上,而都督越次上之,故知其必死也。凡用兵,必觀人事,既失關羽,又喪張飛,兵可以無出矣。〕
陳壽評曰:關羽、張飛皆稱萬人之敵,為世虎臣。羽報效曹公,〔事見六十三卷獻帝 建安五年。〕飛義釋嚴顏,〔事見六十七卷建安十九年。〕並有國士之風。然羽剛而自矜,飛暴而無恩,以短取敗,理數之常也。
□秋,七月,漢主自率諸軍擊孫權,權遣使求和於漢。南郡太守諸葛瑾遺漢主牋曰:〔◎南郡,郡名,治今湖北省 荊州市。〕「陛下以關羽之親,何如先帝?〔時蜀人傳漢帝已遇害,因稱之為先帝。〕荊州大小,孰與海內?〔◎荊州,州名,今湖北省、湖南省一帶。〕俱應仇疾,誰當先後?若審此數,易於反掌矣。」漢主不聽。〔諸葛瑾之言,天下之公也。使漢主因此與吳解仇繼好,魏氏其旰食乎!〕時或言瑾別遣親人與漢主相聞者,權曰:「孤與子瑜,有死生不易之誓,子瑜之不負孤,猶孤之不負子瑜也。」然謗言流聞於外,陸遜表明瑾必無此,宜有以散其意。權報曰:「子瑜與孤從事積年,恩如骨肉,深相明究。其為人,非道不行,非義不言。玄德昔遣孔明至吳,〔蓋謂亮至吳求救時也。〕孤嘗語子瑜曰:『卿與孔明同產,且弟隨兄,於義為順,何以不留孔明?孔明若留從卿者,孤當以書解玄德,意自隨人耳。』〔意,料度也。權自言料度備意,必當相從。〕子瑜答孤言:『弟亮已失身於人。委質定分,義無二心。弟之不留,猶瑾之不往也。』其言足貫神明,今豈當有此乎!前得妄語文疏,即封示子瑜,並手筆與之。孤與子瑜,可謂神交,非外言所間。知卿意至,輒封來表以示子瑜,使知卿意。」〔觀孫權君臣之間,推誠相與,讒間不行於其間,所以能保有江東也。〕
漢主遣將軍吳班、馮習攻破權將李異、劉阿等於巫,〔巫縣,漢屬南郡;吳初屬宜都郡,後孫休分立建平郡,巫屬焉。賢曰:巫故城在今夔州 巫山縣北。杜佑曰:巫,歸州 巴東縣是。又曰:巫山縣,楚之巫郡,漢為巫縣,故城在今縣北,晉置建平郡於此。◎巫,縣名,今重慶省 巫山縣。〕進軍秭歸,〔◎秭歸,縣名,今湖北省 秭歸縣。〕兵四萬餘人。武陵蠻夷皆遣使往請兵。〔◎武陵,郡名,治今湖南省 常德市。〕權以鎮西將軍陸遜為大都督、假節,督將軍朱然、潘璋、宋謙、韓當、徐盛、鮮于丹、孫桓等五萬人拒之。〔孫權始命呂蒙為大督以取關羽,今又復命陸遜為大都督以拒劉備。大都督之號蓋昉此。〕
□皇弟鄢陵侯 彰、宛侯 據、〔「宛」字下原空一格。〕魯陽侯 宇、譙侯 林、贊侯 袞、襄邑侯 峻、弘農侯 幹、壽春侯 彪、歷城侯 徽、平輿侯 茂皆進爵為公;〔魯陽縣,屬南陽郡。譙縣、酇縣,屬譙郡。襄邑,屬陳留郡。壽春,屬淮南郡。歷城,屬濟南郡。平輿,屬汝南郡。〕安鄉侯 植改封鄄城侯。〔植以見忌貶侯,今乃改封縣侯。鄄城屬東郡。〕
□築陵雲臺。〔據水經注,陵雲臺在洛陽城中,金市之東。〕
□初,帝詔群臣令料劉備當為關羽出報孫權否,眾議咸云:「蜀小國耳,名將唯羽;羽死軍破,國內憂懼,無緣復出。」侍中劉曄獨曰:「蜀雖狹弱,而備之謀欲以威武自強,勢必用眾以示有餘。且關羽與備,義為君臣,恩猶父子;羽死,不能為興軍報敵,於終始之分不足矣。」
八月,孫權遣使稱臣,卑辭奉章,並送于禁等還。〔權破南郡得于禁事,見上卷獻帝 建安二十四年。〕朝臣皆賀,劉曄獨曰:「權無故求降,必內有急。權前襲殺關羽,劉備必大興師伐之。外有強寇,眾心不安,又恐中國往乘其釁,故委地求降,一以却中國之兵,二假中國之援,以強其眾而疑敵人耳。〔劉曄之言,曲盡權之情偽。〕天下三分,中國十有其八。吳、蜀各保一州,〔約而言之,謂吳保揚,蜀保益也。〕阻山依水,有急相救,此小國之利也;今還自相攻,天亡之也,宜大興師,徑渡江襲之。蜀攻其外,我襲其內,吳之亡不出旬月矣。吳亡則蜀孤,若割吳之半以與蜀,蜀固不能久存,況蜀得其外,我得其內乎!」帝曰:「人稱臣降而伐之,疑天下欲來者心,不若且受吳降而襲蜀之後也。」對曰:「蜀遠吳近,又聞中國伐之,便還軍,不能止也。今備已怒,興兵擊吳,聞我伐吳,知吳必亡,將喜而進與我爭割吳地,必不改計抑怒救吳也。」〔抑,按止也。〕帝不聽,遂受吳降。〔若魏用劉曄之言
,吳其殆矣。〕
于禁鬚髮皓白,形容憔悴,〔◎悴,音脆。〕見帝,泣涕頓首。帝慰諭以荀林父、孟明視故事,〔晉大夫荀林父與楚戰,敗于邲,晉景公復用之以取赤狄。秦大夫孟明為晉擒于殽,秦穆公復用之以霸西戎。〕拜安遠將軍,〔安遠將軍號,亦前此未有也。〕令北詣鄴謁高陵。帝使豫於陵屋畫關羽戰克、龐德憤怒、禁降服之狀。禁見,慚恚發病死。〔◎恚,音惠。〕
臣光曰:于禁將數萬眾,敗不能死,生降於敵,既而復歸;文帝廢之可也,殺之可也,乃畫陵屋以辱之,斯為不君矣!〔賞慶刑威曰君。〕
□丁巳,〔◎八月十九日。〕遣太常邢貞奉策即拜孫權為吳王,加九錫。〔即,就也。〕劉曄曰:「不可。先帝征伐天下,十兼其八,威震海內;陛下受禪即真,德合天地,聲暨四遠。權雖有雄才,故漢驃騎將軍、南昌侯耳,〔驃騎、南昌,操挾漢而命之也,事見上卷漢 建安二十四年。〕官輕勢卑;士民有畏中國心,不可強迫與成所謀也。不得已受其降,可進其將軍號,封十萬戶侯,不可即以為王也。夫王位去天子一階耳,其禮秩服御相亂也。〔漢自景、武以後,裁削藩王,不使與京師同制。自曹操為魏王,加九錫,禮秩服御與天子相亂矣。〕彼直為侯,江南士民未有君臣之分。我信其偽降,就封殖之,〔封,增土以培之。殖,養之使蕃茂也。〕崇其位號,定其君臣,是為虎附翼也。權既受王位,却蜀兵之後,外盡禮以事中國,使其國內皆聞,內為無禮以怒陛下;陛下赫然發怒,興兵討之,乃徐告其民曰:『我委身事中國,不愛珍貨重寶,隨時貢獻,不敢失臣禮,而無故伐我,必欲殘我國家,俘我人民、以為僕妾。』吳民無緣不信其言也。信其言而感怒,上下同心,戰加十倍矣。」又不聽。〔史言帝再不聽劉曄之言,為後伐吳無功張本。〕諸將以吳內附,意皆縱緩,獨征南大將軍夏侯尚益修攻守之備。山陽 曹偉,素有才名,〔此山陽郡也,屬兗州。◎山陽,郡名,治今山東省 金鄉縣。〕聞吳稱藩,以白衣與吳王交書求賂,欲以交結京師,帝聞而誅之。
□吳人城武昌。〔既城石頭,又城武昌,此吳人保江之根本也。〕
□初,帝欲以楊彪為太尉,彪辭曰:「嘗為漢朝三公,值世衰亂,不能立尺寸之益,若復為魏臣,於國之選,亦不為榮也。」帝乃止。冬,十月,己亥,〔◎十月二日。〕公卿朝朔旦,并引彪,待以客禮;賜延年杖、〔詩:其檉其椐。傳云:椐,樻。孫炎云:樻,腫節,可以作杖。陸璣 疏云:節中腫,以扶老;今人以為馬鞭及杖,弘農 共北山甚有之。陸曰:即今靈壽杖是也。師古曰;木似竹,有枝節,長不過八九尺,圍三四寸,自然有合杖制,不煩削治。陳藏器云:生劍南山谷,圓長皮紫,作杖,令人延年益壽。〕憑几,使著布單衣、皮弁以見;拜光祿大夫,秩中二千石;〔漢制:光祿大夫比二千石。晉志曰:光祿大夫,漢置,無定員,多以為拜假賻贈之使及監護喪事。魏氏以來,轉復優重,不復以為使命之官。其諸公告老者,皆家拜此位;及在朝顯職,復用加之。〕朝見,位次三公;又令門施行馬,〔魏、晉之制,三公及位從公,門施行馬。程大昌曰:行馬者,一木橫中,兩木瓦穿,以施四角,施之於門,以為約禁也。周禮謂之梐枑,今官府前叉子是也。〕置吏卒,以優崇之。年八十四而卒。〔楊彪有愧於龔勝多矣。〕
□以穀貴,罷五銖錢。〔復五銖錢無幾何而罷。〕
□涼州 盧水胡 治元多等反,〔◎盧水,河名,今甘肅省 張掖市南。〕河西大擾。〔◎河西,地域名,今甘肅省 黃河以西河西走廊。〕帝召鄒岐還,以京兆尹張既為涼州刺史,〔◎京兆,郡名,治今陝西省 西安市。〕遣護軍夏侯儒、將軍費曜等繼其後。胡七千餘騎逆拒既於鸇陰口,〔鸇陰縣,前漢屬安定郡,後漢屬武威郡。鸇陰口,鸇陰河口也。◎鸇陰,縣名,今甘肅省 武威市東。〕既揚聲軍從鸇陰,乃潛由且次出武威。〔二漢志,武威有揟次縣。即且次也。◎且次,縣名,今甘肅省 古浪縣。〕胡以為神,引還顯美。〔顯美縣,前漢屬張掖郡;後漢及魏、晉屬武威郡。◎顯美,縣名,今甘肅省 永昌縣。〕既已據武威,曜乃至,儒等猶未達。既勞賜將士,欲進軍擊胡,諸將皆曰:「士卒疲倦,虜眾氣銳,難與爭鋒。」既曰:「今軍無見糧,當因敵為資。若虜見兵合,退依深山,追之則道險窮餓,兵還則出候寇抄,如此,兵不得解,所謂一日縱敵,患在數世也。」〔左傳,先軫曰:「一日縱敵,數世之患也。」〕遂前軍顯美。十一月,胡騎數千,因大風欲放火燒營,將士皆恐。既夜藏精卒三千人為伏,使參軍成公英督千餘騎挑戰,〔姓譜:衛成公之後成公氏,余不敢謂之傳信。〕敕使陽退;胡果爭奔之,因發伏截其後,首尾進擊,大破之,斬首獲生以萬數,河西悉平。
後西平 麴光反,殺其郡守。諸將欲擊之,既曰:「唯光等造反,郡人未必悉同;若便以軍臨之,吏民、羌、胡必謂國家不別是非,更使皆相持著,此為虎附翼也。光等欲以羌、胡為援,今先使羌、胡抄擊,重其賞募,所虜獲者,皆以畀之。外沮其勢,內離其交,必不戰而定。」乃移檄告諭諸羌,為光等所詿誤者原之;〔◎詿,音掛。〕能斬賊帥送首者當加封賞。於是光部黨斬送光首,其餘皆安堵如故。
□邢貞至吳,吳人以為宜稱上將軍、九州伯,〔王制九州,其一州為天子之縣內,八州八伯。〕不當受魏封。吳王曰:「九州伯,於古未聞也。昔沛公亦受項羽封為漢王,〔事見九卷漢高帝元年。〕蓋時宜耳,復何損耶!」遂受之。吳王出都亭候貞,貞入門,不下車。張昭謂貞曰:「夫禮無不敬,法無不行。而君敢自尊大,豈以江南寡弱,無方寸之刃故乎!」貞即遽下車。中郎將琅邪 徐盛忿憤,〔◎琅邪,郡名,治今山東省 臨沂市。〕顧謂同列曰:「盛等不能奮身出命,為國家併許、洛,吞巴、蜀,而令吾君與貞盟,不亦辱乎!」因涕泣橫流。貞聞之,謂其徒曰:「江東將相如此,非久下人者也。」〔觀貞此言,善覘國者也。使還之日,嘗以復於魏主否?然觀貞以張昭之言而下車,則其氣已奪矣。〕
吳王遣中大夫南陽 趙咨入謝。〔◎南陽,郡名,治今河南省 南陽市。〕帝問曰:「吳王何等主也?」對曰:「聰明、仁智、雄略之主也。」帝問其狀,對曰:「納魯肅於凡品,是其聰也;拔呂蒙於行陣,是其明也;獲于禁而不害,是其仁也;取荊州兵不血刃,是其智也;據三州虎視於天下,〔三州:荊、揚、交也。〕是其雄也;屈身於陛下,是其略也。」帝曰:「吳王頗知學乎?」咨曰:「吳王浮江萬艘,帶甲百萬,任賢使能,志存經略,雖有餘閑,博覽書傳,歷史籍,采奇異,〔◎張校:「『奇異』作『微奧』。」〕不效書生尋章摘句而已。」〔帝好文章, 故趙咨以此言譏之。〕帝曰:「吳可征否?」對曰:「大國有征伐之兵,小國有備禦之固。」〔此二語本之管子。〕帝曰:「吳難魏乎?」對曰:「帶甲百萬,江、漢為池,何難之有!」帝曰:「吳如大夫者幾人?」對曰:「聰明特達者,八九十人;如臣之比,車載斗量,不可勝數。」
帝遣使求雀頭香、大貝、明珠、象牙、犀角、玳瑁、孔雀、翡翠、鬪鴨、長鳴雞於吳。〔本草以香附子為雀頭香。此物處處有之,非珍也,恐別是一物。貝,質白如玉,紫點為文,皆行列相當。明珠,出合浦,大者徑寸。象出交趾,雄者有兩長牙,長丈餘。犀亦出交趾,唯通天犀最貴,角有白理如線,置米群雞中,雞往啄米,見犀輒驚却,南人呼為駭雞犀。玳瑁狀如龜,腹背甲有烘點,其大者如盤盂。諸藩志:玳瑁形如龜、黿,背甲十三片,黑白班文間錯,邊欄缺齧如鋸。無足而有四鬣,前長後短,以鬣棹水而行。鬣與首斑文如甲。老者甲厚而黑白分明,少者甲薄而花字模糊。世傳鞭血成斑者,妄也。孔雀,生羅州,雄者尾金翠色,光耀可愛。埤雅曰:博物志云:孔雀尾多變色,或紅或黃,諭如雲霞,其色不定。人拍其尾則舞。尾有金翠,五年而後成。始生三年,金翠尚小。初春乃生,三四月後復凋,與花萼俱衰榮。人採其尾以飾扇拂,生取則金翠之色不減。南人取其尾者,握刀蔽于叢竹潛隱之處,伺過,急斬其尾,若不即斷,回首一顧,金翠無復光彩。每欲小棲,先擇置尾之地。故欲生捕,候雨甚則往擒之,尾沾而重,不能高翔,人雖至,且愛其尾,不復鶱揚也。翡翠,大小一如雀,雄赤曰翡,雌青曰翠,羽可為飾。鴨馴狎,能鬪者難得。長鳴雞者,其鳴聲長也。〕吳群臣曰:「荊、揚二州,貢有常典。〔禹別九州,任土作貢,此常典也。〕魏所求珍玩之物,非禮也,宜勿與。」吳王曰:「方有事於西北,〔謂與蜀相距,復須備魏也。〕江表元元,恃主為命。彼所求者,於我瓦石耳,孤何惜焉!且彼在諒闇之中而所求若此,〔◎闇,音暗。〕寧可與言禮哉!」皆具以與之。〔史言帝為敵國所窺。〕
□吳王以其子登為太子,妙選師友:以南郡太守諸葛瑾之子恪、綏遠將軍張昭之子休、〔沈約 志,四十號將軍,綏遠第十四。〕大理吳郡 顧雍之子譚、偏將軍廬江 陳武之子表皆為中庶子,入講詩書,出從騎射,謂之四友。登接待僚屬,略用布衣之禮。
□十二月,帝行東巡。
□帝欲封吳王子登為萬戶侯,吳王以登年幼,上書辭不受;復遣西曹掾吳郡 沈珩入謝,〔姓譜:沈姓出吳興,本自周文王第十子聃季,食采於沈,即汝南 平輿 沈亭是也,子孫以國為氏。及楚莊王之子公子真封於沈鹿,其後有沈尹戍、沈諸梁。◎珩,音恒。〕并獻方物。帝問曰:「吳嫌魏東向乎?」珩曰:「不嫌。」曰:「何以?」曰:「信恃舊盟,言歸于好,是以不嫌;若魏渝盟,自有豫備。」又問:「聞太子當來,寧然乎?」珩曰:「臣在東朝,朝不坐,宴不與,〔吳在江東,故曰東朝。「朝不坐宴不與」,記 檀弓記尹商陽之言。〕若此之議,無所聞也。」帝善之。
吳王於武昌臨釣臺〔水經,武昌有樊山,北背大江,江上有釣臺。〕飲酒,大醉,使人以水灑群臣〔醉者,以水灑之醒,然後能飲。〕曰:「今日酣飲,唯醉墮臺中,乃當止耳!」張昭正色不言,出外,車中坐。王遣人呼昭還入,謂曰:「為共作樂耳,公何為怒乎?」昭對曰:「昔紂為糟丘酒池,長夜之飲,〔紂以酒為池,糟丘足以望七里,一鼓而牛飲者三千人。懸肉為林,使男女裸逐於其間,為長夜之飲。〕當時亦以為榮,不以為惡也。」王默然慚,遂罷酒。
吳王與群臣飲,自起行酒,虞翻伏地,佯醉不持;王去,翻起坐。〔翻為是者,所以諫也。〕王大怒,手劍欲擊之,〔手劍,手援劍也。記曰:子手弓。〕侍坐者莫不惶遽。唯大司農劉基起抱王,諫曰:「大王以三爵之後,手殺善士,雖翻有罪,天下孰知之!〔古者,臣侍君宴,不過三爵,懼其失節也。〕且大王以能容賢蓄眾,故海內望風;今一朝棄之,可乎!」王曰:「曹孟德尚殺孔文舉,〔事見六十五卷漢獻帝 建安十三年。〕孤於虞翻何有哉!」基曰:「孟德輕害士人,天下非之。大王躬行德義,欲與堯、舜比隆,何得自喻於彼乎?」翻由是得免。王因敕左右:「自今酒後言殺,皆不得殺。」基,繇之子。〔劉繇為孫策所襲,走死。〕
□初,太祖既克蹋頓,〔事見六十五卷漢獻帝 建安十二年。◎蹋,音踏。〕而烏桓浸衰,鮮卑大人步度根、軻比能、素利、彌加、厥機等因閻柔上貢獻,求通市,〔通關市,以其土物與中國互市也。〕太祖皆表寵以為王。軻比能本小種鮮卑,以勇健廉平為眾所服,由是能威制餘部,最為強盛。〔徒勇健而不廉平,未必能制諸部也。〕自雲中、五原以東抵遼水,〔◎雲中、五原,郡名,雲中治今內蒙古自治區 托克托縣,五原治今內蒙古自治區 包頭市西北。遼水,河名,今遼河。〕皆為鮮卑庭,軻比能與素利、彌加割地統御,各有分界。軻比能部落近塞,中國人多亡叛歸之;素利等在遼西、右北平、漁陽塞外,〔◎遼西,郡名,治今河北省 盧龍縣。右北平,郡名,治今河北省 唐山市 豐潤區東。漁陽,郡名,治今北京市 密雲區。〕道遠,故不為邊患。帝以平虜校尉牽招為護鮮卑校尉,南陽太守田豫為護烏桓校尉,使鎮撫之。
黃初三年(壬寅、紀元二七三九年)漢昭烈帝章武二年、吳王權黃武元年
□春,正月,丙寅朔,〔◎正月一日。〕日有食之。
□庚午,〔◎正月五日。〕帝行幸許昌。〔「幸」原作「如」,據通鑑體例改。〕〔晉志曰:漢獻帝都許,魏受禪,徙都洛陽。許宮室、武庫存焉,改為許昌。◎許昌,縣名,今河南省 許昌市東。〕
□詔曰:「今之計、孝,〔計、孝,上計吏及孝廉也。〕古之貢士也;若限年然後取士,是呂尚、周晉不顯於前世也。〔呂尚,年八十餘,文王以為師。周太子晉,少有令名。〕其令郡國所選,勿拘老幼;儒通經術,吏達文法,到皆試用。有司糾故不以實者。」〔故不以實,謂用意為奸斯者。〕
□二月,鄯善、龜茲、于闐王各遣使奉獻。〔◎鄯,音善。闐,音田。鄯善治今新疆 羅布泊西北岸,龜茲治今新疆 庫車縣,于闐治今新疆 和田縣,皆國名。〕是後西域復通,置戊己校尉。〔漢自安帝以後,未嘗不欲通西域,訖不能通。今雖置戊己校尉,亦不能如漢之屯田車師也。〕
□漢主自秭歸將進擊吳,治中從事黃權諫曰:「吳人悍戰,而水軍沿流,進易退難。臣請為先驅以當寇,陛下宜為後鎮。」漢主不從,以權為鎮北將軍,使督江北諸軍;〔為漢主兵敗、權不能自返張本。〕自率諸將,自江南緣山截嶺,軍於夷道 猇亭。〔猇,音囂。夷道縣,漢屬南郡,吳屬宜都郡。◎夷道,縣名,今湖北省 宜都市。猇亭,地名,今湖北省 宜都市東北長江南岸。〕吳將皆欲迎擊之。陸遜曰:「備舉軍東下,銳氣始盛;且乘高守險,難可猝攻。攻之縱下,猶難盡克,若有不利,損我大勢,非小故也。今但且獎勵將士,廣施方略,以觀其變。若此間是平原曠野,當恐有顛沛交逐之憂;今緣山行軍,勢不得展,自當疲於木石之間,徐制其敝耳。」〔魏人言陸議見兵勢,正由此耳。〕諸將不解,〔解,曉也。〕以為遜畏之,各懷憤恨。
漢人自佷山通武陵,〔佷山縣,前漢屬武陵郡,後漢屬南郡,吳屬宜都郡。孟康曰:佷,音桓。唐 峽州 辰陽縣有佷山。佷,音銀。杜佑曰:峽州 長楊縣,漢 佷山縣。余按:唐志「辰陽」,誤也,當作「長陽」。◎佷,音很。〕使侍中襄陽 馬良以金錦賜五谿諸蠻夷,〔◎襄陽,郡名,治今湖北省 襄陽市 襄城區。〕授以官爵。〔為馬良不得還蜀張本。〕
□三月,乙丑,〔◎三月一日。〕立皇子齊公 叡為平原王、皇弟鄢陵公 彰等皆進爵為王。甲戌,〔◎三月十日。〕立皇子霖為河東王。
□甲午,〔◎三月三十日。〕帝行幸襄邑。〔「幸」原作「如」,據通鑑體例改。〕〔◎襄邑,縣名,今河南省 睢縣。〕
□夏,四月,戊申,〔◎四月十四日。〕立鄄城侯 植為鄄城王。是時,諸侯王皆寄地空名而無其實;王國各有老兵百餘人以為守衛,隔絕千里之外,不聽朝聘,為設防輔監國之官以伺察之;〔防輔者,言防其為非而輔之以正也。監國,即監國謁者也。〕雖有王侯之號而儕於匹夫,〔儕,音柴。〕皆思為布衣而不能得。法既峻切,諸侯王過惡日聞;獨北海王 袞謹慎好學,未嘗有失。文學、防輔相與言曰:〔晉 百官志:王國置師友、文學各一人。防輔不書者,魏氏防制藩國過差,晉武帝懲其失而不置也。〕「受詔察王舉措,有過當奏,及有善亦宜以聞。」遂共表稱陳袞美。袞聞之,大驚懼,責讓文學曰:「修身自守,常人之行耳,而諸君乃以上聞,是適所以增其負累也。且如有善,何患不聞,而遽共如是,是非所以為益也。」〔袞之言,漢 北海王 睦之故智也。〕
□癸亥,〔四月二十九日。〕帝還許昌。
□五月,以江南八郡為荊州,江北諸郡為郢州。〔既以孫權為荊州牧,統江南八郡,故以江北諸郡置郢州,吳自立,則郢州廢矣。◎郢,音影。荊州領南郡、宜都、武昌、武陵、長沙、零陵、桂陽、固陵八郡,郢州領南陽、襄陽、南鄉、章陵、江夏、新城、魏興七郡。〕
□漢人自巫峽 建平連營至夷陵界,〔水經注,巫峽首尾一百六十里。巫縣屬建平郡,則巫峽正在建平郡界,至夷陵則為宜都郡界。然孫休 永安三年始分宜都立建平郡,此時未有建平也,史追書耳。杜佑曰:吳 建平,今巴東郡。◎巫峽,長江三峽之一。建平,縣名,今湖北省 巴東縣。〕立數十屯,以馮習為大督,張南為前部督,自正月與吳相拒,至六月不決。漢主遣吳班將數千人於平地立營,吳將帥皆欲擊之,陸遜曰:「此必有譎,且觀之。」〔◎譎,音決。〕漢主知其計不行,乃引伏兵八千從谷中出,遜曰:「所以不聽諸君擊班者,揣之必有巧故也。」遜上疏於吳王曰:「夷陵要害,國之關限,〔自三峽下夷陵,連山疊嶂,江行其中,迴旋湍激。至西陵峽口,始漫為平流。夷陵正當峽口,故以為吳之關限。〕雖為易得,亦復易失。失之,非徒損一郡之地,荊州可憂,今日爭之,當令必諧。備干天常,不守窟穴而敢自送,臣雖不材,憑奉威靈,以順討逆,破壞在近,無可憂者。臣初嫌之水陸俱進,今反捨船就步,處處結營,察其布置,必無他變。伏願至尊高枕,不以為念也。」
閏六月,遜將進攻漢軍,諸將並曰:「攻備當在初,今乃令入五六百里,相守經七八月,其諸要害皆已固守,擊之必無利矣。」遜曰:「備是猾虜,更嘗事多,其軍始集,思慮精專,未可干也。今住已久,不得我便,兵疲意沮,計不復生。掎角此寇,〔左傳:晉人角之,諸戎掎之。角者,當前與之角;掎者,從後掎其足也。〕正在今日。」乃先攻一營,不利,諸將皆曰:「空殺兵耳!」遜曰:「吾已曉破之之術。」乃敕各持一把茅,以火攻,拔之;一爾勢成,〔言一拔營之頃,而兵之勝勢成也。一爾,猶言一如此也。〕通率諸軍,同時俱攻,斬張南、馮習及胡王沙摩柯等首,破其四十餘營。漢將杜路、劉寧等窮逼請降。
漢主升馬鞍山,〔今峽州 九陵縣有馬鞍山。◎馬鞍山,山名,今湖北省 宜昌市境。〕陳兵自繞,遜督促諸軍,四面蹙之,土崩瓦解,死者萬數。漢主夜遁,驛人自擔燒鐃鎧斷後,僅得入白帝城,〔漢主初連兵入夷陵界,沿路置驛,以達于白帝。及兵敗,諸軍潰散,唯驛人自擔所棄鐃鎧,燒之于隘以斷後,僅得脫也。據水經注:燒鎧斷道處,地名石門,在秭歸縣西。杜佑曰:歸州 巴東縣有石門山,劉備斷道處。鐃,如鈴,無舌而有秉。周禮,以金鐃止鼓。軍中所用也。◎白帝城,地名,今重慶市 奉節縣東。〕其舟船、器械,水、步軍資,一時略盡,尸骸塞江而下。漢主大慚恚曰:「吾乃為陸遜所折辱,豈非天耶!」〔依險行兵,敵扼其衝,情見勢屈;敵乘其懈,至於失師,此非天也。〕將軍義陽 傅肜為後殿,〔魏文帝分南陽郡立義陽郡,又立義陽縣屬焉。此在肜入蜀之後,史追書也。◎肜,音冗。〕兵眾盡死,肜氣益烈。吳人諭之使降,肜罵曰:「吳狗,安有漢將軍而降者!」遂死之。從事祭酒程畿泝江而退,〔從事祭酒,諸從事之長也。〕眾曰:「後追將至,宜解舫輕行。」〔方舟曰舫;又,並兩舟曰舫。〕畿曰:「吾在軍,未習為敵之走也。」亦死之。〔言擐甲執兵以臨敵,固欲就死,未嘗習走也。〕
初,吳安東中郎將孫桓別擊漢前鋒於夷道,〔夷道縣,漢屬南郡,吳屬宜都郡。〕為漢所圍,求救於陸遜,遜曰:「未可。」諸將曰:「孫安東,公族,見圍已困,奈何不救?」遜曰:「安東得士眾心,城牢糧足,無可憂也。待吾計展,欲不救安東,安東自解。」及方略大施,漢果奔潰。桓後見遜曰:「前實怨不見救;定至今日,〔言至今日而事始定。〕乃知調度自有方耳!」
初,遜為大都督,諸將或討逆時舊將,〔討逆,謂孫策也。〕或公室貴戚,各自矜恃,不相聽從。遜按劍曰:「劉備天下知名,曹操所憚,今在境界,此強對也。〔強對,猶言強敵。〕諸君並荷國恩,當相輯睦,共翦此虜,上報所受,〔高爵厚祿,受恩多矣;總兵扞敵,受任重矣;皆當有以上報。〕而不相順,何也?僕雖書生,受命主上,國家所以屈諸君使相承望者,以僕尺寸可稱,能忍辱負重故也。〔忍辱,言能容諸將;負重,則自任也。〕各任其事,〔「任」原作「在」。宋校:「各宋本均同。唯孔天胤本『在』作『任』,與吳志 陸遜傳合。嚴衍 補正亦作『任』。作『任』是也。『在』字形近而誤。當從孔本。」此據宋校改。〕豈復得辭!軍令有常,不可犯也!」〔言將行軍法也。〕及至破備,計多出遜,諸將乃服。吳王聞之曰:「公何以初不啟諸將違節度者耶?」對曰:「受恩深重,此諸將或任腹心,或堪爪牙,或是功臣,皆國家所當與共克定大事者,臣竊慕相如、寇恂相下之義以濟國事。」〔相如事見四卷周赧王三十六年。寇恂事見四十卷漢光武 建武二年。〕王大笑稱善,加遜輔國將軍,〔晉 職官志:輔國大將軍,位從公,其號蓋始於漢獻帝以命伏完,然猶未加大。〕領荊州牧,改封江陵侯。
初,諸葛亮與尚書令法正好尚不同,而以公義相取,亮每奇正智術。及漢主伐吳而敗,時正已卒,〔◎法正卒於前二年,即建安二十五年。蜀志:年四十五。〕亮嘆曰:「孝直若在,必能制主上東行;就使東行,必不傾危矣。」〔觀孔明此言,不以漢主伐吳為可,然而不諫者,以漢主怒盛而不可阻,且得上流,可以勝也。兵勢無常,在於觀變出奇,故曰孝直在必不危。〕漢主在白帝,徐盛、潘璋、宋謙等各競表言「備必可擒,乞復攻之。」吳王以問陸遜。遜與朱然、駱統上言曰:「曹丕大合士眾,外託助國討備,內實有奸心,謹決計輒還。」〔曹公不追關羽,陸遜不再攻劉備,其所見固同也。以智遇智,三國所以鼎立歟!〕
初,帝聞漢兵樹柵連營七百餘里,謂群臣曰:「備不曉兵,豈有七百里營可以拒敵者乎!『苞原隰險阻而為軍者為敵所擒』,此兵忌也。孫權上事今至矣。」〔上事,謂上奏言兵事也。〕後七日,吳破漢書到。
□秋,七月,冀州大蝗,饑。
□漢主既敗走,黃權在江北,道絕,不得還,八月,率其眾來降。漢有司請收權妻子,漢主曰:「孤負黃權,權不負孤也。」〔以不能用權言也。〕待之如初。帝謂權曰:「君捨逆效順,欲追蹤陳、韓耶?」〔陳、韓謂韓信、陳平去楚歸漢。〕對曰:「臣過受劉主殊遇,降吳不可,還蜀無路,是以歸命。且敗軍之將,免死為幸,何古人之可慕也!」帝善之,拜為鎮南將軍,封育陽侯,〔自此以後,皆名號侯,不復注其國邑;其地名難知者,猶為之注。〕加侍中,使陪乘。〔陪乘,猶驂乘也。〕蜀降人或云漢誅權妻子,帝詔權發喪。權曰:「臣與劉、葛推誠相信,〔葛,謂諸葛孔明。〕明臣本志。竊疑未實,請須。」〔須,待也。〕後得審問,果如所言。馬良亦死於五谿。〔◎蜀志:年三十六。〕
□漢司徒許靖卒。〔此段原無,據蜀志 先主傳、華陽國志卷六補。〕〔◎蜀志云許靖 建安二十四年為太傅時已逾七十,至此年約七十三。〕
□九月,甲午,〔◎九月三日。〕詔曰:「夫婦人豫政,亂之本也。自今以後,群臣不得奏事太后,后族之家不得當輔政之任,又不得橫受茅土之爵。以此詔傳之後世,若有背違,天下共誅之。」卞太后每見外親,不假以顏色,常言:「居處當節儉,不當望賞、念自佚也。外舍當怪吾遇之太薄,〔后妃謂其外家為外舍。〕吾自有常度故也。吾事武帝四五十年,行儉日久,不能自變為奢。有犯科禁者,吾且能加罪一等耳,〔言罪加於常人犯法者一等也。〕莫望錢米恩貸也。」
□帝將立郭貴嬪為后,〔◎時年三十九。〕中郎任城 棧潛上疏曰:〔「任城」二字原無,據魏志 高堂隆傳補。〕〔漢三署中郎及虎賁、羽林中郎,皆秩比六百石。魏文帝自五官中郎將登極,省五官將,唯左,右中郎及虎賁、羽林中郎。棧,丁度曰:姓也。何氏 姓苑:棧姓出任城。棧潛,任城人也;蓋自潛始著。〕「夫后妃之德,盛衰治亂所由生也。是以聖哲慎立元妃,必取先代世族之家,擇其令淑,以統六宮,虔奉宗廟。易曰:『家道正而天下定。』
〔易 家人曰:夫夫婦婦而家道正,家道正而天下定矣。〕由內及外,先王之令典也。春秋書宗人釁夏云:『無以妾為夫人之禮。』〔賈公彥曰:襄二十四年,公子荊之母嬖,將以為夫人,使宗人釁夏獻其立夫人之禮。對曰:「無之。」公怒曰:「汝為宗司,立夫人,國之大禮也,何故無之?」對曰:「周公、武公娶于薛,孝公、惠公娶于商,自桓以下娶于齊,此禮也則有;若以妾為夫人,則固無其禮也。」公卒立之。〕齊桓誓命于葵丘,亦曰:『無以妾為妻。』〔見孟子。〕令後宮嬖寵,常亞乘輿。若因愛登后,使賤人暴貴,臣恐後世下陵上替,開張非度,〔非度,猶言非法。〕亂自上起。」帝不從。庚子,〔◎九月九日。〕立皇后郭氏。
□初,吳王遣于禁護軍浩周、〔浩,姓也。姓譜:漢有青州刺史浩賞。◎浩周,上黨人。〕軍司馬東里袞〔東里之先,以居里為氏。〕詣帝,自陳誠款,辭甚恭愨。帝問周等,「權可信乎?」周以為權必臣服,而袞謂其不可必服。帝悅周言,以為有以知之,故立為吳王,復使周至吳。周謂吳王曰:「陛下未信王遣子入侍,周以闔門百口明之。」吳王為之流涕沾襟,指天為誓。周還而侍子不至,但多設虛辭。帝欲遣侍中辛毗、尚書桓階往與盟誓,并責任子,吳王辭讓不受。帝怒,欲伐之,劉曄曰:「彼新得志,上下齊心,而阻帶江湖,不可倉猝制也。」帝不從。
是月,〔「是月」原作「九月」,按前文已書「九月」,此處不得再重復,今改之。〕命征東大將軍曹休、前將軍張遼、鎮東將軍臧霸出洞口,〔據張遼傳,帝遣遼與曹休至海陵,臨江與諸將破呂範。又據賀齊傳,齊督扶州以上至皖。黃武初,魏使曹休來伐,齊住新市,會洞口諸軍遭風流溺,賴齊未濟,諸將倚以為勢,休等憚之,遂引軍還。又據王淩傳,遼等至廣陵臨江。蓋廣陵即海陵也。蕭子顯曰:南兗州刺史每以秋月出海陵觀濤;與京口對岸。又據晉書 譙王尚之傳,桓玄攻尚之于歷陽,使馮該斷洞浦,焚舟艦。則洞口在歷陽江邊明矣。◎洞口,渡名,今安徽省 和縣 長江渡口。〕大將軍曹仁出濡須,〔◎濡須,塢名,今安徽省 含山縣西南。〕上軍大將軍曹真、征南大將軍夏侯尚、左將軍張郃、右將軍徐晃圍南郡。〔◎郃,音合。〕吳建威將軍呂範督五軍,以舟軍拒休等,左將軍諸葛瑾、平北將軍潘璋、將軍楊粲救南郡,裨將軍朱桓以濡須督拒曹仁。
□冬,十月,甲子,〔◎十月三日。〕表首陽山東為壽陵,〔首陽山在洛陽東北。〕作終制,務從儉薄,不藏金玉,一用瓦器。令以此詔藏之宗廟,副在尚書、祕書、三府。〔其副本在尚書及祕書及三公府也。〕
□吳王以揚越蠻夷多未平集,乃卑辭上書,求自改厲:「若罪在難除,必不見置,當奉還土地民人,寄命交州以終餘年。」又與浩周書云:「欲為子登求婚宗室。」又云:「以登年弱,欲遣孫長緒、張子布隨登俱來。」〔孫邵,字長緒,吳王稱尊號,以邵為丞相。〕帝報曰:「朕之與君,大義已定。豈樂勞師遠臨江、漢。若登身朝到,夕召兵還耳。」於是吳王改元黃武,〔吳改元黃武,亦以五德之運,承漢為土德也。◎此前為建安二十七年,此後為黃武元年。〕臨江拒守。
帝自許昌南征,復郢州為荊州。〔是年二月置郢州,吳叛,復為荊州。〕十一月,辛丑,〔◎十一月十一日。〕帝幸宛。〔「幸」原作「如」,據通鑑體例改。〕〔◎宛,縣名,今河南省 南陽市。〕曹休在洞口,自陳:「願將銳卒虎步江南,因敵取資,事必克捷,若其無臣,不須為念。」帝恐休便渡江,驛馬止之。侍中董昭侍側,曰:「竊見陛下有憂色,獨以休濟江故乎?今者渡江,人情所難,就休有此志,勢不獨行,當須諸將。臧霸等既富且貴,無復他望,但欲終其天命,保守祿祚而已,何肯乘危自投死地,以求徼倖!苟霸等不進,休意自沮。臣恐陛下雖有敕渡之詔,猶必沈吟,未便從命也。」頃之,會暴風吹吳 呂範等船,綆纜悉斷,〔綆,纜,皆索也,所以維舟者也。〕直詣休等營下,斬首獲生以千數,吳兵迸散。帝聞之,敕諸軍促渡。軍未時進,吳救船遂至,收軍還江南。曹休使臧霸追之,不利,將軍尹盧戰死。
□庚申晦,〔◎十一月三十日。〕日有食之。
□吳王使太中大夫鄭泉聘于漢,漢太中大夫宗瑋報之,吳、漢復通。
□漢主聞魏師大出,遺陸遜書曰:「賊今已在江、漢,吾將復東,將軍謂其能然否?」遜答曰:「但恐軍新破,創病未復,始求通親;〔通親,謂通使而交親也。〕且當自補,未暇窮兵耳。若不推算,欲復以傾覆之餘遠送以來者,無所逃命。」
□十二月,〔「十二月」三字原無,據蜀志 先主傳、華陽國志卷六補。〕漢 漢嘉太守黃元叛。〔漢嘉郡,本前漢 青衣縣地,屬蜀郡;後漢 順帝 陽嘉二年,改為漢嘉縣,屬蜀郡屬國,蜀分為漢嘉郡。◎漢嘉,郡名,治今四川省 雅安市。〕
□吳將孫盛督萬人據江陵 中州,〔據潘璋傳,則江陵 中洲即百里洲也。其洲自枝江縣西至上明,東及江津。江津北岸,即江陵故城。◎中洲,沙洲名,今湖北省 枝江市 長江南岸百里洲鎮。〕以為南郡外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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